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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良久,他擁着她入眠

妾身由己不由天 伊人歸 12501 2024-01-31 01:11

  “什麼?長公主竟然主動向你示好,還要把衛玉陵嫁給你?”

  沈風斓不禁覺得好笑,長公主前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從前一心幫着太子,不願意衛玉陵多接觸晉王。

  現在卻主動要把她嫁給晉王。

  “我原以為,太子的黨羽之中隻有長公主府幸免于難,這是他們反擊的唯一倚仗。現在看來,太子一黨再也成不了事了。”

  長公主非但不會再盡心幫助太子,還要改投晉王的門戶。

  軒轅玦道:“如果是衛家,那太子還有希望。隻有長公主府,不成氣候。”

  衛大将軍,那是一個功蓋山河的傳奇人物。

  人死如燈滅,未亡人再如何費心經營,也回不到當年盛景。

  沈風斓笑道:“長公主到底還是聖上唯一的胞妹,殿下就這麼拒絕了,豈不可惜?”

  他亦隻是笑着,看着她沉默不語。

  彼此心中有種默契,不言而喻。

  她知道,他為何拒絕。

  他也知道,她知道他為何拒絕。

  沈風斓别過眼去,嗔道:“殿下要娶誰都不妨,小郡主那個性子,是不會為殿下提供助力的。好歹也娶個大家閨秀,名門淑女。”

  軒轅玦托腮,故作思考狀。

  “那太師府算不算得上名門大家?”

  他是鐵了心了隻想娶沈風斓,換誰他都看不上眼。

  沈風斓卻忽然眸子一暗。

  “殿下也看到了,前次在金殿之上,聖上可沒有這樣的意思。”

  太子已倒,無力回天,她心中暢快。

  此刻再看晉王殿下,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之感。

  這種感覺,讓她格外舒心。

  她終于可以正視晉王對她的感情,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回視他的感情。

  唯獨不能是以妾室的身份。

  軒轅玦明白她在想什麼,便笑道:“今日進宮,父皇同我擺了一盤棋局。”

  沈風斓對圍棋毫無研究,隻得聽他細細說來。

  “父皇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他心中真正屬意的儲君并不是太子。反而是為了讓他屬意之人韬光養晦,才故意把太子放在那個顯眼的位置。”

  沈風斓道:“大概聖上心裡也清楚,大周的江山,不能交給太子這樣的人。”

  這樣,愚蠢的人。

  那聖上屬意的人,到底是誰呢?

  是他最寵愛的晉王,還是有賢王之稱的甯王,又或者……

  “衛大将軍去後,衛皇後就顯得越來越不堪母儀天下了,父皇對她的态度也越來越差。”

  軒轅玦沉吟道:“所以父皇這一回沒有廢太子,并非是心生憐惜,隻是在布局。”

  “那殿下以為,聖上真正屬意的,是誰?”

  沈風斓問起這話來,倒是輕松。

  要讓軒轅玦回答,卻很沉重。

  他自然是希望,聖上屬意的人選是他,可聖心難測……

  他搖了搖頭。

  聖上沒有明說,那他便不必去揣度。

  “對了,去拿棋盤來。”

  他朝一旁的浣紗說着,沈風斓狐疑地看他。

  “殿下怎麼忽然想到要下棋了?”

  他要叫誰陪他下棋?

  “父皇說,等他下次空閑的時候,召你進宮陪他下棋。我先替父皇領教領教,十歲就能打敗廖亭翁的棋藝到底多神奇。”

  沈風斓面上一怔,隻見浣紗已經端着棋盤出來了。

  “娘娘自從出嫁之後,就沒碰過棋盤了。難得今日殿下興緻好,奴婢們也跟着沾光瞧瞧。”

  浣紗笑着擺上棋盤,聽說聖上有這樣的意思,心中替沈風斓高興。

  能與聖上對弈,這不正說明了聖心回轉嗎?

