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娘出了門,百無聊賴,心裡又堵着,甚是不舒服,思來想去便去春園。
“大姐!”宋夏娘沒讓人通報便進了小書房,宋春娘正看着一封信件,聽到妹妹的呼喚便收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可是有事?”宋春娘笑着招呼她。
“沒事便不能來找你了?”宋夏娘大大咧咧坐下來,“怎麼了?在處理公事?”
宋春娘揚了揚眉毛,“雖然多了道疤痕,眼睛還是這麼尖利啊。”
“唉,還是跟大姐在一起最舒服啊……”宋夏娘深深舒了口氣。
“此話怎講?”
“家裡人都小心翼翼對待我,連宋冬娘都說話支支吾吾的,真是好沒意思啊。”
宋春娘呸了呸,“那是大家在乎你,才對你不一樣。你還不知足啊。”
“我知道。”宋夏娘郁卒,“可是,我真的不想這樣。面容毀了,我心裡很難受,更多的是想忘記,可是大家總刻意對我,我想忘記都難啊……”
“既是如此,你想不想換個環境?我聽說,鄧岸遷有認識京城名醫,想介紹給你治療,何不去京城試試?”
宋夏娘搖頭,“不要,我不想再跟他有瓜葛。”
“雖說骨氣很重要,但是也要分情況。鄧家明顯就是欠了你的,為何不接受鄧岸遷的補償?這對于你而言,百利無一害啊。”
“可是,我就是讨厭他們家,不想再跟他們來往。”
“二妹妹,能屈能伸,才能做大事。你想不想恢複你的臉?難道你想一直這樣?”
宋夏娘咬着舌頭不吭氣,誰願意頂着一張毀容的臉?作為一個曾經漂亮的女子,之前有多滿意自己的長相,現在就有多怨恨自己的毀容。
宋春娘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憋着一口氣,不想向鄧家低頭。隻是,鄧家所作所為就是錯了,無論在誰看來,他們補償你都是應該的,你不用因為接受了他們的補償就覺得氣短。該是你得到的,為何不要呢?”
宋夏娘其實也知道,宋春娘所說有理,可是,曾經都撂下狠話了,如今要再收回豈不是很沒面子?
宋春娘知曉她已經松動,接着勸說:“赫連沖在京城生意出現了一點點麻煩,寫了信讓我過去一趟,如果你願意,可以一道去,至于要不要接受鄧岸遷的好意,你可以慢慢決定。”
去京城?這對于宋夏娘而言真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别的不說,能暫時離開郾城,清靜清靜,換換心情,宋夏娘就舒坦許多。
至于治療的事,就如同宋春娘所說,來日方長,慢慢再說嘛。
宋夏娘心動了,“大姐,我真的可以一起去嗎?會不會不方便啊?”
“有何不方便的,咱們都是姑娘,一路上還有照應。隻是,此去京城,路途遙遠,不知道你身子受不受得住?”
“當然能行!”宋夏娘拍着兇脯保證,“我是臉上受傷,又不是身上,怎麼不行?大姐,我跟你一起去,就算治不好臉傷,好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長這麼大,我還沒出過郾城呢!”
宋夏娘一臉的期待,眼中恢複了以前的靈動。那高興的樣子多少感染了宋春娘,暫時把信中所提的煩心事忘卻了。
宋夏娘同意去,宋春娘就跟宋老爺言明。
宋老爺想了想,也覺得她出去轉轉挺好的,再加上有宋春娘在,不怕出事。
“……隻是,此去京城,你必是要處理布莊的事情,還要分心照顧夏娘,太辛苦了。”宋老爺也擔心把大女兒累壞了。
“不會的,二妹妹素來懂事,豈會添麻煩?”宋春娘一臉淡然。
“夏娘再懂事,也架不住你事情多,看顧不過來。她又是第一次出遠門,需要你提點的地方多着呢。而且,赫連沖那邊的麻煩事,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你去京城,還不得到處跑着幫忙?”宋老爺越想越覺得兩個女兒都去京城有點不現實。
“沒事的,如果爹爹實在不放心,就把張德借給我用用,有他在,我能輕松不少。”
“這有何難,你要用他,隻管帶了去。好歹也是咱們布莊合作夥伴出了問題,也算是咱們的事,他去也是應該的。”宋老爺一口應承下來。
“那就多謝爹爹了。”宋春娘笑着道謝,“有了他幫忙,爹爹就不用擔心了,我會照顧好二妹妹的。”
“行吧。”宋老爺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要信任大女兒,“你就多擔待點了,有什麼事情,可以找京都天荟飯莊的老闆,他也是郾城人,早年我們一起做過生意,也算是有交情,你擡出我的名号,多少能幫點忙。”
宋春娘點頭答應了。
宋老爺仍是不放心,左右叮囑了好一會,才把宋春娘放走了。
