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那叫一個憋屈。
但是阮青紅說的沒錯,出去可能會遇到危險。
她來到我辦公室門前,用毛筆蘸着朱砂,在門後畫了個詭異的圖形,然後用香灰給抹了。她忙活了幾分鐘,才說道:“有了這個,你不出去,他們就看不到你。”
她費了好大的勁兒,但是李衍畫起來就很輕松,估計本事不如他。
我謝謝阮青紅,她囑托了我幾句,就走掉了。
目前發生的事情越來越多,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認識的人裡頭,隻有李衍給我的感覺最高深莫測,他能幫我。
哒哒,門被敲響了。
進來個看病的老頭,我吓了一跳,才驚覺自己真是疑神疑鬼過頭了。
他看的也是風濕,我給開了藥,讓他拿回去吃。
啪,窗戶被敲響了。
我這兒是二樓,哪有人在外頭?我拉開窗簾,就看到一隻黑鳥落下來。它嘴裡吐出一張紙條,滾到我的腳下。
“小心。”
上頭寫着兩個龍飛鳳舞的字,是李衍的筆迹。
我心裡又驚又喜,剛好看到下面來了兩個人,都穿着皂袍,像是道士的打扮。我心裡砰砰跳,直覺他們就是來找我地。
“秦姐,我有點急事,你幫我照看下。”
秦姐最熱心,一口就答應了。
我跑下走廊,這會兒出門的話,肯定迎面撞上。看到皂袍衣角轉了彎,我急忙跑進廁所,剛好跟他們擦肩過去了。
這是兩個年輕人,給人的感覺很不面善。
他們向秦姐打聽我的診科,然後一腳踹門,就闖了進去。
秦姐大叫道:“哎呦,你們幹嘛呢?是不是來打人地?小杜可是個好醫生。”
“人呢?去哪兒?”
秦姐哼了聲,就是不說。
那個高個兒地面色有些陰險,忽然掐了個古怪的手勢,在秦姐的面前晃了下。她神色變得渾噩,高個兒問啥,她就說啥。
我急了起來,要是因為我的錯,把秦姐害了就糟糕了。
我正要沖出去,就瞧見阮青紅從女廁裡出來。我顧不得男女有别,急忙跑過去,指了指我的診科。
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她厲聲呵斥道。
“沒什麼?就是問幾句話,跟你沒關系。”高個兒手晃了下,對阮青紅也用了同樣的招數。
她眼皮耷拉下來了。
高個兒陰笑道:“我就說嘛,還是這招來得快,問啥就說啥。”
他同伴忽然變了臉,叫道:“小心。”阮青紅忽地擡起手,抓着他的腕子輕輕一捏,高個兒像殺豬一樣慘叫起來。
“靈鹫峰有規定,禁制對普通人施展迷魂法術,你們壞了規矩,就算是七星觀也保不住你們。”
這兩人被吓唬住了,他們很怕靈鹫峰的樣子。他們急忙說道:“我們是奉了命令,來抓杜從雲地,你是懂法術地,就該知道王家村的大鬼有多厲害。”
“抓人可以,但是不能壞了規矩。”
“你要庇護他?”那厮眼珠子一轉。
阮青紅哼了聲,說道:“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糾紛,但這裡是醫院,不許你們胡來,下次就沒有這麼客氣了。”
這兩人被阮青紅的氣勢壓倒一頭,隻好灰溜溜地跑掉了。
我謝過她的援手,阮青紅皺眉道:“我打電話問過家裡人了,王家村的事情恐怕比我們想象地要大條,杜從雲,你很危險。”
我捏緊了拳頭。
“不是我幹的,我絕不承認,難道世上還沒有個說理的地方嗎?”
阮青紅眼眸一亮,說道:“不公平的事情很多,但是自己不能放棄了,才能據理力争。”她掐着手指頭,說道,“今晚你能陪着我嗎?”
她難得露出這樣嬌怯的情态,我眼神不太對。
她拍了我一下,說:“你想哪兒去了,我是要抓鬼,請你幫我的忙。”
我滿臉的尴尬。
我走出來,就瞧見林棟看着我,眼神裡充滿了嫉妒。我挑釁地瞪了回去,要不是你胡說,我也不會被阿達給揍了,氣死你才好。
他臉憋得跟豬肝一樣。
“走着瞧。”
我回到診科,就把門關上了。這裡被翻得一團糟,好在也沒有珍貴的的東西。我忽然發出尖叫,心痛地不行。
爺爺留給我的槐木盒子被摔壞了,銀針被踩得變形了。
這是我最稀罕的東西,我氣的要命,早晚要找七星觀讨還這筆債務。
門後的符咒也被塗花了,黑鳥還沒有走,它撲棱着翅膀飛來,忽然沖我啄了下。吱吱,牆角有個紙人跑出來,發出尖叫。
它要跑,但是被黑鳥給啄成了碎片,這才拍拍翅膀走了。
我心裡凜然,這肯定是七星觀的人做地。
到了後半夜,阮青紅來找我了。這會兒人都睡了,門庭冷清,她提這個黑布袋子交給我,說道:“記得前幾天接生的産婦嗎?那個娃娃差點就能生下來,卻差了一口氣。他走的不甘心,最近都在醫院裡搗鬼呢。”
“你要抓他?”我有些不忍。
阮青紅說道:“你可别心軟,這小鬼的怨氣大,放着不管的話,會害死不少的人。我确實需要這個小鬼,你幫我抓了,我會給你報酬。”
一聽這話,我就不爽了。
“你救過我的命,這點忙我該幫。”
我提着一個黑布袋子,來到後門。這裡頭裝着香燭紙錢,還有寶寶最愛玩的小布偶玩具,我心裡納悶,這管用嗎?