  假以時日,聖上一定會讓她,成為晉王正妃。

  沈風斓聽到此話可并不高興。

  自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沒有放棄過讀書。

  書是她與這個世界交流的最好途徑,在書裡,她了解大周的風土人情,和現世的世界觀。

  她還努力練習寫毛筆字,一開始看書要做筆記,她隻能用炭筆随意劃劃。

  到現在,她已經能夠寫出一手自成一體的字了。

  她甚至拾起自己隻知皮毛的古琴,反複練習,盡力不在人前露出破綻……

  偏就是圍棋,她尚未來得及學。

  軒轅玦已經執起一顆黑子,想了想,忽然又放了下去。

  “你先選吧。”

  他多半下棋都是陪着聖上,聖上喜歡執白子,他便下意識執了黑子。

  沈風斓一愣,很快反應了過來。

  晉王殿下這一輩子,難得會對誰有讓這個意識。

  他是天潢貴胄,隻有别人讓他,哪有他讓别人的。

  沈風斓忽然心情大好,看着他,把黑白棋盒的蓋子都蓋上了。

  “大好的日子,在這下什麼悶棋?殿下不覺得,該慶祝一下嗎?”

  太子的羽翼全被清除,連長公主都有了異心,衛皇後無計可施。

  南青青順利嫁進了東宮,一切按照她自己的意願有條不紊地繼續。

  他們兩人之間除去了太子的陰影,瞬間晴空萬丈。

  就連聖上都對沈風斓,隐約露出好意。

  的确是大好的日子。

  “你想怎麼慶祝?”

  沈風斓忙着把他的注意力,從棋盤上移開。

  她徑直拉起他的手,一面朝外走一面道:“我這幾日去大理寺監牢,路上常常經過一家歌舞坊……”

  人來人往的街頭,忽然走來一對俊俏的公子。

  其中一個長身玉立,面容清俊,一雙桃花眼顧盼神飛。

  若不是生得極高,隻怕要叫人以為是女子。

  另一個矮一些,隻到他的肩頭,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眉目卻俊秀得更似女子。

  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纖塵不染,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嬌養出來的少爺。

  兩人站在一處,氣度高貴,清冷的神情倒有些相似。

  隻有目光看向彼此時,才帶上一些笑意。

  “青天白日的穿成這樣,你當旁人都是瞎子嗎?”

  軒轅玦低聲湊近她道,目光還瞟了一眼,她耳垂上的小洞。

  沈風斓滿不在意道:“若是我單獨走出來,旁人自然不信我是男子。可是跟殿下一起走出來,大家自然就信了。”

  “你的意思是,本王生得像女子?”

  他咬牙切齒,她哈哈大笑,随手抓過一個路邊賣包子的。

  “這位小哥,你說說我們倆,看起來像什麼關系?”

  她故意壓低了嗓音來說話。

  那個被抓住的小販一臉呆愣,叫面前兩人的容顔驚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才結巴道:“是,是兄弟吧?”

  一對兒兄弟倒是長得跟天人似的,就是可惜,有一個太矮了些。

  小販看着沈風斓,一臉同情。

  “聽到沒有?是兄弟。”

  沈風斓一臉得意,手中折扇一揚,啪地一下又合上。

  軒轅玦微微蹙眉,一臉無奈。

  “你那把折扇到底是要打開還是合上?”

  沈風斓就不慣他,又在他面前打開合上。

  “殿下不覺得,這樣很潇灑嗎?”

  看着她得意微翹的嘴角,軒轅玦一時意動,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一頭長長的青絲束成馬尾,隻裝飾了一條湖藍色發帶,顯得格外質樸又純淨。

  這樣的她,比起女裝來别有一番美好。

  因為貼得太近,沈風斓隻能仰起頭來看他。

  這個角度,能夠清晰地看到他下颌的利落線條,緊實而堅毅。

  脖頸修長的流線中,凸起的喉結輕輕滾動。

  感覺他的手心覆在自己腦後,有一種莫名的,想靠近他的沖動。

  忽然,一陣怪聲嘁嘁喳喳地傳來。

  原來路上的人把他們兩圍成了一圈,正對着他們指指點點。

  “夭壽哦,青天白日的,兩個男人在這裡做什麼啦?”

