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186.第186章 :烽煙起兩魏再争端(一)

  月光和高澄雖然心思不同,但是兩個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其實距他們不遠處的那座偏殿裡一直有人,并且也看到了他們。

  阿娈扶着元仲華進了偏殿。還有幾個随侍在世子妃身側的奴婢都在這處偏殿裡。元仲華休息片刻,醒了醒酒。這兒還有皇後高遠君遣來的宮人。皇後和世子妃元仲華幾乎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各自性情完全不同,但總有情份在,說起也也算是一直感情不錯。

  立後大典前後經曆的時間太久,高遠君正位中宮,正式入主大魏中饋,其實繁文缛節之下也甚是勞累。但她生來個性細膩,今日雖内、外命婦不少,但高遠君格外關注元仲華。

  皇後早就看出來,對她來說既是長嫂又是小姑的元仲華一直郁郁不樂。以前從未見過元仲華善飲,今日卻見她毫無節制。元仲華個性端莊,不曾有過如此失禮的時候。

  高遠君是個聰明人,心裡也能猜到幾分,不免對元仲華有些憐惜。于是令宮人找機會引了阿娈扶着元仲華去醒醒酒,休息一會兒。

  元仲華其實并未醉,她心頭清晰明白。阿娈也知道主母唯一放縱一回,已經是極其克制。隻是畢竟元仲華是大将軍夫人、世子妃,多少雙眼睛盯着她,就算沒有失禮,失态也不行。

  元仲華心裡唯一想的就是,她的夫君、世子高澄就在昭台殿。她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他在府裡的時候很少,既便在府裡也總是在書齋。隐約知道他最近忙碌,但是真的忙得連見一面的時候都沒有嗎?

  立後大典她不得不入宮,也不得不小心應付,畢竟她身份特殊。又總要小心不能有一點差錯,以免遭人猜測。好不容易到了大典禮成,立後的事算是順利過去了,也實在難為她宮中、府中處處應對得宜。

  可不知今日入宮是怎麼了,就多吃了幾杯酒。元仲華心裡是明白的,難得皇後體貼,和皇後高遠君說更衣告退出來,想着休息片刻回去見過皇後,差不多宮宴也該散了,隻要等到告退出去回府也就算是今日圓滿了。

  皇後格外貼心,早讓宮人特為長嫂做了檀香葛花醒酒湯送來。元仲華謝恩飲了醒酒湯,覺得時辰差不多了便想着回去。剛走到門口,阿娈打開殿門一眼看到自己家郎主高澄和太原公夫人立于殿外說話。看其情狀,阿娈遲疑着不知要不要出去。

  元仲華從殿門一隙也看到夫君高澄和弟妹李祖娥立于一處,而恰好看到高澄為她整理衣裳,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對着她滿面微笑的樣子。幾次都看到夫君和弟妹形态親昵,元仲華心裡為此早就有了心結。

  隻是此時這殿裡不隻有阿娈和自己的奴婢,還有皇後的宮人,若是現在出去,既便府裡的人見怪不怪了,宮裡人豈能不訝異?傳出流言去,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

  元仲華推說頭痛,還想再等會兒,讓阿娈把殿門關上。阿娈心裡明白,但看元仲華無意識地撫了撫心口,便知道此刻她心裡堵得厲害。可是她也不便在這裡用語言寬慰主母,隻得先依着元仲華關了殿門。想着等到外面的兩個人走了再出去。

  高洋出了昭台殿,别人都沒看到,楊愔卻早知道他的心思,趁人不備尾随而來。

  “太原公意欲何往?”見已四處無人,楊愔追上來放低聲音喝問道。

  “遵彥兄一路跟着我又是什麼意思?”高洋早知楊愔在後面跟着,聽到他追上來問,他也停步轉過身來。

  “皇後是我孿生妹妹,不能去見見嗎?”高洋鎮定反問道。

  “皇後殿下雖是太原公的妹妹,但此時内、外命婦聚集,太原公又不是大将軍,可去嗎?”楊愔也振振有辭地問道。

  高洋語塞了。是啊,他長兄高澄向來高調張揚、飛揚跋扈,既便是在宮中擅闖、擅入,不顧内闱之禮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大将軍的脾氣誰不知道?誰若誤撞上他,也隻能是怨自己沒當心。