宋春娘和宋夏娘北上京城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宋家各人反應不一樣。
宋秋娘,宋冬娘乃至宋金寶都羨慕的不行,尤其是宋金寶,纏着兩個姐姐要買禮物。
宋夫人擔心大女兒孤身一人,又是個女兒家,出事沒人照應,待得聽說張德也一同前往,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氣。
而反應最複雜的要數張姨娘了,可謂是有喜有悲。
喜的是,京城名醫甚多,說不定就能治好傷疤,悲的是,女兒身子還弱着,就要千裡迢迢去京城。
臨走前這兩天,張姨娘日日都在夏園幫忙收拾,整出了兩大箱子還覺得行李帶得不夠。
宋夏娘都無語了,趕緊制止了張姨娘這種搬家的行為。
張姨娘抹了眼淚歎道:“雖然你自小就主意大,做事也機靈,可是終究是個半大的女孩子,外面的世事險惡不是你能想象的,此去那麼遠,姨娘也幫不上什麼忙,也就隻有多給你帶點東西,以防不時之需了。”
宋夏娘不是個心腸硬的人,自家姨娘的疼惜看在眼裡也頗為動容,不自覺攬了她的肩安撫:“姨娘莫要擔心,我又不是不回來,不過是跟着大姐去長長見識,等大姐事情處理完了就回來了。”
眼見張姨娘還是愁眉不展,又繼續勸說道:“姨娘不放心我,還能不放心大姐麼?她做生意什麼本事?厲害着呢,所以,京城的事情指不定幾天就處理完了,姨娘還沒繡好一張帕子,說不定我就回來了呢,别到時候姨娘嫌清靜時間太短不待見我呢。”
張姨娘被哄的破涕為笑:“你呀,就會貧。京城離郾城那麼遠,怎麼都得兩三天才能到,哪裡是幾日就能往返的?雖說大小姐本事厲害,但是分身乏術,也沒那麼多時間照顧你,你自己多當心點知道麼?别再跟郾城似的,說話做事太沖動,到時候可沒人幫你收拾爛攤子啊。”
張姨娘苦口婆心,說着說着眼淚又要掉下來。
宋夏娘急忙拿了帕子給抹眼淚,“姨娘怎麼就哭了?往日裡也不是個多愁善感的。要不我就不去了,姨娘也放心些。”
張姨娘連忙道:“那可不行。說不定京城有名醫,就把你治好了。可不能不去。我也就是瞎擔心,你歇歇去吧,我來收拾。”
“好吧,姨娘可别再拿衣服了,我還想留着空間到京城買衣服呢。到時候也給姨娘買好不好?”
張姨娘笑了,“行,你想買就買。”
不兩日,宋春娘兩人就要出發了。宋家老小送她們到城門口。
“你們回去吧,爹爹,母親,這裡風大,當心着涼。”宋春娘說道。
宋老爺擺擺手,“不用,你們先走,等你們走遠了我們再回去。”
“爹爹!你們在這裡我們哪裡舍得走嘛!快快,你們快回去吧!”宋夏娘不依,撒嬌着催宋老爺走。
為了避免别人非議,她帶了頂帽子,把臉遮起來。
“好好好,我們馬上就走,出門在外,你可要多注意,有什麼事情都不要逞強,要多跟你大姐商量……”宋老爺忍不住再次叮囑。
“哎呀,那不是孟公子和楊公子麼?”宋冬娘指着不遠處驚訝說道。
衆人順着望過去,呵,還真是孟潭和楊兼,兩人騎了馬,也正要出城。
宋家人多目标大,楊兼等人顯然瞧見了,直奔着過來。
“宋老爺,宋夫人,四位宋小姐,好久不見了。”楊兼下馬,作揖行禮。
“楊公子,孟公子,”宋老爺回禮,“你們這是要去哪?上京城趕考?”
楊兼點頭,“正是。我兩結伴,路上正好有個照應。不知諸位在這,可是要出城?”
宋老爺應道:“是兩位女兒要去京城。京中生意出了點問題,她們去看看。”
“如此,”楊兼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正好同行,雖然我兩也隻是一介書生,但好歹是男子,能幫忙照應。”
宋老爺看向兩位女兒,“你們覺得如何?”
宋春娘沉聲道:“我們不趕時間,隻怕會耽誤兩位行程。”
話音剛落,宋夏娘就嬌聲反駁:“大姐怎能說不趕時間呢?赫連老闆還等着咱們救急呢。是不是?”
宋春娘啞然看了她一眼,果然從她眼裡看出了一絲促狹,再看看宋秋娘和孟潭,兩人一直低着頭連話都沒敢多說一句,心下了然。
“二妹妹提醒的是,那一路上就有勞兩位了。”
宋春娘拉着宋夏娘先行禮表示感謝。
楊兼急忙回禮道:“不敢不敢。其實我們也不趕時間,距離秋闱還有好幾天,我們提前出發就是不想折騰太辛苦。”
“那可就太好了!”宋夏娘笑意盈盈,“現在時辰還早,我還有話要跟爹爹說,要不你們也歇一會?等會一塊出發?”
明明剛才還催着宋老爺趕緊走,一轉眼又變成不着急了,夏小妖變臉說變就變啊。
宋春娘暗暗感歎,眼瞅着宋夏娘拉了宋老爺說話,還不忘給自己使眼色,她哪裡還能不明了?轉身找了宋夫人和宋冬娘又是一陣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