  “長得那麼好看,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人啊!”

  就連方才賣包子的小販也在,搖頭歎息道:“可惜了,我還以為是兄弟呢!這年頭好看的男人啊,都去做兔子了。”

  沈風斓一驚,連忙拉着軒轅玦跑路。

  看到兩個男人手牽着手,圍觀群衆又是一片嘩然。

  “有錢人家公子玩的,咱們可不懂哩!”

  沈風斓遠遠聽見背後的議論之聲,羞得耳朵都紅了。

  倒不是為被誤會成“兔子”而羞臊,是為方才那一瞬間,四目相對的情愫。

  兩人已經脫離了人群,她就勢要把手松開,軒轅玦卻反扣住了她的手。

  “殿下,有人……”

  才甩脫一群圍觀群衆,又要再招來一群嗎?

  軒轅玦湊到她耳邊,“早就叫你别穿男裝,這下好了吧,被人當成兔子。”

  他說那兔子兩個字的時候,顯得十分暧昧。

  沈風斓不自覺朝一邊躲,“穿女裝還要戴面紗,更加顯眼。何況今日出府不是同殿下說了?咱們要去翠袖搖。”

  翠袖搖,就是一品居旁邊的那個歌舞坊。

  聽聞是京中最好的歌舞坊之一,美人如雲,舞姿動人。

  那舞袖一搖,就能勾去男子的心神,叫人樂不思蜀。

  故此,名作翠袖搖。

  沈風斓說,今日值得慶祝,不如去歌舞坊看看表演。

  軒轅玦言聽計從,和她在一起久了,也忘了說女子怎麼能去歌舞坊這樣的話。

  他這才放開手,又大搖大擺地搭上她的肩。

  她身着男裝,這個姿勢,剛剛好。

  沈風斓老老實實被他胳膊壓着,至少這個動作,還像是兩個男人不是……

  天剛剛擦黑,翠袖搖的門外,點起了大紅的燈盞。

  那燈盞密密麻麻從樓上挂到樓下,将整座樓,包裹成夜色中最耀眼的所在。

  便是無心看歌舞的人,從門外經過,也會駐足停留片刻。

  這時樓中便有穿得清涼的女子,妖嬌妩媚地走來拉客。

  “公子,今日歌舞正好,何不來品鑒一番?”

  軒轅玦和沈風斓面前,就站了一個這樣的女子。

  她笑容不卑不亢,既不過分熱情,也不顯得冷淡。

  容貌稱不上多美,看起來卻叫人舒服。

  這和沈風斓想象中的景象,完全不同。

  她想象的應該是,衣不蔽體的女子,揮着帕子抛媚眼,口中喊着,“客官,進來玩嘛~”

  那女子如常迎上來之後,說了這句話,又被眼前兩個男子的容貌一驚。

  在這翠袖搖裡,什麼樣的男子她沒見過?

  還是頭一回看見,生得如此清俊的,活脫脫似從畫裡走來一般。

  沈風斓折扇嘩的一聲打開,将那女子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她下颌微收,正好用折扇擋在身前,在夜色昏暗中擋住了脖子與兇口的位置。

  做迎來送往生意的女子,對男子的特征最是清楚,這折扇就派上了用場。

  她壓低了聲音,嗓音略顯沙啞。

  “給我們來個雅間,本公子不喜與人群混雜。”

  “有,樓上最好的雅間既能看清歌舞,又沒人打擾,隻是多費些銀子罷了。”

  那女子目光朝她腰間一掃,并未看到荷包,隻挂着一塊極為清透的翡翠玉玦。

  單瞧那玉玦,便是價值連城。

  這種腰間不挂荷包的主兒,才是真正的富貴子弟。

  果然,沈風斓下意識轉身朝後看了看,才發現自己今日出門并沒有帶浣紗她們。

  軒轅玦從袖子摸出一塊銀子給那女子,徑自拉着沈風斓朝裡走去。

  那女子掂掂銀子的分量,面上露出喜笑,忙跟上去喚人帶他們上樓。

  樓上最好的雅間,視野開闊,面向着底下的舞台。

  表演尚未開始,有小二上了茶點之後,又問要不要先傳兩個人來陪客。

  沈風斓眉梢一挑,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這陪客是怎麼陪?

