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爺以為她害怕，放慢了語速再次說道：“你不用緊張害怕，這是你的終身大事，爹爹希望你能嫁給自己想嫁的人，不要委曲求全。”
宋老爺是第一次這麼對宋秋娘掏心窩子的說話，宋秋娘心裡一陣陣激動，手不自覺絞着衣服角，呐呐道：“我，我，我聽爹爹的。”
“額……”宋老爺無語，其他三個女兒都是有啥說啥的類型，碰上宋秋娘這麼個悶葫蘆，他倒是無奈了，“我覺得，孟潭這個人到還算是不錯，雖然之前聽從他母親的意見退親，但是，後來也幫忙澄清謠言，此後為了求得咱們的原諒，再三到咱們家門口守着。總體來說，他算是有情有意了，若是對你沒有感情，想來也不會這麼做的。秋娘，你自己對孟潭有感情麼？”
宋秋娘臉紅彤彤的，頭埋得更低，“我，爹爹，我……”
“沒事，你實話實說，我是你爹爹，不會責怪你的。”
宋秋娘這才鼓起勇氣：“孟公子是好人，可是，二姐的臉因我而毀，若是我還跟孟公子成親，是不是對二姐不公平？”
宋老爺歎了口氣，“你二姐的事不能怪孟潭，要怪隻能怪鄧家那姑娘。再說了，你二姐的性子，若是對孟潭很有意見，是不會讓他幫忙澄清流言的。你隻管按照自己的心意選擇親事，不用顧忌你二姐。”
宋夏娘是龇牙必報的人，若是真對孟潭有意見，确實不會接受他的幫助的。
宋秋娘想了想，想通了一些，可仍是糾結不已，總覺得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姐妹的痛苦之上，咬了咬牙，終是說道：“爹爹，我不想成親，我想照顧二姐，不然她以後一個人多麼可憐？”
“誰說我可憐了？誰讓你照顧我了？”宋夏娘推門進來，也不知她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
“二姐，你怎麼過來了？”宋秋娘驚訝不已。
“好一會了。足夠聽了你們的對話了。”宋夏娘撇着嘴，徑直坐到宋老爺另一邊的位置上去，“爹爹，你就把她嫁出去吧，省的她天天自我折磨，老想着補償我對不住我，我可受不了！”
“二姐，對不起……”宋秋娘眼淚汪汪看向宋夏娘。
“瞧，又來了。三妹妹，你老這樣，我的心情也好不起來啊。天天就想着自己多麼可憐，得靠着别人才能活下去。再這樣下去，我就抑郁了。三妹妹，你這是幫我好事害我啊……”
宋夏娘半嘲諷半開着玩笑，想着按照平時的習慣扯個笑容，卻因為臉上的傷疤，擠不出來。
宋老爺看着心裡一陣難受，拉了愛女的手說道：“你怎麼就跑出來了，不多在屋裡休息？”
“再休息就要生鏽了。爹爹，你不會因為我變醜了就不想見我了吧？”宋夏娘顯出受傷的樣子。
“怎麼可能！”宋老爺心疼的把女兒擁在懷裡，“在爹爹眼裡，你永遠是最美麗的女兒。”
“可是三妹妹還擔心我嫁不出去，要照顧我一輩子呢！”
宋秋娘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不是的，二姐，我沒有嫌棄你，我就是做錯了想補償。”
宋老爺也急忙安撫道：“宋家的女兒怎麼會嫁不出去？我要是放話出去，得多少人排隊娶你呢！咱們還得好好挑挑！挑不着合适的，爹爹養你一輩子都沒問題。”
宋夏娘翹了翹嘴角，從宋老爺懷裡掙脫出來，“三妹妹可是聽見了，我根本沒有半點後顧之憂。你就不要擔心我了。對于孟家的親事，你就遵從自己的内心，想就嫁，不想就不嫁。”
“可是……”宋秋娘面色還是掙紮。
宋夏娘沒搭理她，轉而又對宋老爺說道：“爹爹，你也别老把我當成玻璃娃娃，不就是臉上多了道疤痕麼？也不是缺胳膊少腿，我會跟以前一樣好好活下去的，大不了就蹭您一輩子了。”
宋老爺心下寬慰，刮了刮她的鼻子，“爹爹随便你蹭。”
宋夏娘沒忘記妹子的終身大事，瞟了宋秋娘一眼，問道：“三妹妹，考慮得怎麼樣？要嫁麼？”
宋秋娘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秋娘，有什麼話你就實話實說。”宋老爺慈愛地看着她。
宋秋娘絞了絞手帕，嚅了嚅嘴唇，糾結了片刻才說道：“我，我，我真的不知道，爹爹您做主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宋秋娘還是猶疑不決，下不了決心，也隻能說明她實在太沒決斷力了。
宋老爺不禁有些失望，雖然兒女婚約是父母做主，但是，他還是希望盡可能讓自己的女兒多一些選擇，宋秋娘顯然不願意做這個選擇。
“爹爹，秋娘沒說不願意，您就看着辦吧。”
