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郡境内地廣人稀,蒼涼異常,哪怕荒漠之中的綠洲裡面,也沒有居住多少人類。
羌人大軍駐紮在一片綠洲之中,裡面的原住民也都被屠殺一空,整片綠洲都被羌人占據。
馬超帶着幾個親兵來到了一面戈壁之上,再次駐足許久,卻絲毫沒有偵察到西涼軍的行蹤。
他騎在戰馬上,一雙虎目眺望遠方,眉頭緊緊皺起,頗為不安的說道:“為何會如此?”
與陳靜相約在這片戈壁附近坑殺羌人,可到了約定的時間,西涼軍卻沒有一人出現。
“難道,他察覺到了什麼?”
心中産生了一種莫名的煩躁,馬超對一個羌人首領說道:“廣派偵騎,一定要找到西涼軍蹤迹!”
從一開始,馬超就沒有想過要幫助陳靜坑殺羌人。
他擊殺劉璋使者,也不過是為了麻痹陳靜罷了,隻要能夠将西涼軍誘到荒漠之上,而後一戰将其全殲。
那麼整個涼州都會變得無比空虛,馬超就可以趁勢攻之,成為名副其實的西涼王。
至于父親馬騰在蒲坂為官之事,馬超卻絲毫并不以為意。
每當他想起自己母親,死在馬騰懷裡的時候,馬超心中都會湧出一絲恨意。
這種恨意經過十幾年的沉澱,如今變得越發濃重起來。
“他的死活,與我何幹?若他不是我父親,又豈會活到現在!”
錦袍随風舞動,戰馬在沙漠上刨着蹄子,不安分的打着響鼻,無聲抱怨自己一直停留在這個鬼地方。
馬超的戰馬,無疑是那種最精良的坐騎。
它渴望在草原上奔騰,哪怕實在荒漠之中縱情飛馳也可以。這種戰馬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一直站在原地無所事事。
假如長時間不縱情奔馳,戰馬自身爆發力也會下降,所以優秀的戰馬都要時常鍛煉才行。
感受到了胯下馬兒的心緒,馬超不由微微一笑,摸着戰馬脖子上的鬃毛輕輕安撫了一陣。
戰馬感受脖子上那支手掌的溫度,這才慢慢安靜了下來。
馬超安撫好了戰馬,就從懷中摸出了一張絲綢,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有天子密诏在此,縱然殺了陳靜占據涼州,也是名正言順之事!”
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馬超忽然一夾馬腹,喝道:“駕!”
戰馬前面兩支蹄子高高揚起,口中發出了一陣歡快的嘶鳴,而後卯足了力氣往前飛奔而去。
背後,是一大片被揚起的黃沙,還有一連串清晰的馬蹄印。
至于陳靜為何現在還沒出現這個問題,卻暫時被馬超抛之腦後,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縱馬飛奔,再飛奔。
……
西涼軍所在的綠洲之中,一百多具屍體被扔在了荒漠之中,可是地面皿迹卻仍舊存在。
這些士卒大多都是去年才征召而來,雖然都是百裡挑一之輩,卻沒有經曆過鮮皿的洗禮。
哪怕當初伏擊羌王宋建,也沒有進行什麼短兵交鋒。
故此,當這些人看到地上的皿迹以後,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哪怕篝火上面架着香噴噴的烤全羊,許多人也都沒有了食欲。
至于陳靜,卻談笑風生坐在一大灘皿迹旁邊,用利劍割下了一些羊肉,大口咀嚼着,面露陶醉之色。
“這幾日一直吃幹糧,沒想到剛出荒漠,就有烤好的羊肉加餐!”
吃着美味的羊肉,陳靜也不理會其中蘊含的羊騷味,露出了一臉享受的神色。
再次撕咬了一大口羊肉,陳靜向楊秋說道:“對了,這支異族部落之中,還有千餘頭綿羊,都殺了煮湯分給士卒們吧。”
楊秋領兵而去,就開始屠殺起這支部落裡面的羊群。
戰争就是如此殘酷,毀其家園,殺其族人,而奪其财物。
若非還要與羌人作戰,陳靜甚至會留下這個部落中的女人,将她們全都帶回去,當做貨物賞賜給有功将士。
過了一段時間,大軍終于安營紮寨完畢,樊稠、楊定、馬玩也都來到了陳靜面前。
在楊秋的指揮下,很快就出現了一鍋鍋冒着熱氣的羊肉湯,衆人聞着那種略帶腥燥的香味,頓時感覺食指大動。
“使君,羊肉湯都煮好了,士卒們也都摻和着幹糧開始進食了。”
陳靜起身輕輕拍了拍楊秋的肩膀,說道:“楊将軍辛苦了。”
楊秋跟幾人都坐下來以後,忽然皺眉說道:“使君,這個位置距離我們預定的那個綠洲,好像還相隔甚遠啊。”
楊定驚愕的問道:“我們不是一直往西行軍麼,為何會相差甚遠?”
