東壤王宮。
到處可見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的宮殿群,壯麗宏偉的假山流水,時而路過衣袂飄香的美人,花慕禾從來沒有想到過,這東壤的王宮進來如此美麗。隻是,這美麗的宮殿之中透出一種陰森的冷,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她都覺得有些詭異。她心中因為和親,因為遠離花少安的怨氣總算消去了一些,聽北青蘿說,夜帝住的地方更加金碧輝煌,她見到了一定會目瞪口呆。
想來,好像和親也不是一件壞事呀。
被人引着進到花園的時候,正撞見一群人在後院玩捉迷藏。一個人眼睛上蒙着一條絲帶,在花叢裡跑來跑去,身邊有幾名穿着豔麗的女子嬉笑着躲他。
“嘻嘻,王來抓我呀。”美人邊跑邊喊。
“我在這邊,在這邊呢!”另一邊的美人搖着團扇,聲音嬌滴滴的誘人。
“王,你說今天抓不到人家,就讓人家晚上侍寝的……”
“語兒,跑什麼呀。”北野望猛地向前一撲,抱住了一個人,聽得耳邊宮人錯愕的聲音:“王……”
夜帝迫不及待的拆下眼罩,但見面前站着一個穿着紅色嫁衣的少女,然他不過多看了一會兒,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你是誰?”
花慕禾暗歎這甯王果然是着名的美人。她輕笑,露出明眸皓齒,輕輕按在他扶在自己腰上的手,笑道:“王,妾身……小心!”眼角寒光一閃而過,花慕禾頓時大吼一聲,突然伸手将北野望推到一邊,自己則抽出身邊護衛的劍,飛身迎了上去。
打鬥間,藍衣女子持劍翩然落下,她站在湖邊逡巡片刻,忽然提身掠起,從湖中撈出一個人來,正是落水的一個刺客。
身後傳來一陣勁風,紅绡側身,轉身一劍揮向刺客。
院子裡蹬時亂成了一片。
北野望仿佛對此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竟然端坐在亭中的石桌旁,施施然的端起一杯茶水,眼神雪亮的盯着剛才被他抱住的那個少女。
她的劍法明顯不入流,可是卻偏偏為了保護他而生硬的迎了上去。
北野望的茶杯,忽然輕放在桌上。
另一邊,北青蘿帶着人匆忙趕來,局勢變得越來越混亂,穿着紅色嫁衣的人似乎不占優勢,招數也慢了下來,而北野望握着茶杯看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出手救她。
“她是誰?”
北青蘿有些心虛,她在外人面前完全可以嚣張跋扈,可是在她這位王兄面前,她必須乖得像一隻小綿羊,她讪笑着說道:“哥哥,那天你莫名其妙給了我一幅畫像之後,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畫上的女子,我見東皇給哥哥找的這個女孩子身份也高貴,還是個冊封的郡主呢,她人也很乖,我就把她帶了回來。”
北野望睨着她,問道:“你說你沒有找到畫上之人?”
“沒有。”北青蘿不敢去看他。
沉默了一會兒,北野望冷笑道:“你當真以為你在金碧皇宮大殿上的事情我一無所知?青蘿,雖然我平日裡寵你,但是你絕不能再對我說第二次謊。”
北野望最恨背叛。
北野望恨全天下的女人,除了他這個妹妹。
良久,北青蘿抱着他的手臂認主動認錯:“哥哥,你都不知道,你看上的那個女孩子的嘴巴有多毒?你不是喜歡乖一點的嗎?這個就很乖很聽話啊……”
“她叫什麼?”北野望似乎沒有将她的話聽進去,北青蘿心裡磨叽了幾句,不情願的回道:“步天音。”
“步天音。”北野望低低重複了這個名字,唇角輕輕翹起好看的弧度。
随後,他不管身後還是一堆刺客,刀光劍影,他轉身便大步離開。北青蘿看着那在厮殺中的少女,忍不住叫住他:“哥,那你的新王後怎麼辦?”
“留着。”
北野望隻留下了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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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三夜,步天風守着花小七的屍首在談薮樓,幾乎與世隔絕了。
第四天的時候,步名書去門口看了看,大門緊閉,他站在門口思忖了良久,便去了染香閣。
張子羽的身子大不如從前,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已經廢了。
步名書不喜歡他說這種喪氣的話,說就算是用藥材養着,也會把他的身體補回來。
步名書與他商量花小七的事情,“東皇派來的人還沒有走,要不是二皇子也在,你我怕是抵擋不住,聽聞湘妃娘娘已經把自己關在房裡好幾天了,不見到七公主的屍首不會吃一粒米。一會兒你與我去天風那裡一趟,讓他好歹把屍體交出去。禮沒有行完,她就不算是步家的人。”
張子羽想了一會兒,突然擡眸說道:“他的事情,你打算瞞到幾時?”