  陪着喝茶聊天,還是陪幹嘛?

  她睜大眼睛看着軒轅玦,軒轅玦一臉淡定地回視他。

  她看着他做什麼?

  好像他知道歌舞坊的門道似的。

  那小二一看兩人的神情,便笑道:“二位公子是頭一回來翠袖搖吧?小的給公子們說說。咱們這翠袖搖有歌姬也有舞妓,還有專門陪客的姑娘。”

  “陪客的姑娘們可以給公子表演助興,也可以陪公子喝酒聊天。至于别的,隻要姑娘們願意,都不成問題。”

  沈風斓自然明白,他說的别的是什麼。

  她好奇道:“那歌姬和舞妓,是不能陪客嗎?”

  “能,當然能!”

  小二讨好地笑着,能進這個雅間的都是有銀子的主兒,有什麼不能的?

  “隻是紅牌的歌姬和舞妓,要的銀子多些,别的規矩是一樣的。”

  沈風斓躍躍欲試,看着軒轅玦目光不善,又咽下了話頭。

  怎麼感覺,他們兩的舉動反過來了?

  該有興趣的一臉冷然,不該有興趣的反而十分好奇。

  沈風斓隻好道:“你先出去罷,一會兒有需要再叫你。”

  那小二的目光在兩人面上一流轉,很快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他一出去,軒轅玦立馬恢複了正常的神情。

  沈風斓道:“殿下從未來過這種地方嗎?試試又有何不可?”

  她又不想做什麼非要姑娘們願意才能做的事,聽聽小曲兒不行嘛?

  軒轅玦一臉拿你沒辦法的神情。

  “本王沒興趣,隻是為着陪你玩罷了,另外……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這家翠袖搖,是甯王的産業。”

  沈風斓端起茶盞,一邊喝一邊朝底下張望了一眼。

  口中應道:“哦。”

  聽她這口氣,她是早就知道了。

  “你何時知道的?”

  沈風斓漫不經心道:“上回在京郊他救了我,告訴我日後有事可以去一品居找他。我那日去找他詢問青青那樁事,意外發現這條街的店面十分齊整,做生意都是一個套路。”

  那種套路,隻要身臨其境就能感覺得出來。

  不同的小二和掌櫃,竟然有相同的氣質。

  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

  顯然是有人統一培養出來的。

  軒轅玦輕哼一聲。

  “你有什麼事需要找他?找本王就行了。”

  眼看晉王殿下又開啟吃醋模式,沈風斓趕忙道:“殿下說來翠袖搖,是為此處是甯王的産業,何解?”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

  “表演要開始了,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沈風斓目光向下方看去,果然方才還空曠的場地,一下子坐滿了人。

  琵琶聲起,絲竹悠悠。

  台上慢慢飄灑起花瓣,一串身着翠綠舞衣的女子,腳踝上的銀鈴锒铛作響。

  她們腳步輕盈,扭着纖細的水蛇腰上了台。

  沈風斓從太師府到晉王府,一直沒見過大周的舞樂表演。

  沈太師一本正經,府中除了他唯一的男丁沈風樓,又常年不在京中。

  故而太師府沒有圜養舞妓。

  晉王府就更不必提了,連兩個通房丫頭都是假的,哪來舞妓?