宋老爺不了解宋秋娘，宋夏娘卻是有幾分了然的。
如果宋秋娘仍是不願意，必然會拒絕，可現在，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其實表明并不排斥了。隻是她面皮薄，說不出口罷了。
宋老爺腦子一轉，也有幾分明了，捋了捋胡須笑道：“行吧，那我就看着辦了。”
第二日，孟母又上門了，帶着比之前更重幾分的聘禮，還有孟潭，非常正式地來提親。
雖然知曉女兒的心意，宋老爺卻不想這麼痛快答應親事，有意刁難幾分，便點出孟家家境不好，孟潭又是長子，以後怎麼支撐門面？
孟潭當即就表了決心，必定努力考中，謀個一官半職，讓宋秋娘過上好日子。
不管未來如何，孟潭誠懇的态度都讓宋老爺滿意，想想宋秋娘那般懦弱，綿軟的性子，也就該找個老實人，如果嫁到那些殷實但是複雜的家庭，反而不好。
這麼一來，宋老爺對孟潭又多了些滿意。
而後孟母也表态，一定會好好對待秋娘，還拿出了孟家祖傳給兒媳婦的镯子，作為給宋秋娘的定親禮物。
言語間，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也許孟潭的執着讓她這個母親讓步妥協了吧？
總而言之，孟家的此次表現良好，加之宋老爺也有心再次答應親事，兩家人客客氣氣，交談愉快，再把親事敲定了，此次見面也算是完美落幕。
臨走前，孟潭鄭重說道：“宋老爺，過不了幾****就要上京趕考了，麻煩您跟秋娘說一聲，讓她照顧好自己，我一定會帶着好消息回來的。”
談妥了親事，宋老爺再看他就跟準女婿一樣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他：“你出門在外才要多注意，科舉的事情要順其自然，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秋娘在家不會有什麼事的。”
孟潭重重點了個頭：“多謝宋老爺。”
訂親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内院了，宋冬娘和宋夏娘都來給宋秋娘道賀。
“沒想到三姐姐跟孟公子這般有緣分，兜兜轉轉還是定了他家。”想起之前的風風雨雨，宋冬娘一陣唏噓。
宋秋娘卻是淡淡的，這次再訂親畢竟經曆了波折，就算人沒變，心情也不一樣了。
“我也沒有想到這個結果，隻能說緣分天注定吧。”
“也不知道我的緣分在哪裡啊……”宋冬娘趴在床榻上惆怅。
宋夏娘涼涼道：“喲，四妹妹也開始想嫁人了啊？”
宋冬娘臉一紅，粗着脖子辯解：“哪有的事！我不過就說說，你怎麼老能瞎想呢？”
“我這哪裡是瞎想？明明是你剛才說的。怎麼？說完就忘了呀？你這性子可不好，不改也不知哪家公子受得了。”
“哼！我哪裡不好了？你才嫁不出去呢！性子那麼差，要不是仗着臉長得好……”宋冬娘反應過來說錯話了，聲音立刻沒了，呐呐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宋秋娘馬上轉換話題：“這都秋天了，天氣涼快，咱們哪天跟母親說說，去郊區莊子玩玩吧。”
“是啊，是啊，我也想去呢……”宋冬娘也說道。兩人互相捧場，努力把場面撐起來。
宋夏娘突然覺得很沒意思，自從自己毀容之後，家裡人就特别小心翼翼對待自己，說話做事很是避諱，就連宋冬娘這個口無遮攔的大漏子，說話都瞻前顧後的。
雖然明白這是家人的苦心，害怕自己不愉快，可是總被這麼對待，讓宋夏娘覺得很别扭，就好像明明自己想忘記這一切，卻偏偏周圍總有人提醒自己的悲苦。
真真是讓人憋的難受啊。
宋夏娘感到一陣窒息，情不自禁就站了起來。
“二姐，你怎麼站起來了？不舒服麼？”宋秋娘立刻關心道。
又來了，又是這種可憐呵護的神情。
宋夏娘冷冷道：“沒事，我回去了，你們繼續聊。”說完便走了出去。
“四妹妹，你說話太不注意了！”宋夏娘後腳剛出門，宋秋娘就開始教育妹妹。
宋冬娘撅了個嘴不高興，“我已經很注意了！誰讓她來惹我，都傷成這樣了說話還這麼刻薄，我已經是很忍耐了！”
“二姐說話向來如此，但她待咱們姐妹的心是好的，不然也不會為了我而受傷。四妹妹，咱們幫不了她什麼，好歹讓她過得舒坦點。不然二姐真是太可憐了……”
宋秋娘說着說着眼淚又要流下來。
“好啦，”宋冬娘洩了氣，“我以後多注意就是…”
宋秋娘這才收起淚水，笑着點頭：“如此最好了，咱們姐妹一定要相親相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