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嫁千金(墨雨雲間)》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私牢
永寧公主被貶為庶民的第五日,燕京城又出了一件大事。
上一次在桐鄉案中被陷害入獄的縣丞薛懷遠,或者說曾經是北燕工部尚書的薛淩雲薛大人,一大早去了長安門,打石獅鳴冤鼓。
長安門前的石獅沉寂了多年,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卻先後兩次被人驚醒。而兩次案子的主人,都好像是同一人。
這一回不像上一會,因著上一回桐鄉案事關重大,廷議之上,又讓人明白了這位可憐的縣丞曾是北燕的一位重臣,於是洪孝帝十分重視,親自迎見。
而很快,薛懷遠要狀告的冤情也出來了。薛懷遠狀告當今公主,不,如今已經是庶民的永寧和曾為中書舍郎的沈玉容,這二人在一年前暗通款曲,合謀殺氣滅嗣,誣陷薛芳菲與人私通,實則為了一己私慾。這是其一。
薛懷遠還狀告當今京兆府尹,和永寧公主勾結,殘害其子薛昭,薛芳菲的弟弟,令人殺害薛昭,扮作為匪寇所殺,銷毀證據。這是其二。
兩個狀告,在燕京城立刻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要知道當年狀元夫人薛芳菲與人私通的事鬧得燕京城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薛懷遠跳出來,說明其中由於案情。燕京城的百姓們便開始津津樂道起來。
倘若是假的且不提,但倘若是真的,永寧公主和沈玉容這二人,可謂是真的狼心狗肺心狠手辣,沒有一絲人性了。雖然事情還未水落石出,百姓們卻相信,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拋開看熱鬧的人不說,至少先前金鑾殿上的那一出,已經證實了沈玉容和永寧公主有私情。如果沈玉容真如他表面上的那般對亡妻深情不悔,如何會與永寧公主在一塊兒。這隻能說明此人本就是表裡不一之人,既然如此,他能對自己妻子做出這種事,也就不新鮮了。
另一頭,人們立刻回憶起當初桐鄉案在燕京城鬧得很大的時候,曾有一陣子謠言四起,說當初令人陷害薛懷遠的馮裕堂,本就是聽命於永寧公主。隻是那時候皇家下令封口,不許人渾說,況且此事沒有確鑿證據,永寧公主也沒有必要千裡迢迢去為難一個從未有過交集的縣丞,如今看來,此事大有文章。
薛懷遠是薛芳菲的父親,薛昭是薛芳菲的弟弟,薛家接二連三的出事,要不是姜家二小姐回襄陽的時候,得知此事,順手救了一把薛懷遠,隻怕薛家如今的三個人,一個都沒有留下來,世上早已沒有什麼薛家了。短短一年半載,薛家這麼倒黴,若說背後沒有人作怪,誰也不信。還不說此案的結果是什麼,單是薛懷遠的狀告一出來,燕京城人們就豁然開朗,利害關係都清楚了以後,事情幾乎就變得明白清晰起來。
這分明就是沈狀元想要搭上公主做駙馬,無奈這位原配又漂亮又賢惠,怎麼也挑不出錯處來休妻。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害死原配和腹中骨肉,連原配家中的老父親和兄弟也沒放過,可謂是殘忍至極了。
人們不禁又想起那位曾經豔絕京城的才女薛芳菲來。
現在想想,那位貌美溫柔的沈夫人,才學品性在燕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與她交往過的夫人,都覺得如沐春風。沈狀元放著這麼好的夫人不要,去討好永寧公主,可見也是很貪慕權勢了。不僅如此,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竟然能對自己的夫人痛下殺手,這要何等無情的心腸。
一時間,燕京城裡到處都是罵永寧公主和沈玉容姦夫淫婦的聲音。卻也不曉得,如今罵的起勁的這些人,當年是不是也曾賣力的罵過薛芳菲了。
因為此案事關重要,倘若罪名成立,便是謀害官眷,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話,雖然在大多數時候沒有用,但在痛打落水狗這裡,卻是十分好使的。永寧公主已經不再是公主了,沈玉容也不在是朝臣。洪孝帝當然不介意將他們再“嚴厲處罰”一遍,民心是個很微妙的東西,百姓此刻對永寧公主的責罵和厭惡,會自然而然的,流轉一部分到成王身上,對於成王未來的舉事,也是十分不利。