  總算能一見本朝舞妓的風采,她看得眼睛都不帶眨的。

  軒轅玦對舞蹈不感興趣,目光時不時總落在對面樓上的雅間。

  在昏暗的光線中,他視線敏銳地捕獲着什麼。

  忽然,一隻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原來沈風斓一邊看舞妓表演,一邊剝瓜子,剝到自己吃不完了。

  她就把剩下一半給軒轅玦。

  軒轅玦一笑,就着她的手,直接咬起了她手上的瓜子仁。

  手心一陣酥麻,沈風斓詫異地把目光從底下收回,才發現他是這樣吃的。

  他吃得很認真,一次隻咬一顆瓜子仁,嘴唇貼在她涼涼的手心。

  在這炎炎夏日裡,這種溫度讓人格外舒服。

  而沈風斓碰着他溫熱的唇,隻覺得酥麻難耐。

  最最過分的是,他吃完以後,竟然還微微伸出舌頭舔了舔。

  一臉的意猶未盡。

  “好香,再剝一把。”

  不知道是說瓜子仁香,還是說她的手香。

  沈風斓心中暗道,誰再給你剝,誰就是傻子!

  她目光轉過,不經意間,便看見對面雅間一個熟悉的人影。

  腰間佩劍的男子,常年一身勁裝,身姿高大挺立。

  “那個人,好像是甯王身邊的,叫做元魁。”

  沈風斓目光示意軒轅玦,讓他朝對面看。

  元魁背對着他們,面朝雅間裡頭的廂房,似乎在警戒着什麼。

  他是甯王的貼身侍從,料想裡頭之人就是甯王。

  軒轅玦目光一閃,看着底下一曲歌舞盡,舞妓如流水般慢慢散去。

  “想不想知道,甯王在裡頭做什麼?”

  “殿下想看什麼?”

  總不至于是看甯王和姑娘調笑吧,那隻能是……

  “殿下的意思是,甯王在這裡密會什麼人,所以讓元魁在外小心警戒?”

  軒轅玦道:“早就聽聞他這個翠袖搖藏污納垢,沒想到你一時興起來玩,竟真的遇上了。”

  沈風斓從懷中摸出一塊白玉扳指,一臉無辜。

  “其實隻是因為,來這裡不要錢而已。”

  那塊白玉扳指是甯王給她的信物,讓她日後再出府逛街時,在他的産業底下不必花銀子。

  軒轅玦一見那東西就不高興了,随手解下了自己腰間的盤龍玉牌。

  “這是父皇賞賜的,本王自小戴到大。晉王府的産業在西南長街,你知道吧?以後要逛街,去咱們自家的鋪子!”

  說着把那玉牌親自挂在她腰間,順手又取下了她的翡翠玉玦。

  “這塊玉玦正合本王的名字,快給本王系上。”

  “那個是我二舅舅……”

  他目露威脅道:“本王知道,還跟陳執轼的那塊扳指是一對,是吧?”

  雲旗和龍婉百日宴那日,他看見沈風斓同陳執轼相視一笑,後來才知道還有這個典故。

  故而,他惦記沈風斓那塊玉玦,已經很久了。

  防止他亂吃飛醋,沈風斓隻得把玉玦給他系上腰間。

  “這還差不多。”

  随後,兩人假意要去方便,摸到了甯王隔壁的雅間。

  令人尴尬的是,連帶着雅間的廂房是關着門的,裡頭有人。

  不僅有人,還發出哼哼唧唧的喘氣聲。

  跟晉王殿下一起聽到這樣的聲音,實在是令人尴尬。

  她正要轉身離開,軒轅玦卻攔住了她。

  “若非如此,隻怕還不好進去。”

  方才在他們那邊的廂房,他留神觀察了一番,門栓很是松散。

  床前有層層紗幔,視線不好,靠近隔壁廂房的那面,還有一扇高大的花梨木屏風。

  他從袖中取出一隻匕首,一面趁人不注意插入門縫,一面同沈風斓說話。

  路過的人隻會以為,兩人是這個廂房的,正站在門口說話還沒進去罷了。

  木頭輕輕咔哒一聲,門栓被匕首刮開。

  兩人輕聲走進廂房中,床榻上層層疊疊的紗幔裡,溢出一聲女子的呻吟。

  男子淫靡的聲音,邊喘息邊道,“小乖乖,我的心肝寶貝兒,我的乖乖肉兒。”