楊秋臉色微紅,說道:“我等前日行軍,已經往北方偏移太多,雖然後來一直往西行軍,如今卻處于目的地東北方。”
“想要抵達目的地,至少還要行軍兩日。”
衆人聞言都是臉色微變,在荒漠之中行軍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這幾日衆人已經深有體會。
由于大軍不适應沙漠行軍,行軍速度本來就被預料之中慢了許多,現在還要多耽誤兩日時間,絕對會贻誤戰機。
更為重要的是,由于沙漠中沒有木材,所以衆人基本沒有帶上許多糧食,背包中基本都是幹糧。
雖然大軍攜帶幹糧有很多,可是西涼軍後勤供給幾乎已經被斷絕,他們盡早擊敗羌人而後撤退,才是最為明智的舉動。
在荒漠、戈壁之中,稍有不慎都會全軍覆沒。
大軍每多耽誤一天時間,危險也就會多上一分。
所以聽說這裡距離目的地,還有較遠距離的時候,衆人才會感覺頗為不安。
沉默了半晌,陳靜忽然說道:“現在已經過了與馬超相約的時間,假如我們再拖延兩日,縱然抵達目的地,也不知道羌人還在不在那裡。”
楊秋臉上滿是自責之色,說道:“若非末将帶錯了路,恐怕也就不會如此了,還請使君責罰!”
陳靜擺了擺手,道:“荒漠之中方向難辨,這件事情不能全部怪你。”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楊定忽然說道:“臨走之前先生再三交代,要謹慎防備馬超。”
“不管能否遇到羌人大軍,使君都應該小心才對。”
樊稠亦是說道:“雖然馬超使詐的可能性比較小,然而有所防備終究不是一件壞事。”
馬玩卻是坐在旁邊,不發一聲。
自從他被陳靜打了軍棍,剝奪了許多兵權以後,為人就收斂了許多。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沉默不語。
陳靜聽見楊定與樊稠之言,卻是笑了起來,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指望過馬超。”
諸将聞言大驚,不由齊聲問道:“既然如此,使君為何執意出兵武威郡?”
陳靜大聲笑道:“雖然不指望馬超能夠助我坑殺羌人,可是此戰殺盡羌人之決心,卻不會有錯。”
楊秋疑惑的問道:“若沒有馬超相助,使君如何能夠殺盡羌人?”
樊稠卻是眼睛一亮,代替陳靜答道:“羌人戰鬥力并不強悍,之所以百餘年來為患涼州,不過是因為他們分散而居,不容易讨伐之故。”
“此次若是羌人能夠将大軍盡數集結在一起,憑借我軍戰力,縱然與羌人正面交戰也能将其擊潰。”
“使君莫非就是打得這種主意?”
陳靜聞言大聲笑道:“正是如此!”
羌人盤踞在隴西四郡,若是貿然領軍讨伐,大軍将會穿越好幾片沙漠,消耗的糧草、補給将是一個天文數字。
更為重要的是,這種消耗還不見得能夠得到回報。稍有不慎,大軍遠征荒漠甚至可能會全軍覆沒。
随後,陳靜眼神微微眯了起來,冷哼道:“馬超若是識相自然很好,假如他敢有二心,此戰定要将其一并擒殺!”
陳靜這種人,又怎會輕易相信馬超會投誠?
從一開始,他就想要打一場硬戰,而不是投機戰争。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同意與馬超在武威郡會面了,因為在戈壁之中,想要埋伏羌人幾乎沒有可能。
之所以沒有将自己打算提前告訴鐘繇,陳靜就是怕他不同意罷了。
畢竟在荒漠之中與羌人交戰,西涼軍完全不占據地利,在關中四面受敵的情況下與羌人開戰,也不是明智之舉。
陳靜需要一個出征的借口,而與馬超聯合坑殺羌人,就是一個最好的借口。
雖然這個借口,顯得有些幼稚,顯得有些不可信,可是又怎樣呢?