醫院裡常有死人,半夜燒紙不奇怪。
我點燃了東西,就拿着布偶娃娃,嘴裡念叨着:“娃娃長,娃娃短,小娃娃乖乖最好玩。”翻來覆去颠倒了好幾遍,背後就冒起了寒意。
不會這麼背吧。
阮青紅說前門的幾率大些,所以她去守着,怎麼跑後頭來了。我拿起個鞭炮,就要點火,這是約定的信号,然後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踩住了,你動不了。”後頭傳來一個小孩的聲音。
我的影子拖得長長地,被個大胖小子給踩住了。
夜裡冷,它一點衣服沒穿,還在嘻嘻地笑。它在我的影子上跳來跳去地,發出尖銳的嬉笑,這滲人的聲音叫人膽寒。
我咬咬牙,努力定下心神。
“胖小子,你踩我幹嗎?”我盡量把語氣放平穩了,碰到這種髒東西,千萬不能弱了氣勢,否則就會被得寸進尺。
我記得有一次陪爺爺給人看病,那家裡頭有個五十幾的婦人,得了癫痫,成天半人半鬼地。
爺爺進去後,先是說:“大兄弟,你一個老爺們兒,纏着女的做什麼?陰陽有别,快點上路好了。”
婦人嘿嘿怪笑,要來咬他。
“不許管閑事。”
爺爺大怒,罵道:“給你指條活路,你自個兒不開眼,居然找死。你要死,我就叫你魂飛魄散。”
他聲音大的像是打雷,叫我去摘了一根柳枝來,啪啪啪,打的婦人嗷嗷叫,沒一會兒就恢複正常了。
當時我看不懂,現在我知道了,爺爺打的是上身的惡鬼。
“你壞,你殺了我,你不準我做人。“
我愣了下,才想明白了。這胖小子流産了,心有怨氣,當時是我幫忙摁着地,所以他把我給恨上了。
我虎着臉,說道:“那你就弄錯了,我那是幫你呢。你肯定活不下來,要麼硬着接生,你媽也會死,帶時候你拖着一條命,那就是罪過了。”
“罪過是啥?”胖小子咬着指頭,反問我道。
這娃娃沒出生就死了,智力不高,相當于幾歲的小孩罷了。被我一糊弄,居然吓住了。
我吓唬道:“你要是有了罪過,就會有人來抓你,把你放在油鍋裡炸,用一根根針來戳你,還把你的肉割下來。”
他一個哆嗦,就露出害怕神色。
我見有門兒,就趁熱打鐵道:“昨晚有幾個鬼,今天還有道人來,你都看到了吧。他們來抓我,就是想要找到你,你可得千萬躲好了。”
胖娃娃被我吓的哇哇叫,一下子蹦起來。
我能動了。
“我不要害人,我不要罪過。”
我本來準備走,但是心又軟了。這胖小子把腦袋埋在垃圾箱裡頭,光溜溜的屁股和小腿撅在外頭,像是被吓壞的鴕鳥。
我去拍拍他,說道:“你餓了沒?來弄點吃地。”
我把香燭點燃了,他湊過來,用力吸着青煙,魂魄就變得飽滿了些。
“哥哥,你真好,我的小肚子都是癟地,餓的我好難受。”我看他孤零零地,要是被七星觀的人看到,說不定就被除了,跟着阮青紅是個不錯選擇。
胖娃娃忽然尖叫,一下子抱着我的大腿。
他冷的跟個冰塊,凍得我腿都麻了。
黑暗中走來個高大身影,穿着青大褂,留着個長辮子,是個長相陰柔的男人。我眉頭皺起來,他沒有影子。
“你是七星觀派來地?”
男人不屑了哼了聲,說道:“七星觀算什麼東西,怎麼夠資格指派我?”他看着胖小子,冷漠道,“你小子運道真不錯,居然沒被小鬼給害死。”
我的運道絕對說不上好,要不然不會被人平白給坑害了。
“不過到此為止了,這兒就是你的死期。”
我急忙去拿鞭炮,這男人身上骨氣森森,一看就知道有了年頭,我肯定打不過。隻有喊了阮青紅來,靠她幫忙趕跑。
“作死。”
男人鬼魅般的消失了,從我旁邊冒出來。
他從我手臂裡抓出一縷灰色霧氣來,張嘴大嚼,我的胳膊頓時軟哒哒地垂了下來。他拿過鞭炮,在手心裡一握,就變成黑水腐爛掉了。
“看誰還能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