  沈風斓眉頭微微蹙起,軒轅玦用力一扯,将她拉到了屏風後頭。

  這個位置,便是一會兒床上的兩人出來,也發現不了。

  任甯王再怎麼謹慎,也防備不到一對正在颠鸾倒鳳的男女房中,竟然有人在竊聽他們。

  軒轅玦将耳朵貼在牆上,聽着隔壁的說話聲。

  “……如今我等隻能倚仗殿下了啊,求殿下切莫推辭,讓下官等無依無靠。”

  說話之人顯然是個官員,聲音略顯蒼老,聽不出是什麼人。

  這朝中但凡說得上話的人,軒轅玦都聽得出聲音。

  想來此人品級不高。

  停頓了片刻,一把溫和的嗓音響起。

  “本王力弱,如何比得上太子殿下?隻怕黃大人錯付心思了。”

  這聲音,分明就是甯王。

  被他稱作黃大人的,乃是原太子少師黃顯榮,年過半百,胡須發白。

  他受太子一案牽連,被貶為國子司業。

  國子司業是從四品官職,皆因他一貫隻負責給太子授課,黨争之事較少涉及。

  聖上憐惜他文才出衆,加上年事已高,才隻降了三級挪去國子監。

  黃顯榮一聽甯王推辭,當下就着急了。

  “殿下!太子殿下的羽翼之中,居于高位的非死即流放,剩下的人位分不高,隻屬老夫還有些體面。下官鬥膽替衆人來求殿下,殿下看在昔日共事的份上,萬勿推辭啊!”

  共事二字,旨在說明甯王從前為太子謀事的地位。

  軒轅玦聽出他的身份來了,朝着沈風斓低聲道:“這是原太子少師,太子的一衆黨羽之中,數他罰得最輕。現在能替餘黨來找甯王的,也就隻有他了。”

  沈風斓點了點頭,繼續聽甯王的回答。

  他顯得很不情願。

  “既然黃大人都這樣說了,本王若再推辭,對不起大人的一番好意。隻不過……還有哪些大人願意跟随呢?”

  黃顯榮的聲音立馬有了精神。

  “多謝殿下,臣等孤魂野鬼,總算找到栖身之木了。名冊在這裡,請殿下過目。”

  方才還一口一個下官,這會子立馬改口稱臣了。

  沈風斓心中不屑。

  太子還沒被廢,就已經樹倒猢狲散了。

  這樣想來,他也頗為可憐。

  此番收獲最大的,反而是甯王。

  沈風斓隐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太子失勢之後,晉王和甯王的争鬥,隻怕會更加兇狠。

  到時候,朝堂還能像現在這般甯靜嗎?

  她輕聲一歎。

  軒轅玦認真地聽着兩人的談話,可惜,他們後續的談話并沒有涉及到名冊裡的内容。

  見他一臉失望,沈風斓道:“像樸珍前一般的大官都不在了,殿下還在乎這些小喽啰嗎?”

  “千裡之堤毀于蟻穴,對于甯王,本王不得不防。”

  像甯王這等心機深沉,又善于隐藏鋒芒的人,那些品級低的小官對他來說更加有用。

  沈風斓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忽然,木制的地闆,傳來一陣劇烈的聲響。

  隔着屏風,隐約看見地面上,有兩個人影在滾動。

  刺啦一聲,她們面前的屏風被推向牆壁。

  沈風斓一驚,軒轅玦手快,摟着她朝後一退。

  兩人已經貼到了牆邊,那扇屏風仍在朝他們逼近。

  怕厚重的屏風砸到沈風斓身上,他一個翻身擋在前頭,将她壓在牆上。

  就在那屏風被推到軒轅玦背上時,那頭的推力戛然而止。

  同時,隔壁的廂房之中,交談之聲也停了下來。

  軒轅玦心道不好。

  就在此時,床上那男子的聲音再度響起。

  “好乖乖,就在這裡。”