步名書微微一愣,看着他的神色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事情,他想了想,道:“如果這次七公主的事情能安然渡過,便一直隐瞞下去也無妨。若然不成,找個适當的時機揭露罷了。”
“可是天音與他姐弟情深,他們從小玩到大的,她若知道,又怎麼會讓你放任天風不管,甚至有置他于死地的危險?”
步名書臉上的神色一下子冷凝下來,他的聲音亦有些涼:“若非十幾年前把他從風雪裡撿回來,他那麼小的孩子,怕是一早便凍死在冰天雪地裡了。這麼些年他也算是幫了步家嫡系一脈穩固,我養他這麼多年也算是扯平了。”
嘴上雖然這樣說着,心裡卻還是有幾分不舍得的。
人相處久了是會有感情的,何況是步天風那樣一個經常讓他哭笑不得的孩子,如果,他要真的是他的孩子該有多好?
望天樓。
步天音高燒不退,被花如夜半強勢的困在了房中,她擔心步天風的安危,幾次要出去看,南織卻攔住了她。
她此時的身子自己也了解,平時不怎麼生病發燒的人,一旦發起來就格外的要人命。
今日的南織格外沉默,以往她進來時還會彙報步天風的近況,今天她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屋裡靜得出奇,外面檐下傳來花如夜丢瓜子,鹦鹉嗑瓜子的聲音。
步天音不得不佩服他,花小七好歹也是他妹妹,就算不是親生的,那也是有皿緣關系的,更何況他們平日裡都很寵花小七。可此時她死了,除了花清越和五皇子花容月來過一次,花明竹讓人送了幾副挽聯來,起初步天音還以為他是在諷刺,居然連花小七的挽聯都送來了,但是想起他在大殿上不顧自己容貌醜陋被人嘲笑的出現,救出花小七,她就想他可能真的是半山半水之間看透了一切,覺得生死都不是那麼重要。
“南織,天風那裡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步天音忽然問南織道。
南織愣了下,神色之間迅速劃過一絲黯然,“沒有,除了東皇每日都派人來催着将七公主的屍首送回宮中安置。”
“你少唬我。”步天音看着她,面無表情道:“你跟我說實話。”
南織怔了片刻,猶豫着似乎要開口,這時候花如夜卻推門進來,讓南織下去,他盤膝坐在地毯上,靠步天音很近,他深吸了一口,幽幽歎道:“小阿音身上還是這麼香。”
步天音見他唇畔竟然逐漸溢出一絲淺笑,語氣不悅的問道:“怎麼,你妹妹沒了,你反倒很高興?”
“我哭了她能活過來嗎?”花如夜微哼,側卧在厚厚的地毯上,一雙妖媚流氣的眸子斜睨着步天音:“不過倒是有人能夠救她,隻是猶如大海撈針一般,基本上沒什麼機會。”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有人還能起死回生?你是指銀月來的那位國師麼?”步天音忽然覺得似乎有點苗頭了,花如夜這些年遊遍山河大川,走南闖北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他知道的東西,必然比普通人要多。
“這是一種古老的秘術,傳說缥缈一族女子擅長起死回生之術,但是這個種族如今已經滅亡。當然,不缺乏有人瞞過所有人的眼睛活了下來,但是要想找到他們想必也是難上加難,如何在一片海裡找出一根針?”花如夜說着,大半片的長發如流水一般傾瀉下來,鋪在白色的地毯上,墨發隐染流光,端的是風華絕代。
如果說傾世風流是用來形容雲長歌的,那麼風華絕代就是屬于花如夜。他們,兩種不一樣的美,卻是一樣的勾人心魄。
隻是,她心裡已經有了雲長歌,在看世上其他的人,都不及他的美。
可是,他已經好幾天沒有來找他了。
她知道,他在生氣,就像她一樣,同樣也在置氣。
他們是性格差不多的人,所以,這種僵持的事情上誰也不會主動向對方認錯,誰也不會先來找誰。
努力收回自己一旦想到雲長歌便會飄出去很遠的思緒,步天音凝視着花如夜,他仍然那副妩媚的姿态倚在那裡,一杯茶生生喝出了酒的模樣。
步天音在想,他該不會是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吧?不過這種幾率太小。
可是他如果不是在試探自己,那麼,就是真心的想要獻計了?
還是說,他的确是在懷疑她,隻是不能确定,于是就告訴了她這個辦法,且不說這個消息的真假與否,如果她當真這麼做了,被他發現了,那無疑就坐實了她正是缥缈一族後裔的身份。
可即使存在太多的疑惑和顧慮,讓她知道有這樣一個或許可以讓花小七起死回生的機會,她又怎麼會輕易放過?
那廂花如夜說話的時候瞟都沒有瞟她一眼,似乎真的不曉得她的身份,她便漫不經心的問道:“起死回生,真不真呀?”
“我多的不知道,隻是聽說過,真假還有待考證。”花如夜突然看她一眼,幽幽問道:“這種事情還是我聽長歌說起的,怎麼,他沒有告訴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