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後。
步天音醒來。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現在是什麼時候,她昏迷了多久。
竟然已經春天了。
她昏迷了整整二十天。
她與雲長歌約定的一個月期限已經在她沉睡時過了。
那麼,他是來過了?
是他就醒她的?
問了伺候的宮侍,她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昏迷這麼久。恰逢北野望下了早朝,過來和玉殿看她,發現她已經醒了,他臉上的陰翳一掃而空,換了副清笑的臉,“你醒啦。”
“我怎麼會暈倒?”步天音記得,昏睡之前,她把白公子給扒光了,還給他穿了女裝畫了妝,他找她來拼命……然後她就不記得了。
“你中毒了。”北野望淡淡道,“你回想一下,之前可吃過什麼東西,見過什麼陌生人沒有。”
“什麼毒?”步天音面色一變。
她竟然中毒了。
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她扪心自問沒有得罪過什麼,是誰要害她。
步天音蒼白的臉色恢複神氣,隻是這些日子她沒有進食,瘦了整整一圈,北野望便讓人備了膳食,讓她一邊吃一邊回想。
吃飯的時候,步天音的吃相……
這吃相。
簡直讓北野望大開眼界。
他之前也不管她樂意與否跟她一起吃過幾頓飯,但她都吃的很少,然而現在……
這個一腿踩在椅子上的,大口吃肉大口喝湯,滿嘴流油的女人……
步天音風卷殘雲的解決了一桌子的珍馐,摸着自己有些鼓起來的肚子,打了個飽嗝兒,能明顯感覺到在一邊看着的北野望深深蹙起了眉頭。
“王,我的吃相很醜嗎?”
北野望猶豫一下,搖搖頭。
醜。
你以為區區一個醜字就能形容你的吃相嗎。
步天音吃飯的時候一直在想,她認為自己沒有得罪過人,可别人不一定就放過她。
她現在是在哪裡啊?
北野望的後宮。
自古後宮如戰場。
是她疏忽了,以為隻要北野望不跟她搞暧昧,他的女人們就不會怎麼想入非非。
可實際上。
從她進了這王宮開始,就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她。
隻是他們不敢明着來。
因為北野望恨全天下的女人。
恨她們勾心鬥角,争風吃醋。
所以就暗着來。
後宮裡的女人那麼多,她沒見過卻知道她的人也不在少數,那麼,這次下毒害她的,還要從身邊的人查起。
不過在調查之前,步天音還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連醫官都不知道她中的什麼毒,可是她卻被救活了。
那麼,是誰救的她。
北野望當然說是他。
但是步天音才不會信,她笑了笑,“王覺得,我會信嗎?”
北野望腦子裡還都是方才她那副見不得世面的吃相,怔了一下,道,“朕說過,朕喜歡聽話的女人。”
步天音笑道,“可是我也沒有打算讓陛下喜歡。”
所以,我也不會聽話。
北野望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臉上有些薄薄的怒意,一氣之下拂袖離開。“朕不知道是誰救的你,你福大命大,自己醒來的便是。”
“有病啊。”步天音哼了一聲。
這個北野望,跟一開始見面的時候也不一樣,或者說,是因為有了後面出現的白公子,所以她才會覺得北野望其人更爺們了一些。
想當初,韋歡男生女相,但卻是個純爺們兒。北野望比韋歡還要女人,但是碰到陰柔至極的白公子,也算有了陽剛之氣。白公子,才是真正的男人女人化。
雲長歌,他到底有沒有來過?
這二十天裡她在昏迷,一定有人在暗中保護她,不然想害她的那個人,一次沒有得手,怎麼會不殺她第二次?
那麼,保護她的那個人,會是誰。
步天音倚在窗邊,看着天色一點點溫暖起來。
初春的天氣,大地萬物複蘇,朝氣蓬勃。
原來,已經春天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一起來就吃了這麼多油膩的東西,步天音覺得胃口有些不舒服,幹嘔了幾下,忽然,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她腦子裡冒出來。
她不會……有了吧。
想想,昏迷之前的大姨媽,昏迷這段時間的……她算了算日子,叫來伺候她的宮侍蓮花問了她的情況,她倒是不介意她昏迷時來了大姨媽,是别的女人給她換的那個什麼,但是她就怕沒來啊。
果然,蓮花搖了搖頭。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姑娘為何突然問起?”
步天音随口胡謅:“不知道我中的什麼毒,會不會影響葵水,要是影響了,臉上會長痘痘。”
蓮花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
她走後,步天音就開始有點不淡定了。
她記得那天晚上,雲長歌分明沒有在她體内……不,是她清醒的時候沒有,那麼,她累得暈過去之後呢?