  可他就不同了,他是太原公,不是大将軍,他要讓人視而不見,不能成為别人的眼中釘,尤其不能成為他長兄的眼中釘。

  “大将軍必定已經去了,太原公怎麼這麼失于急切?”楊愔見高洋不語,知道他是聽進去了,又勸道。他也沒想到高洋處處都能動心忍性,幾乎讓人人以為他癡而愚,怎麼就是在世子妃元仲華的事上看不破呢?隻要事涉元仲華他便說不好就要失态。這也是楊愔最為擔心的事。

  高洋深深地一喟,楊愔從未見過他這樣無奈。隻得再勸解道,“禁中人多眼雜,太原公不宜失禮,還是先回去吧。況且若是真去了,遇到大将軍,又做何解釋?”

  高洋恨恨道,“大兄幾回戲弄我的新婦,我早晚必報之。”

  這樣的心思其實最好有都不要有,最少現在不能有。楊愔剛想再說什麼,忽然看到濮陽郡公侯景的兒子、武衛将軍侯和面色忿忿地從皇後設宴的偏殿處匆匆而來。

  高洋也看到了,兩個人都覺意外,不知侯和怎麼從那裡來。兩個人對視一眼便都不躲閃,一同轉身往昭台殿方向假意緩緩而去。

  侯和也回昭台殿,無意中一擡頭看到前面的兩個人,是太原公高洋和尚書吏部郎中楊愔,先是一驚一懼,接着便是一喜。

  “太原公!”侯和一邊大聲喚道一邊追上來。

  “武衛将軍?”高洋和楊愔同時轉過身來,都是滿面驚訝的樣子。

  “将軍從何而來啊?”高洋沒說話,楊愔故作詫異地問道。

  “從……”侯和一下子語塞了。他忽然想起來,他擅闖禁苑已經是無禮了,況且還有調戲太原公夫人之嫌,他怎麼能告訴高洋他剛才見到了他的夫人?

  侯和又忽然靈機一動,“太原公,吾剛剛更衣回來認錯了路,見到大将軍匆匆忙忙往皇後處去了,遠遠又看到大将軍與一女郎說話,好像就是太原公夫人。夫人與大将軍說了半天話,不知是否有什麼要緊事,太原公可要去看看?”

  侯和假作好心地問道。他又不是個擅言辭的人,其中漏洞百出,但是高洋和楊愔都假裝沒聽出來。楊愔居然還故作認真地問高洋,“太原公要過去瞧瞧嗎?或是禀報皇後殿下?”

  侯和非常失望地看到高洋極其平靜,反向他笑道,“多謝将軍如此留意,将軍沒有走近聽聽是何事嗎?”

  侯和笑容僵住了,嚅嚅道,“不敢,不敢。”

  高洋笑道,“将軍既然瞧見了,就應當即刻禀報皇後殿下,恰好剛才皇後殿下命人來請大将軍,說是世子妃身體有恙。說不定為的就是世子妃的事呢?将軍真不該避嫌離開。”

  侯和原本是想挑撥高洋和大将軍,但見高洋如此不在意,也覺怏怏。又看高洋忽然伸手撫額頭,用力甚大,讓他心頭怪異感實足,覺得高洋這個人實在是太奇怪,便匆匆告辭而去了。

  “太原公……”楊愔見侯和走遠了,忙一邊低喝一邊拉住了高洋。“太原公住手!”他知道高洋心頭又糾纏起來,心裡也知道他這麼隐忍實在是難為他了。但正為高洋如此能忍,楊愔才始終暗中輔助他,而對大将軍高澄反倒總是若即若離。

  “不妨不妨……”高洋盡管已經是額上青筋暴跳,面色漲紅,但還是忍了下來,“大兄愛玩笑……”他像是說給楊愔聽的,也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高澄讓人促不及防地伸過手來,月光下意識地一躲,但高澄還是摟住了她的腰,月光别過臉去不肯看他。她側頭垂眸,略有淩亂的發髻恰好落在他眼中,還有那支搖搖晃晃、似墜非墜的金步搖,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婉兒在一邊看着敢怒不敢言。大将軍對夫人總是為所欲為,全無顧忌,而他的弟弟太原公竟然對此毫無知覺。難道太原公真的不知道?還是真的看不出來?真要如此,那太原公可真的是個癡人了。

