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回到府坻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和府裡的人打了個招呼之後,陸仁就一頭鑽進了書房,準備寫封回信給劉備。
這封信該怎麼寫?其實很簡單,陸仁雖說跑去曹操那裡的時候,并沒有從曹操或是郭嘉的口中問出點什麼,但陸仁知道一直在打徐州主意的曹操肯定會有點動靜。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劉備現在會暫屯小沛,肯定還是中了曹操這頭“驅虎吞狼”之計的結果。
所以陸仁寫給劉備的信,說白了也就是告訴劉備兩件事,第一是小心呂布,第二則是告訴劉備要是頂不住了的話,隻管來投奔曹操就是,曹操肯定會收留劉備。至于原因什麼的,陸仁根本就懶得去寫,你劉備愛信不信。
書信寫好封好,陸仁交給了之前的那個送信之人讓他再送回去,當然也少不了多給這個送信的人些錢物,此外對糜貞則是說讓這個人回糜竺那裡報平安。
這點事情辦完,陸仁就回到書房開始思索了起來。在之前的這段時間裡,陸仁就是在安安心心的屯田種地,當他的農業教授,對現在的時事走向并不怎麼關心。因為在他看來,那些事與現在的他扯不上※$,多大的關系,他隻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可以了。但是糜貞的到來,以及劉備寫來的這封密信,卻又讓陸仁覺得不能真的不管不問,至少好好的參閱與分析一下,可以讓陸仁的心裡有點底。
陸仁正在書房裡仔細的參閱着芯片裡的資料,手裡也在習慣性的用簡筆作着相應的記錄,糜貞卻忽然步入了書房。陸仁忙不疊的把竹簡一合,擡頭向糜貞幹笑道:“糜小姐找我有事?”
糜貞将一個裝了幾樣徐州特産小吃的食盒放到了桌案上,人也跟着微笑道:“一轉眼你離開徐州快四年了……猶記得當初你寄居的小村舍院簡陋殘破,可四年之後你卻住在了這麼大的府坻之中。當初我與大哥就覺得你不是一般人,可現在看來,那時的我與小哥還是小看了你。”
陸仁在幹笑中把剛才正在記事的竹簡看似随便的放到了身後的簡架之上。記載了一些“天機”的竹簡本身就不能被人看見,更何況當初陸仁在糜家寄居的時候,就因為幾卷這樣的記事竹簡,結果把陸仁自己給坑得不輕,所以現在的陸仁對這玩意兒也是格外的小心。
東西放好再在了看糜貞送來的小吃零食,陸仁也有意的扯開話題:“喲,是這幾樣東西啊?當初我在徐州的時候對這幾樣東西一直都很眼饞,可那時的我隻是以樵采為生,哪有餘錢去買這些東西吃?現在突然看到這些東西擺在眼前,再想想自己當初在徐州時的樣子,我自己都覺得有些恍如夢中。”
糜貞原先與陸仁相處的時候相對來說就比較随意,而現在又因為一些這樣那樣的因素,更加的不願在陸仁的面前有什麼拘謹之态,所以反而是在刻意的保持着當初的那種随意狀。此刻見陸仁說出了這樣的話,糜貞就随手取了一枚梅幹納入口中,接着就含糊不清的向陸仁道:“這種腌梅幹還是你教我們糜氏的匠人做出來的。你可知道在現在的徐州酒肆,那些士子們在煮酒清談之時都已經習慣了将這種腌梅幹置于酒中同煮,煮出來的梅幹酒也因此别有風味,甚至有些人已是無梅幹伴酒就甯可不飲,而這小小的腌梅幹卻也讓我糜氏賺了不少的錢财。”
陸仁心說有沒有那麼誇張?還是說糜貞這是閑得無聊在沒話找話?不過略一思索卻又覺得這并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因為漢時普遍釀制出來的酒是什麼德性陸仁是很清楚的,要不然陸仁當初在鄄城屯田的時候,也不會想着自己弄點酒出來了。
此外當時那種用粟、米釀制出來的低度酒,用陸仁的話來形容到更像是現代人沒事就會想着灌上兩口的飲料,但卻沒有飲料應該有的甜味,至少也是甜味不足,反到是酸味、澀味有點偏多,與現代的那些甜甜的鄉村甜米酒實在是相差甚遠。
不過當時的酒會是這個樣子,除了釀制工藝還有待改良之外,與漢代還沒有糖這種甜味調料也有很大的關系。确切的說漢代就連制糖的甘蔗都還沒有正式的傳輸進華夏大陸,僅僅是作為奢侈品的一種,偶爾會出現在士族官卿們的宴桌上而已,後來是到了唐代才從西邊的阿三那裡學來了制做蔗糖的技藝。