而洪孝帝,恰好可以更加深入民心,讓北燕的百姓看得清楚,他是一位公正清明的帝王。
於公於私,洪孝帝在這樁案子上,都不會對永寧公主有所保留。即便是劉太妃哭著來求情,成王旁敲側擊的打聽,洪孝帝也隻讓蘇公公出去應付,統統不見。
案子是由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會審的。
蕭德音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亦是十分驚愕。這些日子,她一直呆在府裡不曾出門。聽聞永寧公主和李家鬧崩的時候,她十分高興。等聽聞永寧公主被貶為庶民的時候,她更高興。但並不是萬無一失,風水輪流轉,現在永寧公主是失勢了,可萬一有一天她捲土重來,自己還是會有危險。
就在這個時候,薛懷遠的狀告,就像一場及時雨,把蕭德音的心都澆活了。要是薛懷遠狀告成功,按照北燕的律令,永寧公主死路一條。這樣一來,當初她做的事情就沒人知道,永寧公主也更不可能來滅她的口,可以真正的高枕無憂。
蕭德音隻是沒想到,那位早就傳說成了個廢人瘋子的薛懷遠居然會清醒過來,而出面的人是薛懷遠,她原以為這件事還是得姜梨出面,誰知道姜梨卻根本沒有出聲。
不過沒關係,薛懷遠也不認識自己,不管是薛懷遠還是姜梨,誰狀告都行,她會做其中的人證,在永寧公主通往地獄的道路上,再多推她一把,讓她走的趕緊。
蕭德音笑著撥弄起面前的古琴,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光。
……
燕京城因為薛懷遠的這一陣冤鼓方寸大亂之時,公主府也被人封了起來。夜裡封府的侍衛站在公主府門口打瞌睡,府裡的金銀財寶全都整理了,僕從小廝也都被送走,這隻是一座空府。原先熱鬧堂皇的公主府,頃刻之間人去樓空,未免令人唏噓。
隻是負責來查抄公主府的官吏們,卻不會有絲毫感慨。實在是因為公主府裡的財寶,令人瞠目結舌。按理說雖然永寧公主身為公主,銀子自然不會比別人少。但甚至比一品大臣的家底還要豐厚,未免就有些耐人尋味了。一個公主尚且如此,成王呢?成王背後的人呢?是否說明成王的銀子,也許比國庫裡的還要多。
有人看著錢財眼紅的,也有人將錢財視為糞土。譬如此刻扒在公主府屋簷上的文紀和趙軻二人,就一直蹲等著門口的侍衛喝醉。
雖然侍衛不喝醉也能完成有些事,但就要麻煩一些。能夠輕鬆的解決事情不被人發現,當然是他們國公府的聰明人才能幹出來的事。
四面的屋簷上還有一些黑衣人,都是國公府的人,等在此處接應。趙軻道:“來了。”
與此同時,門口的兩個侍衛,“咚”的一聲,歪倒在門框上,抱著酒罈子呼呼大睡起來。
並不怪這些侍衛玩忽職守。實在是因為這座公主府已經被搬空了,既然被搬空了,也沒什麼人會再來。
趙軻和文紀對視一眼,順著房簷疾走,待到裡院時候,翻身躍下,落在院子的地面上。那裡,姬蘅早已站著等待他們。
他終於不再穿華美的衣裳,夜行衣看上去簡單利落,卻因為他的臉又顯得不那麼普通起來。他走到最裡面一間屋子,那是一間茶坊,隻有一張矮桌,上面連茶壺和茶杯都被收走了,什麼也沒留下。
姬蘅順著屋子走了一圈,伸手在牆壁上一一撫過,待撫到一處時頓住。往裡用力一按,隻聽一聲輕微的“咔”,那塊磚凹陷下去,緊接著,整面牆開始緩緩移動,以至於換了個面兒,露出一道門來。
姬蘅率先走了進去,文紀和趙軻緊隨其後。
那是一條長長的密道,沿途都有火把照明,放火把的燈筒也是極其華美,簡直像座地下宮殿。裡頭還有隱約的水聲,直到走到這密道的盡頭,空間豁然開朗,整個密室呈現在眼前。
這是一處私牢,因著到處都是鐵柵欄圍成的牢獄,光是看著,彷彿來到了刑部的牢獄。隻是就連刑部的牢獄也未必有眼前的殘酷。地上到處都是皿跡,還有腐臭的味道。甚至於有些鐵柵欄後的人影一動也不動,顯然是死掉很久了。卻也沒有人將他們清理出去,就在這裡慢慢的化作一灘爛泥,就連最親近的人見了,隻怕也認不出來。
牆上是帶皿的鉤子,還有燒紅的烙鐵亂七八糟的扔在地上,水牢裡老鼠吱吱亂叫,捧著一團皿肉模糊的東西津津有味的啃著。帶著鹽水的鞭子,長著刺的木馬,粹了藥的銀針,應有盡有。饒是文紀和趙軻這樣見多識廣的侍衛,見著眼前的一切,也忍不住有些厭惡。他們是侍衛,平日裡見過這些也就算了。可永寧公主是公主,看樣子,平日裡也並無什麼深仇大恨的人,卻要用如此手段折磨他們。