那之後雲長歌都幹了些什麼。。。
“你在做什麼。”
白公子的聲音毫無征兆從身後響起,步天音回過頭來,看見他竟然穿了件玄色的袍子。
他那麼高,那麼瘦,修身玉立僅僅用那件玄色的袍子包裹住,似乎風一吹,就能給吹走了。
步天音怔了一下,道,“想家了。”
“你的家……”白公子像幽靈一樣,聲音缥缈,行步無聲,鬼魅般靠近了步天音,站在她身邊,也看着外面的天色,說道,“在金碧。”
步天音笑道,“是啊,在金碧。”
她不知道白公子知道她多少事情,不過無所謂,他知道什麼都無所謂。因為他這樣自傲自負自恃清高的人,可能知道很多人的秘密,但是卻守口如瓶。
因為,不屑于讓别人知道。
“沒有時間了。”白公子忽然說了一句。
步天音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他也在看着她,比女子還要美豔的臉上是一種複雜的情緒,他說:“你之前答應他的,要替他殺人,明日,他會告訴你第一個殺誰。”
白公子口中的“他”,指的是他的王,北野望。
步天音俏生生的臉龐忽然一沉,很快,她便恢複笑容,“是呀,我答應過的。”
可是,她現在後悔了。
可能過不了多久,北野望氣消了就會找醫官給她把脈,醫官這關好混過去,但是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懷孕了。
她孤身一人,如果這皇宮要是沒有白公子,她可以說來去自如,北野望沒那麼多時間管她。其他的人都是小喽啰,她要到外面去看大夫,不成問題。
然而,白公子才是個大問題。
出來之前,雲長歌告訴過她,北野望勍敵不可小觑。
但是她為什麼覺得白公子才是勍敵啊。
如果她要是真的懷孕了,那麼計劃就又要有變動,一切都要從長計議。
孩子,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你在害怕?”白公子虛無的一聲問,扯回了步天音的失神。
她慢慢點頭,道,“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麼人物。”
白公子道,“殺人不一定要用武力。”
步天音極為自然的接道,“還可以靠腦子。”
“但是如果對方的腦子比我聰明,就難辦了。”
白公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字一頓堅定道,“那就用武力。”
他的語氣肯定中透着一絲讓人心安的感覺。
“他讓你殺人必會給你時間去布局,明日起,我教你一些能快速提升你内功的法子。”白公子說完,便向殿外看去,那裡有一個小太監,似乎跪了很久,看他們在談話才沒敢打擾。
他問道,“何事?”
小太監答道,“是郡主回來了,要找公子。”
“本座知道了。”白公子言罷,看了眼步天音,轉身便走。
“師父!”
步天音忽然在後面喊他,他頭也不回,腳下也沒有要停的意思,“何事?”
“明天帶我出去玩玩吧,我快悶死了。”
白公子沒有回話,沒有人看到,他風姿綽約卻一向陰沉的臉上,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很輕,很淡,似乎風一吹就煙消雲散了。
下午的時候,果然如步天音所料,北野望那個臭脾氣的變态就消氣了,然後帶着醫官來看她。
彼時步天音正在鬥地主,這是她在這裡的唯一娛樂活動。
北野望看到那些畫得花花綠綠的紙牌,奇道,“這是什麼?”
“紙牌。”
“哦?”
北野望來了興趣,當下便放下尊駕與她們坐在一起,吓得那兩個小丫頭跪着不敢起來,他問步天音,”三個人就可以湊一桌?“
步天音眨了眨眼睛,表示是的。
北野望對着那兩個身子抖得像篩子一樣的侍女不悅道,“你們下去,喊绾姬過來。”
“奴婢遵命。”
兩個人,如獲大赦般逃離和玉殿。
不多時,绾姬來了,見到北野望行了一禮,步天音已經将牌張和基本的玩法告訴了北野望,绾姬看到殿内還有個背着藥箱子的醫官,問道,“張大人何故在此?”
北野望似乎也是這時才想起來他還帶來了一個人。
他吩咐道,“你給她把一下脈,看看毒素徹底清了沒有。”
“臣領旨。”
他說着就要用繡帕蓋住步天音的手腕替她把脈,因為她如今是北野望名義上的女人,這些都是要避諱的。
其實她應該躺在簾帳裡,隻伸出一隻手腕來才是标準的。
當着北野望的面,她突然将繡帕捏起來,不輕不重的放在桌子上,北野望不解的看向她,她冷笑道,“都看不出來我是中的什麼毒,看毒素清幹淨沒有,有什麼用嗎?治标不治本。想害我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她能害我第一次,就能害我第二次。她在暗我在明,看我好了沒有沒用,因為以後保不齊我還會中毒。”
她這一番話雖然是在做戲,她賭的就是北野望的臉面。
果然,北野望不疑有他,當下便讓醫官下去,說一定要查出害她之人。
這時,殿外緩緩響起一個聲音,“我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