而在漢代,甜味的主要來源是蜂蜜,但卻又因為沒有形成有效的養蜂技術,以及政亂、戰亂等等的因素,蜂蜜這玩意兒在當時也是屬于奢侈品的一種,絕大多數還是人們冒着險從野生的蜂巢裡采集來的。其實也别說漢代,據陸仁所知即便是在歐州那邊,蜂蜜的價格都不是開玩笑的,而且陸仁還依稀的記得他看到過這樣的記載,就是古時的歐州地區有某個地區給某個帝王上供,那麼大的一塊地頭,上供的供品居然隻是幾磅的蜜糖,結果卻令那位帝王異常的開心。
有點扯遠了,反正在陸仁所處的這個時代,人們能夠得到的甜味是嚴重不足的,而陸仁教糜氏弄出來的這種腌梅幹放在當時的酒裡一起煮,卻意外的能使當時的酒增加一些甜味,而适量的鹽份又能夠在一定程度加重甜味感且去除掉一些澀味,就使當時的酒變得爽口了許多……
不過此時還隻是陸仁在這麼推測而已,因為陸仁在臨穿越之前常常去泡酒吧,經常就會見到有人把腌梅幹扔到酒裡或是茶裡一起喝,陸仁自己也試過,那味道酸酸甜甜的确實不錯。特别是扔到一些紅酒裡的時候,能夠清除掉不少紅酒的澀味。
當下陸仁也夾起了一枚腌梅幹扔到了手邊的茶中,稍稍化開些之後試飲了一口,感覺還行。再擡眼看了看糜貞,陸仁便笑道:“你好像不止是來給我送點吃食、說些閑話的吧?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你我之間真不用那麼客氣。”
糜貞故作拘謹的向陸仁施了一禮:“小女子落難來投,蒙陸令君仗義收留,小女子感激不盡。現在奉上些輕巧之物,不過是聊表小女子的心意而已。”
“……”陸仁于無語之下搖了搖頭:“糜大小姐,不是在那些正兒八經的場合之下你就别這樣了好不好?好歹我們當初也相處過一段時間,我陸仁是什麼脾氣你總該知道一些。話又說回來,我現在的官當得是有點大,可你看我平時像個有官家威儀的人嗎?”
糜貞的小花招得逞,臉上也是嘻嘻一笑,自己給自己取杯倒茶之後也學着陸仁的樣子扔了一枚腌梅幹到茶裡,随即捧着茶杯向陸仁笑道:“你若不介意,那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喚你一聲‘陸先生’吧?”
陸仁點點頭,心裡卻犯起了嘀咕,因為糜貞的這一聲“先生”,讓陸仁沒來由的想起了自己那個時代裡,人們都挺喜歡的電視連續劇鐵齒銅牙啥啥啥的,裡面的一号女豬就一直是管一号男豬叫“先生”。但這對男豬女豬盡管一直都暧昧不清,卻一直沒有過那方面的關系,反到是女豬前後還嫁過兩次人。
現在再看看自己和糜貞,到真和那對男豬女豬頗有幾分相似之處,就是彼此之間的小暧昧雖然有點,但恐怕都不會跨越雷池半步。糜貞就不說了,這種看似随意,實則性格剛烈的女子可以開點暧昧的玩笑,但絕對不能真的去碰;反過來陸仁也不敢碰糜貞,因為陸仁清楚真要是有點什麼過份的舉動惹到了糜貞,麻煩絕對是天大的。自己再過三年左右就能穿回去了,實在是不想在糜貞這裡又惹上什麼孽債。
卻見二人彼此以茶代酒的互敬了一下,糜貞略顯猶豫的道:“先生,我來找先生說話,還真是有幾分憂心之事想與先生面談。”
陸仁道:“說吧,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什麼心事才會這麼急着來找我。都說了你我之間本為舊識,不用那麼見外,有話直說就是了。”
糜貞秀眉稍皺:“頭一件……現在呂布奪取了徐州,劉玄德被逐至小沛,而我家大哥因為當時未曾随劉玄德出征,現在還羁留在了郯城,而且還冒着風險把我送出徐州來許都投奔先生。先生你見識過人,那你看我家大哥與我糜氏一族,不會有難吧?”
“這個嘛……”陸仁細想了一陣,随即向糜貞搖頭道:“這你放心,依我看你大哥雖然羁留在了郯城,卻并不會有什麼事。就算是呂布因為你逃出徐州一事想找你大哥的麻煩,陳宮也一定會盡力攔住。因為呂布雖然奪取了徐州,但徐州的上上下下都不會真心的聽命于他,僅僅是迫于威勢沒有什麼舉動而已。
“而你們糜氏盡管一向為徐州大姓所輕視,但畢竟是徐州地區數一數二的豪強大戶,很多時候與那些徐州大姓有互為唇齒的關系的。呂布要是動了你們糜氏,其他的徐州大姓勢必會因此生出自危之心,一但生出些什麼亂子,呂布就無異于後院失火,那他好不容易奪下來的徐州,随時都有可能會被劉玄德趁機反奪回去,更何況許都這裡還有個曹大将軍在盯着。而這種事,呂布那種無謀之人固然會看不到,陳宮卻一定會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陳宮一定會攔住呂布的。”
糜貞聽過之後輕輕點頭,看樣子像是放下了些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