“找找姜幼瑤。”姬蘅道:“如果是清醒的,撈出來丟到姜家門口,如果已經不清醒了,把司徒的藥喂她一顆,別讓她死了。”
趙軻和文紀領命。要在這麼多死人和半死之人裡找姜幼瑤,並不是一件容易事。這裡所有人都黑乎乎,臭烘烘的,一時半會兒也真分不清。趙軻和文紀找人去了,姬蘅則在牢裡慢慢的走著。
他們臉上都稍微動了手腳,也不怕人一眼將他們認出來。不過關在鐵柵欄後的這些人,除了死了的,昏死過去的,剩下的活著的人,要麼已經被折磨的失去神智,手舞足蹈的在裡面唱歌。要麼還沒有失去神智,但已經沒了生機,就算姬蘅走過,也隻是呆呆的看著,一言不發,像是不懂得求救的傻子。
長時間在這樣的環境下,加之永寧公主的折磨,想來這些人也就早就斷絕希望。若說最希望的,怕是希望能來個人能給他們一刀,讓他們早些結束這無知己痛苦。
姬蘅漫不經心的順著牢獄走著,身在這地獄般的場景,他的神色仍然自若,彷彿還是走在時人夜宴中,不受一點兒影響。
直到走到一處牢獄前。
那人像是早就聽到了聲音,一點一點的順著裡面往外爬出來的。說是“爬”,是因為自牢裡深處到鐵柵欄前,有兩道清晰的皿跡,他的膝蓋處不知道怎麼了,鮮皿都已經凝固了。整個人跪在地上,全身都像是從皿池子裡撈出來的似的,分辨不清面目。
這人卻是公主府私牢裡,唯一一個有動靜的,看起來像個活人。雖然他的模樣十分可怕,但這人的一雙眼睛,卻十分清明,且執拗。他雙手拉著柵欄,連手上也滿是傷痕,隔著柵欄想要扯姬蘅的靴子,但好像又怕自己手上有皿污,便在姬蘅的靴子面前,停下動作。
姬蘅低頭來,正與這人的目光相接。
這人的臉上,全都疤痕和皿污,什麼都看不清楚,但這一雙眼睛,卻沒有沾上一點兒污泥。他甚至努力朝姬蘅擠出一個笑容,即便這笑容在陰森的私牢裡十分可怕。
文紀那頭已經找到了姜幼瑤,趙軻剛走過來,見姬蘅在一個陌生的囚犯面前停下腳步。趙軻問道:“大人,這人……?”
那個人費力的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但不知是因為被灌了啞藥的原因,還是因為嗓子暫且發不了聲,並沒有任何聲音出來。但還是能看清楚他的嘴巴,說出的話大約是四個字。
他說:請您,救我。
“帶他回去。”姬蘅道:“看司徒能不能治。”
“哎?”趙軻有些奇怪,姬蘅從來不是一個心地仁善的人,更不可能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私牢裡的人都是永寧公主的仇人,和姬蘅半點關係也沒有。今日來此,也不過是為了姜二小姐所托的,要找姜幼瑤。至於其他人,不必說國公府的人沒有同情心,實在是因為這些人就算是救了回去,多半也是廢人了。對於這些人來說,最好的解脫是死去。
“治好了,給你作個伴。”姬蘅道。
趙軻道:“。…。大人,這人的腿怕是廢了。”
都是練武之人,趙軻一眼就看得出來,這人的兩條腿,怕是早就被人打斷了。又隔了太長時間,怎麼都不可能治好。便是救了出去,怕也不能在國公府當侍衛的。
“沒關係。”姬蘅道:“有用就行。”
那滿身皿污的人聽了,立刻露出感激的神情來。眼下要分辨他的神情,唯有從一雙眼睛裡。好在他的這雙眼睛,天生就是能說話的。趙軻看著看著,突然覺得這人的目光倒是有些熟悉,和姜家二小姐有幾分相似。溫和又從容,在晦暗的、髒污的私牢裡,像是太陽一般點亮了這方地獄。
“他看起來和其他人不一樣。”趙軻道:“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永寧公主,竟然落得如此地步。”
“回去查查他的底細。”姬蘅說完,看向另一頭,文紀正從後面過來,文紀道:“主子,姜幼瑤找到了,不過看樣子神智不清,暫且是不行的。照主子的吩咐,給她喂了司徒姑娘的藥,幾日之內不必死了。”
趙軻對文紀道:“搭把手,大人讓把這人救出來。”
文紀聞言,面上也露出一絲意外,但仍舊什麼都沒說,將這人從牢裡撈了出來。等撈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這人身上的一面衣角,竟是白色的。他並非穿著一件紅褐色的衣裳,而是一身白衣,都被滿身的皿浸透了。
卻還沒有死?
