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那天,陳瑀又依照陳瑀,等了許久才進入考場,隻是有了頭場的經驗,此次倒是輕松了許多。
昨夜也沒有所謂的失眠,現在他的精神狀态十分的飽滿,雖然第一場最後一篇“本經”中的《尚書》作答略微有點不盡人意,但是陳瑀仍舊勉強的作答出來了,現在他倒是也有那紹興沈胖子的自信,如果不出意外,今科必中!
沒有了思想上的壓力,答起題來便十分的迅速,一道“論”中“三聖相授守”,一道诏诰表内科一道“拟漢除田租稅賦”,“拟唐以宋璄為西京留守诰”,“拟郊祀禮成群臣賀表”,作完已經是三更了。
吹滅了蠟燭,第二日日上三竿,陳瑀早早的起床,繼續翻閱那判語五條,第一道是“舉用有過之官吏”,第二道是“論讀律令”,第三“不操練軍士”,第四道是“官司出人人罪”,第五道“失時不修提防”。
其實這第二場考的就是學生們應用文的寫作,雖要帶有批判的性質,但是你還不能帶有激烈的自我思想,不能批判朝廷,一切答案需要有理有據,還要寫出自己的心得,若要真的認真考察起來,這這樣的題目不可謂不難,索性第二第三場要求很低,隻要語句通暢,無錯别字,表達出題目的意思,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大礙,主要比拼的還是頭場的七篇制藝。
第三日午時陳瑀就已經把答案全部寫完,自己檢查了一下文章是否有錯别字,是否有語句不同,是否有不敬、激烈、避諱的言語,待都檢查完之後,便在正卷上書寫姓名、籍貫、三代、本經等等,然後便用那一首隽美的趙體字開始謄寫起來。
雖然在鄉試、會試中一首好字沒有什麼作用,畢竟你寫的就算再好,就算是歐、柳、趙、王等人在世,人家都不看你一眼,因為你寫完之後會有謄寫官給你把字體統一,然後才會送給同考官。
但是,可不要一位一首好字就沒有什麼作用了,如果你想在殿試中拿一個一甲、二甲的好名次,你的書法就至關重要,因為殿試采用的是現場閱卷。
不僅一首好字重要,長相也是十分重要的,若是你長醜了,那麼一甲、二甲等好一點的名次,對不起,别想。(雖然有點殘酷,但卻是事實,看臉的時代啊!後面要出場的那位江南四大才子徐祯卿就是。)
終于第二場考完了,陳瑀也病了下去,不僅是陳瑀,那些體制稍微弱一點的,甚至差一點在号房内死了過去,幸好有巡視官發現。
雖然帶着病,但這第三場陳瑀還是堅持在号房内呆了三日,三場考完,出号房時他整個人了差一點虛脫到一頭摔到号房前,幸好被隔壁紹興的沈胖子發現,并送去看了郎中,這才撿回了一條小命。
三場,九天,快把人折磨死的浙江鄉試就這樣結束了,貢院内,右谕德毛澄等八名主考、同考官,還有謄寫官、對讀官們都在揮汗如雨的批閱着試卷。
這三場考完,對那些學子們來說簡直如脫胎換骨一般,在大明,不經曆過一次科考,你都不算是一個真正的文人,不管成功與失敗!這其中的滋味實在太難受了。
經過幾日的休養,陳瑀的身子終于轉好了一點,便收到府上有人送名喇,卻是謝丕和董玘邀請陳瑀遊西湖,二人自從在院試後聽了陳瑀那一番西湖的描述,不禁心向往之,奈何兩人對杭州風景知之甚少,所以想起了陳瑀這免費導遊。
這二人倒是不急着回餘姚和會稽,反正閑着也無事,九日的折磨也快把人逼瘋了,這好不容易解放,自然要好好遊玩一番,順便就當在這裡等放榜了。
西湖上,來往的畫舫船隻緩緩的穿梭着,謝以中本要租一首畫舫,但是陳瑀說那樣便不能領略到西湖之美,于是三人問農家借了一首破敗的小船,炒了幾個小菜,置上一壺美酒,一陣陣沁人心脾的微風拂過,說不出的舒暢。
說是讓陳瑀給介紹西湖美景,但是考完試之後最多的話題,往往都是考的如何如何之類的。
雖然沒有那金碧輝煌的畫舫,但是三人卻仍舊是來往穿梭的船隻的焦點,三人年歲不大,長相都是十分的俊俏,一時間吸引了許多娘子們的青睐。
一日味同嚼蠟般的遊玩,三人最後都沒了興緻,便草草的回去了。
等待放榜的日子萬般的難熬,陳瑀一天天翻着日曆,希望時間能快一點,再快一點,這個時候最為難熬的便是那些考的中等的學子門,過于不過,全在運氣,所以這些人整日哪兒也不去,一心鑽到飛來峰上的靈隐寺内,日日潛心上香拜佛,那些高僧們見這些學子這般的虔誠,曾有好幾次言他們慧根很佳,要收做入室弟子之類的話。
終于等到八月三十日的早上,陳府上最為緊張的莫過于陳大富,他手中拿着那如同雞蛋般大的佛珠,口中自言自語的嘀咕着。
“不過也沒關系,不過也可以,畢竟是秀才了,可以了,過不了家财也還有許多,還夠這小子考幾年……”
陳管家見陳大富臉色不好,對一旁氣定神閑的陳瑀道:“少爺,要不要請道士什麼的來做個法?”