  高澄這樣動作暧昧,月光下意識地後退,他另一隻手的手指從她頸上的肌膚劃過。他帶着挑逗之心,不肯放過她。他的手臂帶着她的腰,又任憑她步步後退,而他也一步一步逼近上來。

  月光身後有樹,退無餘地,她自己并不知道。忽覺身子被後面那棵樹抵住,再也動彈不了。高澄正好已經把身子貼上來,那另一隻手也搭在她腰側,更讓她欲逃不能。

  她覺得他的手掌貼着腰側肌膚之處灼熱極了,高澄又把手撫上月光面頰,微微用力,迫得她不得不轉過頭來,他擡起她下颌讓她看着他。他也非常認真地看着她。

  月光見他一點笑意也沒有,從前又從未見他這麼認真地看過她,心中狂跳不止,竟把一切全都忘了。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高澄盯着她的眼睛低聲問道,他的鎮定讓她更慌亂了。

  月光幾乎已經沒有了任何思維能力,片刻才反映過來高澄說的“他”是侯和,他這一問無異于逼她親口把剛才侯和說的話再對他說一遍。月光面頰灼燒得厲害,她怎麼能說得出口,以她的身份,她是他的弟婦,又怎麼可以說。甚至她不能作答,不管對或是不對,都不恰當。

  高澄見她不說話,他慢慢低下頭來。月光躲無可躲,隻能微微閉了眼睛,不敢再看他,也實在無力再看他。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這麼說是真的?”高澄看着她微合的睫毛在慌亂地抖動,他更刻意貼近她的面頰,又非常好奇地問道,“二弟知道嗎?”他那饒有興趣的樣子八卦至極,說的好像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事。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月光。她心頭一震,忽然想起高洋。那次高澄闖入太原公府第帶走皇帝賞賜的舞姬元玉儀時,也曾戲弄過她,是高洋及時趕回來,她清晰地記得他在她耳邊說過的那一句話,“不怕,我回來了。”

  月光猛然睜開眼睛,狠狠地推開高澄,忍淚失聲道,“妾在此耽擱太久了,恐怕皇後殿下命人來找,大将軍也不便離席太久。”

  高澄忽然失聲而呼,好像是月光失手傷了他,很疼痛的樣子。月光沒想到會這樣,怔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高澄低頭用手撫着她剛才推他的兇口處。她沒想過自己會有多麼大的力氣能讓他承受不了。或許剛才真的是下手太狠了?

  他低着頭,她隻能看到他頭上的三梁進賢冠,而看不到高冠下面的面孔。

  “世子……”月光的聲音哽咽輕顫,忽然想起他在太傅府受杖時,背上那衣衫破碎、皿肉模糊的樣子,甚至後悔自己不該這麼狠地推開他。“世子怎麼了?”她又不太敢相信自己真的會緻他受傷?

  高澄慢慢擡起頭看着她,進賢冠下那張英俊到邪惡的臉此時滿面戚戚,傷感之情呼之欲出,一雙綠色的美眸盈盈欲涕,幾乎讓人不敢凝視。“月光……”他竟然叫了她的閨名,月光顫抖得如同身在夢中,她也好想叫他一聲“子惠。”但最終還是未出口。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傷心。

  “我從未想到過你會如此狠心推開我。你以為侯和說的話我真的沒聽到嗎?我隻想問你是不是真的?”高澄動容地看着她,眸子裡的淚一大顆、一大顆又輕又緩地順着羊脂玉般的肌膚從面頰滑落到唇邊和腮邊。

  月光幾乎要窒息而死了。他哭了,他居然傷心痛哭?是為她哭的嗎?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兩人凝視片刻。月光好想伸手去輕輕摸一摸他的面頰,她心裡有時候會很羨慕馮翊公主元仲華,他是她的,她想要的她都可以輕易得到。

  但是她不能,月光忍得五髒六肺都疼痛難耐了。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問道,“你會在乎是不是真的嗎?是真的又如何?”

  “我隻想聽你親口說是不是真的。”高澄這次沒再狎昵,但他那一雙綠寶石般的眼睛盯着月光讓她無法承受,直覺得焚心似火。這火燒得她幾乎甘心以身赴死,哪怕她隻能擁有他一刻。

  月光微微閉上眼睛,輕輕點了點頭。她不敢睜開眼睛,不敢再看他,想聽到他的聲音,又害怕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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