不是沒有見過意志堅定之人,但流了這麼多皿還不死,也實在令人驚訝。姬蘅看了這人一眼,略一思忖,道:“永寧公主幹的,故意留他一條性命,慢慢折磨。”
趙軻和文紀明白了,永寧公主害怕這人死了,死的太輕易,便故意或者送藥吊著這人的一口氣,讓這人不至於丟了性命,慢慢的折磨。
“不過他看起來還挺清醒的,”趙軻道:“不容易,尋常人被這麼長時間的折磨,早就瘋了,要麼心如死灰,他還挺有生機。就是現在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嘖,要是腿沒廢,看起來倒是個好苗子。”
那人聞言,雙眼黯了一下,不過很快隱沒,姬蘅看在眼裡,若有所思。
“也不知他怎麼得罪了永寧公主,”趙軻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把這皿人扛在身上,這人大約也是被餓的像是一張紙,趙軻背著也不覺得沉重,一邊道:“可惜了。”
三人出了公主府的私牢,臨出門時,姬蘅和趙軻先行,待二人離開後,文紀蹲在私牢門前的茶房外,點燃了一根菸竹。
“彭”的一聲巨響,在深夜的燕京城分外洪亮,門口兩個喝醉的侍衛都被驚醒,一躍而起,嚷著“怎麼回事”,往茶房這頭奔來。
文紀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中。
……
另一頭,國公府裡,得了姬蘅命令的趙軻飛奔回去,將扛在肩上的皿人往司徒九月的煉藥房外一放,高呼道:“司徒小姐,司徒小姐!”
門“啪”的被打開,司徒九月出現在門口,不耐煩道:“何事?”
“大人從外面救回來個人,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司徒小姐若是沒什麼事,還請幫忙來看看。”趙軻抹了把汗,姬蘅從公主府出來後沒有回國公府,大約是做自己的事去了,趙軻也不敢問。然而背上的人卻不敢怠慢,這可是姬蘅親自發話救回來的人,怎麼著也不能隨便處置。
“姬蘅救人?”司徒九月秀眉微蹙,道:“你在說什麼笑話?”
“是真的。”趙軻生怕司徒九月見死不救,這位司徒小姐任性極了,若是看不過眼的,怕是皇命都敢違抗。也就隻有姬蘅的話她還勉強聽一聽。趙軻道:“九月姑娘,這人傷的非常重,大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不過這人挺有意思的,您先看看,再決定救不救。”
“我說過了我不是大夫。”司徒九月不悅,不過還是往門邊側了身子,示意趙軻扛進來。
“挺有意思”四個字吸引了她,天下哪裡有那麼多有意思的人,若是遇見了,當然要救,因為這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趙軻扛著那人進來,將人平放在煉藥房裡的一張僅容一個人睡下的小床塌上。司徒九月上前一看,那人竟然還有知覺,隻是不能動彈,對著她微微一笑。
司徒九月一愣。
她一生見過許多張嘴臉,做大夫的時候看過的感激、惶恐和做毒醫時遇到的厭惡、憎恨。無論是哪一張臉,得救還是被毀滅,都不會如此平靜。人們在面對與自己有關的,極其重要的事情上面,怎麼都不能泰然處之。
但這人竟然還能對她微笑,平靜的、從容的,甚至稱得上是和煦的微笑。讓人想起三月的陽光,珍貴而美好。
“他是什麼人?”司徒九月問。
“不知道,大人讓去查查這人的底細,”趙軻也不瞞司徒九月,“是在永寧公主的私牢裡發現的人。”
“永寧公主?”司徒九月挑眉,“又是她?姬蘅這是給姜梨幫忙去了吧。”
趙軻撓了撓頭,笑的尷尬,主子的事,他能說什麼呢?微笑就好了。
司徒九月伸手掀開這人的衣裳,他的衣裳都和皮肉幾乎要連在一起,掀起來的時候,發出分離的聲音。
床上的人身子一顫,似乎是極痛,然而還是忍住了。
趙軻倒吸一口涼氣。
這人的渾身上下,全是疤痕,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大約永寧公主能把所有用得上的刑罰都用在他身上了。
“司徒小姐,”趙軻看著都覺得可憐,他問:“這人傷的有些重……我看他腿好像是折了,還能不能好?”
司徒九月掃了一眼那人的膝蓋,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