将衆人表情盡收眼底,陳靜正色說道:“眼下之計,還是先抵達與馬超相約的地方才行。”
“那個時候,不管馬超真心投降,還是想要賺我涼州大軍,都無所謂了。”
諸将聞言狠狠點了點頭,就去安置麾下士卒。
……
肥美而充滿汁液的仙人掌,在陽光照耀下仍舊顯得那麼安靜,隻是它身上那些尖刺,卻散發出了冰冷的寒光,忠誠護衛着自己。
這兩日,馬超終于有些坐立不安了,他等了好長時間,居然都沒有發現陳靜大軍蹤迹。
“難道,被陳靜騙了?”
想到這裡,馬超臉色不由陰沉了下來。
羌人早早就來到了這片約定的綠洲,可是足足等了七日都不見西涼軍蹤迹。
後來,馬超廣派斥候前去偵查,卻也沒有得到絲毫消息。
“假如此次不能大破西涼軍,我在羌人之中的聲望定會遭受打擊。實在不行,我就領兵殺奔過去,強攻隴縣。”
馬超眼中閃過一道厲色,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忽然之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隻見一個羌人斥候滿臉驚恐的跑了過來。
他隔着老遠就大聲喊道:“大王,我們偵查到了西涼軍,其餘兄弟都被敵軍捕殺,隻有我逃了回來。”
馬超聞言不驚反喜,急忙問道:“敵軍有多少人?”
斥候說道:“情況緊急,小人并未看清敵軍數量,隻見整片荒漠都是西涼軍。”
馬超也不生氣,再次問道:“他們從哪個方向過來?”
斥候答道:“西涼軍乃是從東北方向疾行而來,距離此地尚有五十餘裡。”
馬超聞言心中更喜,思索半晌而後說道:“看來并非陳靜爽約,而是在荒漠之中迷路了。”
繼而,馬超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對于消滅這支西涼軍越發有信心。
荒漠可是羌人主場,此戰馬超占據了地利,又怎會懼怕陳靜所率領的疲憊之師?
……
距離約定地點越來越近,斥候終于偵查到了羌人動向,陳靜得到消息亦是大喜過望。
“羌人沒有離開就好。”
歡喜過後陳靜當即下令,讓大軍在一小片綠洲之中安營紮寨,并且開始建造對付騎兵的防禦陣地。
時至今日,陳靜已經徹底不對馬超報以希望了。
随着陳靜的一聲令下,标準營寨被建立了起來,可是由于這裡缺乏樹木,故此很多東西根本沒有辦法建造。
無奈之下,陳靜隻得讓衆人在營寨四周,挖下了許多陷馬坑。
陳靜麾下兵馬于營寨之内休整,開始養精蓄銳起來,一種緊張的氣氛彌漫開來。
營寨以及防禦陣地建造完畢,陳靜當即讓人把樊稠、楊定、楊秋、馬玩召集過來,商議破敵之策。
楊定率先答道:“羌人大多都乃騎兵,我軍卻都是步卒,以步卒破騎兵不難,可是想要将其全殲,恐怕并不容易吧。”
騎兵恐怖的不僅使他們強大的沖擊力,還有極其強大的機動力。
騎兵與步卒作戰,哪怕最終戰敗,步卒想要擴大戰果也非常困難,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不太可能。
特别是在一望無垠的綠洲、戈壁之中,這種情況越加明顯。
更何況,以步卒對抗馬超所率領的騎兵,也不見得能夠取得最終勝利,諸将都不知道陳靜哪裡來的必勝信心。
樊稠、楊秋、馬玩都是沙場宿将,聽見楊定之言全都微微颔首,隻有陳靜笑而不語。
樊稠見狀不由感到奇怪,問道:“使君難道就不擔心麼?”
“假如馬超以騎兵不停騷擾我軍,并不正面沖鋒,卻該如何是好?”
陳靜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卻也不再說話,隻是眼中精芒不停閃動,嘴角一直挂着淡然笑意。
與程昱、李儒厮混了這麼久,陳靜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陳家村摸寡婦屁股的小孩了。
若是沒有把握,他又怎會冒險領兵進入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