  沈風斓透過高大屏風的縫隙,看見了令她面紅耳熱的一幕。

  那對男女離她如此之近,叫她一時不知目光往何處放。

  随後,整個廂房之中,充斥着清脆的某種碰撞聲音。

  啪啪作響。

  原來他們要在屏風前面,這處地上繼續……

  沈風斓面色爆紅。

  隔壁的廂房似乎也聽見了這動靜,甯王的聲音帶着歉意。

  “黃大人,實在抱歉。眼下是多事之秋,隻有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談事,才更加安全。”

  黃大人的聲音有些尴尬。

  “不妨事不妨事,微臣明白,還是殿下想得周到。”

  牆的這邊,軒轅玦一見她面色紅成這樣,大概猜測到了什麼。

  他低聲道:“别看。”

  沈風斓也不想看,可她的目光直直對着那道縫隙,索性閉上了眼睛。

  眼睛一閉就更不得了了,房中男女的動靜,近得就像在她耳邊似的。

  這種親自觀摩活春宮的感覺,實在叫人羞恥。

  忽然,一雙柔軟的唇,貼上了她的唇瓣。

  沈風斓一下睜開了眼睛,隻看到軒轅玦颠倒世人的容顔,在她眼前放大。

  他輕輕閉着眼,長長的睫翼顯得格外溫柔。

  那雙唇輾轉在她唇間,沒有分毫狎昵的意味。

  隻有無盡的深情。

  他的手撫摸上她緊繃的背脊,掌心的熱度,一點點化開她的緊張。

  在聖駕面前,她尚且鎮定自若。

  面對感情的事,卻又變作一個天真少女。

  他們兩個都在感情的道路上,一直摸索着。

  沈風斓睫翼一顫,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反手摟住了他的腰,生澀地回應起他的吻。

  得到回應的他狂喜,緊緊擁住她纖細的身軀,卻不敢太過用力。

  兩人唇舌交纏,頭一回忘卻了報複與試探,忘卻了朝堂上的争鬥。

  他們忘我到不顧周遭淫靡的氣氛,也不顧一牆之隔,甯王結黨的詭計。

  這一吻,太過情深。

  以至于沈風斓明顯地感受到,他強烈的心跳。

  和某種獨特的反應……

  總不能是晉王殿下袖中的匕首吧?

  軒轅玦自然也感受到了,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她。

  隻是屏風空的空間太過狹隘,他的身體緊緊貼在她身上,想離都不開。

  沈風斓擡頭一看,這下換做他面紅了。

  “抱歉。”

  軒轅玦懊惱道,總覺得這個他控制不住的舉動,太過輕浮了些。

  沈風斓會不會生氣?

  她反倒坦蕩了起來,踮起腳湊近他耳邊,低聲說道。

  “殿下,如果你毫無反應,那才應該抱歉。”

  她側耳傾聽,隔壁廂房之中靜無人聲。

  想必方才他們親吻之時,人已經離開了。

  而房中的那一對男女,不知何時已經結束,又回到了床上。

  偶爾傳來他們低聲細語,交流方才經驗的聲音。

  軒轅玦閉目深呼吸了幾下,很快平複了激動的心情。

  他拉着沈風斓的手,輕聲走出了廂房。

  而床榻上那兩個人,自始至終都未曾發覺,自己的房間裡進了兩個人。

  兩人走到門外迅速遠離現場,隻見樓下的舞台之上,又換了一種舞蹈。

  台上的舞妓穿得極其暴露,手腕和腳踝系着一串串的金鈴,動作極其誇張。

  這就是近來京中歌舞坊中,十分流行的胡舞了。

  沈風斓看錢良媛跳過,眼下卻沒了看舞的心情。

  她朝身邊人一望,對方正含情脈脈地看着她,一臉溫柔。

  “我說。”

  軒轅玦趁着路人不注意,在寬大的廣袖之下,拉起了她的手。

  “為了慶祝這個好日子,今晚本王可以上床睡嗎?”

