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居於邊疆三年,自認對邊疆風物有幾分了解。”
王瀚背著手,赤紅的袍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劍眉一揚,說話間很有股能唬住人的氣勢。
“小王子乃雪獅國王族,雪獅國又在西北,呵呵,眾所周知,我大炎最好的羊羔產地,除了與北莽毗鄰的雲州、燕州,便是位於西北的沙州和西海州。”
王瀚不緊不慢地解釋,腳步踱到羊肉湯被砸壞的竈台後面,用手撚起一塊生羊肉,嘴角含笑道:“而這羊肉湯所用的羊肉,都是本地所養,單從質量來說,自然是本地羊的優選,但若是與西北羊相比......”
王瀚搖搖頭,放下那塊羊肉,走到小王子身邊,拍拍小王子肩膀,朝王安笑笑。
“小王子自幼享用的羊肉都是西北羊中的精品,初來大炎,對大炎的羊肉自然沒什麼了解,因此產生了誤會,以為羊肉湯家以次充好,才爆發了這次衝突。”
他懷顧一圈周圍看熱鬧的百姓,略微提高聲音道:“雖然小王子因為是異族,不通教化,行為粗暴,導緻了各位百姓的損失,不過究其原因,小王子也並非故意為之,所以,太子和小王子不妨各退一步。”
王瀚誠懇地看著王安,像是真心在替他考慮:“小王子必定會負責賠償羊肉湯家和街上諸位百姓的全部損失,而太子你,也向小王子道個歉,太子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意下你在放屁!
昌王這回背後有高人啊,這番話連消帶打,從地區的羊肉差異開始,洗白這件事不過是一個因為異族和中原文化差異所導緻的誤會。
又用小王子不懂事、可以賠償來來說事,從頭到尾都是為了洗白小王子,且這個行為,深諳輿論之道啊。
故意在百姓面前說,哪怕看到了事情發展,但終究是別人家的事,這些百姓隻要有一個說得上話的人解釋,然後自己得到了名為賠償的好處。
誰也不會站在羊肉湯他們家這一邊,甚至,如果羊肉湯家和太子始終執著於讓小王子得到教訓,那麼,他們面對的將是整條街的百姓。
如果不是王安上輩子混跡網絡,見識了各種各樣的鍵盤俠和洗白套路,這時候還真的隻能咽下這口惡氣,讓罪魁禍首逍遙法外了。
賠償和教訓小王子二選一?
不好意思,成年人,我全都要!
王安折扇一收,呵呵一笑,露出一副好兄弟的樣子,想要去攬住昌王的肩膀,發現昌王太高,隻好改成拍拍肩膀,痞痞一笑道:“皇兄早說嘛,我們倆誰跟誰,放心,本宮肯定給你這個面子。”
說著,王安提高了聲音道:“雖然小王子在京城傷人,本來不管是什麼理由,都要賠償十倍敲詐金額加上蹲大牢一個月的,不過既然皇兄要保小王子,哪怕解釋不了為什麼小王子要強搶民女,本宮也願意輕判,隨便關個幾天就好了。”
“至於賠償,本宮明白皇兄的意思,賠償而已,相比較小王子,百姓算什麼,不用賠了,小王子可是外賓,能讓外賓賠錢嗎?應該讓周圍罵了小王子百姓,都給小王子賠錢!”
王安話音剛落,周圍百姓就炸了鍋:“什麼?這廝不賠錢了?還要讓我們賠?”
“那怎麼行?這什麼小王子可是打了人啊!”
“還說是誤會,我看就是官官相護!”
“本來還以為太子替羊肉湯家出頭,是轉了性子,沒想到還是那個紈绔!”
“是啊,唉,真是倒黴,攤上太子,還要給這麼猖狂的人賠錢。”
“昌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看著人模狗樣的,結果和太子是一夥的!”
王瀚耳力強健,聽著周圍百姓嘈雜的抱怨聲,臉色頓時鐵青一片,瞪著眼前嘴角含笑的王安,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咬牙切齒低聲道:“你故意的!”
“本宮就是故意的,你又能怎麼樣?”王安嗤笑一聲,扇子展開,輕輕搖晃,戲謔地看著王瀚。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不就是用輿論逼迫本宮放過小王子嗎?誰還不會用個輿論了?
輿論講究四個字:過猶不及!
昌王想要強行解釋,王安偏偏順杆下,先誇大處理後果,再給一個輕飄飄的處理結果,甚至直接讓百姓損失利益。
百姓當然不開心了!
憑什麼我隻是罵他兩句就要賠錢?這人不該罵嗎?在百姓的心中就會建立起小王子有錯的潛意識。
而當這種意識代入王安之前的處置,就會放大百姓心中的情緒。
憑什麼有錯還能輕判?
憑什麼有錯還能被昌王和太子聯手護著?
這時候昌王之前表現得越是公正,百姓心中就越會不滿,他們覺得自己被昌王欺騙了,一切都是因為昌王想要救下小王子,才故意找的理由。
在小王子實質上給百姓帶來的損失面前,別說是因為誤會,就算是說小王子本來想救人才導緻的這一切也沒用。
王安隻是用了一招反裝忠,小王子和昌王,就再度成為了眾矢之的!
至於他本人?
反正債多了不愁,太子的名聲早就壞了,甚至是,如果太子沒有這個惡名,這個計劃的效果也不會這麼好......
因為說這話的,是那個在他們心中欺行霸市的太子,所以王安隻是一說,他們立刻就相信了。
有可能是太子的計策?
怎麼可能?那個廢物太子能想得到這麼多?笑話!
根本不可能!
在這樣的情況下,昌王隻有兩個選擇:落入王安的陷阱,或者反其道而行,硬著頭皮繼續支持小王子。
當然,不管哪一個,王瀚都不想選。
他看著王安,臉色陰晴不定,咬著牙緩緩開口。
“不必!”
昌王的聲音像是硬擠出來一樣,臉色十分難看,死死盯著王安:“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有一個異族,能夠傷害大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