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裡,白書之惱怒的瞪着面前薄薄的木闆,恨不得瞪出兩個窟窿來。
“咕噜噜……”
肚子裡傳來一陣腹鳴,白書之難受的揉了揉叫嚣的胃。
手裡的幹饅頭,愈發的難以下咽了。
前面飄來的香噴噴的牛肉味兒,不斷的告訴他,前面号舍裡的蘇老五,正在喝着熱乎乎的牛肉湯。
為什麼這樣說呢?
因為兩個人的号舍挨着,号舍修的簡陋,四處透風,蘇老五的号舍,正好在上風口,香味兒不斷的從漏風的窟窿裡鑽過來,引誘着白書之的口水。
特别的隔着一層薄木闆,前面“咕噜……咕噜……”的冒泡聲,更是讓他眼前,不斷的浮現出這樣一幕――
燒着熱炭的紅泥小火爐上,放着黑色的小砂鍋,砂鍋裡煮着冒泡的牛肉湯,上面還點綴着綠油油的小香蔥……
沒辦法,因為香蔥的香味兒也飄過來了。
白書之吸了吸鼻子,手裡硬邦邦的幹饅頭,“砰!”的一聲,砸到了前面的薄木闆上。m.
号舍裡維護秩序的衙役,立刻走了過來,怒聲呵斥道:“怎麼回事兒?不想考就出去!”
白書之大怒。
他堂堂白家嫡子,京城有名的才子,何曾被一個小小的衙差呵斥過?
“大膽!你知道我是誰?”
衙役瞥了白書之一眼,不屑的說道:“我管你是誰?進了号舍不好好考試,想要作弊,一律趕出去!”
他最讨厭的就是這種自以為不凡,其實是仗着家族庇佑的官宦子弟。
白書之:“……”
氣得臉都白了。
“我何曾作弊?簡直是一派胡言!”白書之恨不得活剮了衙役。
衙役才管白書之如何生氣,轉身大聲對着一位考官舉報道:“大人,此人作弊!”
考官立刻走了過來,看了一眼白書之,說道:“但凡發現作弊者,記錄下姓名籍貫,一律趕出去,十年内不允許參加科考!”
“我根本就沒有作弊!不過是一時不慎,手裡的幹糧掉到了地上,弄出了一些響動!”
白書之快氣死了,但是又不得不辯解。
若是真的被趕出考場去,即便他是白家的人,這次的成績也肯定作廢了。
白書之說完,指了指地上的幹饅頭。
這時,主考官薄永青聽到喧嘩聲,快步走了過來。
“怎麼回事兒?”薄永青聲音威嚴的問道。
白書之看到薄永青,立刻就有了底氣。
薄永青認識他,斷然不敢為難他。
“大人,這個衙役胡說八道,肆意污蔑白某!”白書之搶先說道:“還請大人為白某主持公道!”
薄永青皺了皺眉頭,看向了衙役。
衙役立刻說白書之不好好作答,眼睛不時的盯着前面,并且用饅頭砸前面的木闆,懷疑白書之是想要偷問前面考生的答案……
白書之:“……”
差點氣得吐皿。
他會想偷問蘇家那小子答案?
笑話!
薄永青自然不相信白書之會這樣做。
這些世家子弟向來傲氣,更何況白書之在京城素有才名,斷然不會做那等下作事。
薄永青看了看地上的幹饅頭,又看了看前面蘇老五面前,那一碗熱騰騰的牛肉湯,明白了什麼。
不由的,同情的看了白書之一眼。
其實,就連他看着那碗牛肉湯,都有些饞得慌。
沒辦法,身為主考官,他雖然吃的比考生好一些,但是也不能離開考場。
像這種湯湯水水,熱熱乎乎,香噴噴的牛肉湯,他也吃不上。
薄永青不動聲色的咽了咽口水。
“不過是誤會,好好作答便是了。”薄永青說道。
白書之不甘心的說道:“大人,我舉報前面的考生……”
白書之說到這兒,頓住了。
舉報什麼呢?
那牛肉湯……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
薄永青等着白書之,說出個三二一。
前面的蘇老五,自然也聽到了白書之的話。
所以也等着,等着看看人家舉報他做了啥。
結果,白書之磕巴了一下,說道:“他勾結考場裡的衙差,私自給他送熱湯飯……”
薄永青:“……”
白家這個孩子,腦子不太靈光呀。
号舍裡這麼多監考的考官,以及維護秩序的衙役,誰有那麼大本事,給考生送牛肉湯?
而且,這個考場裡,可不是隻有這一個考生,在吃熱乎乎的牛肉湯。
薄永青注意到了,但凡穿着統一樣式的青色學士服,學士服的袖口繡着“福德書院”四個字的考生,都有牛肉湯喝。
蘇老五放下了碗,說道:“大人明鑒,學生冤枉,這些飯食乃是家中幼妹所做,這些可以發熱的袋子,也是幼妹研究出來的,學生隻需倒上水和調味品,等着熬開即可……”
蘇老五的語氣中,滿滿的都是驕傲。
最後,還拿出自發熱的小炭包給薄永青看。
薄永青心裡滿是驚奇,說道:“你妹妹倒是聰明!”
“那是!”蘇老五一昂下巴。
薄永青:“……”
嘴角抽了抽。
随後,沉聲說道:“好了,都不許再喧嘩!趕緊答題,如若不然,趕出考場!”
白書之恨恨的閉上了嘴。
心裡萬分憋屈,同時卻又抓心撓肺的想要看看,蘇老五拿的到底是什麼?
對于他來說,這次鄉試因為挨着蘇老五,簡直是災難。
味覺上的災難,也是胃的災難。
聞的着吃不着的感覺,忒折磨人了!
白書之恨不得一腳踹開号舍的木闆,暴揍蘇老五一頓。
不得不說,和白書之有同樣感覺的考生,幾乎遍布了整個貢院。
福德書院來的十來個考生,分布在貢院各處。
每到飯點兒,貢院裡的考生就開始吃着幹饅頭,聞香味兒。
一頓兩頓,哪怕是三頓四頓都能忍,可是一連三天,這誰忍得住?
以至于,後來這些人出了考場之後,第一時間就是磨刀霍霍,讨伐那些制造香味兒的人。
太沒公德心了!
害的他們都集中不起精神答題!
于是,福德書院直接揚名!
鄒淑琴和糖寶撕破了臉,自然不好繼續在蘇家住着。
于是,當日便收拾東西,回了知府府邸。
“姨母,我也想去白家見識一番,好不好?”鄒淑琴看着夏夫人手裡的帖子,一臉期待的問道。
夏夫人覺得不妥。
畢竟,白家是世家,講究禮法。
帖子上沒有寫鄒淑琴的名字,她多帶一個人去,有些不合适。
不過,看到鄒淑琴期待的樣子,再想到外甥女千裡迢迢的來了青州,自己卻拒了親事,心裡多少有些愧疚。
于是,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你便跟着一起去吧。”
“多謝姨母!”鄒淑琴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