  沈風斓狡黠一笑,很快地回答他。

  “當然可以。”

  這下他更加沒有心情看歌舞表演了,直催着她回府去,沈風斓乖乖聽從。

  送他們出去的小二,看着這兩人歡歡喜喜地離開,一頭霧水。

  兩個大男人一起來翠袖搖,不點姑娘,也沒看什麼表演。

  倒是一起去方便,去了小半個時辰。

  緊接着就歡歡喜喜地出門去了,這副情景,委實令人浮想聯翩。

  再想到那二人面容絕世,身姿颀長的那個充滿男人味,矮一些的那個陰柔嬌秀……

  他不禁啧啧了兩聲。

  一個玩兔子的帶着兔子,跑來他們翠袖搖玩?

  這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晚間,天斓居。

  寝室中點着兩盞燈燭,幽幽的燭光,照得一切都溫柔了起來。

  一張寬大的千工床,沈風斓穿着素白寝衣,披着一頭青絲,半坐在床上。

  軒轅玦洗漱過後走近,隻見隔着若隐若現的紅绡紗帳,她巧笑倩兮。

  那一笑,将他的心都笑化了。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歡喜,輕輕掀開帳簾,神情一下子僵住。

  “這個時辰了,把大公子和大小姐抱來做什麼?”

  他問着一旁的浣紗,隻見浣紗也是一臉無奈。

  “回殿下,娘娘說了,要讓大公子和大小姐同父母睡在一處,一家人才親熱呢。”

  軒轅玦:“……”

  他總算明白,為什麼沈風斓答應得那麼痛快了。

  雲旗和龍婉兩個,并排躺在床的正中。

  沈風斓伸出手來,給他們換了個位置。

  “龍婉是小姑娘,所以挨着娘親睡。雲旗是小男子漢,所以挨着爹爹睡,知道了嗎?”

  兩個孩子已經會說簡單的詞彙,一前一後地重複她的話。

  “知道,知道。”

  她笑得慈愛,把龍婉挪到内側,緊貼着自己。

  軒轅玦低下頭來,隻看見雲旗流着口水,正沖他傻笑。

  他隻能認命地躺下,睡在整張千工床最外沿的地方,側身看着沈風斓。

  這世界上最遠的距離,莫過于兩個相愛的人,睡到一張床上,中間卻隔着兩個孩子。

  看着沈風斓狡黠的笑容,他認命地探出頭去,吹滅了燈。

  床帳之中,頓時陷入昏暗,隻有窗外的月光淡淡地照進來。

  沈風斓閉着眼,月光照在她的面上,顯得格外恬靜。

  她覺得自己,似乎很久沒有這樣舒心地,睡一個好覺了。

  太子一黨再也不能威脅到她,她可以不必戰戰兢兢,怕自己身邊出現此刻。

  此時此刻,夏夜甯靜,孩子在她身旁睡得香甜。

  還有他。

  她嘴角輕翹,慢慢地陷入夢鄉……

  軒轅玦看着她呼吸漸漸均勻,面上現出微笑,笑意香甜。

  也罷,她歡喜就好。

  他閉上了眼睛,正要入睡,一隻小腳丫踢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不禁睜開眼來,看見身旁的雲旗,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俏皮地看着他。

  這孩子,怎麼還不睡覺?

  他驚訝地擡起頭來,這才發現,龍婉也沒睡着。

  兩個孩子都睜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似乎在暗示着什麼。

  軒轅玦忽然覺得,這兩個孩子,一定是上天賜給他的祥瑞。

  他慢慢地直起身來,抱起兩個孩子離開寝室。

  兩個孩子果然十分配合,隻是眨巴着眼睛,一言不發地由他抱着走出去。

  而後,他孑然一身地回到了寝殿之中。

  明窗半敞,夏夜微風陣陣吹入室中,清涼而幽靜。

  他輕手輕腳地回到床上,靠在沈風斓的身旁,感受到她輕緩的呼吸。

  又将一把纖薄的絲被,攏上她單薄的肩頭。

  良久,他擁着她入眠。

  ------題外話------

  我們家雲旗和龍婉是神助攻,并且會一直助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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