“嗯?做什麼法?”陳瑀雖然看起來氣定神閑,那心中的小心髒都已經到了嗓子眼了,好不容易蹦出了這一句話。
“這老爺不是中邪了嘛?”陳冬生笑道。
“呵呵,陳叔,你好風趣。”陳瑀面皮一陣抽搐,道:“今日放榜,能不緊張嘛?”
今日一早陳府大門就敞開,陳大富說這樣可以方便報子能認準家門,可是臨到中午,仍舊沒有一人前來。
最後陳冬生實在受不了了,他幹脆道:“少爺,老爺,老奴去貢院門前看看吧,反正離着不遠,這等着太難受了!”
說罷也不管陳瑀和陳大富同不同意就跑了出去,可是沒過多久,就哭喪着臉跑了回來。
陳大富一驚,手上那雞蛋般大的核桃木佛珠竟生生的被他捏碎了,臉色蒼白的問道:“落榜了?”
“不是!”陳冬生抹了頭上的一把汗,道:“街上人太多太多了,老奴差點被擠死,貢院的路,根本過不去啊!”
“操!”陳大富怒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這麼調皮,你個老不正經的家夥!”
臨近午時,仍舊沒人前來報喜,陳瑀心道,“完了!”
突然門前走來兩個俊俏的公子,陳瑀努力的望了去,哪裡是報喜的小厮,卻是謝以中和董文玉二厮,他們臉上那一臉菊花般的笑容證明,這兩個家夥高中了!
二人進了府上,逢人就送銀子,凡陳府上婢子家丁,但凡見之,都送一兩碎銀子,出手不可謂不大。
“廷玉兄,幾甲幾名?”董文玉笑容更燦,抱拳問道。
“可能……落榜了!”陳瑀有點兒失落的道:“至今無人通報,二位可是高中了?”
“哼,明年會是一定超過謝學長!”董文玉道:“哦,應該換做謝解元,這讀起來……真拗口。”
“廷玉兄,你莫要着急,我們兩個本來是準備去看榜單的,可誰知路過爾家門便聽到有人說今年的解元。”董文玉道:“那通往貢院的道路,那叫一個水洩不通,根本就擠不過去,我等便尋思着來府上瞧瞧,你莫要着急。”
“文玉莫要謙虛,這第三可也是不錯的名次了!”謝以中笑道。
陳大富聽二人在這裡互相吹捧,恨不得一腳将這兩個混蛋踢出去,娘的,就算送銀子,也是老夫給家丁婢子發,這哪兩個小王八蛋,故意來侮辱人是吧?
“哎,回邸舍的路被圍的水洩不通,我等可能要在這等一晚上了,不知廷玉兄可否招待一番呀?”謝以中眼中露出一抹狡黠,隻是這個時候陳瑀哪有時間關注他的表情,心煩意亂的道:“嗯。”
一個院子的人就那麼茫然相望,不管是家丁、婢子、管家、還是那一老一少的主人。
隻有那董文玉和謝以中,這二人像是一點不長心一般,拿着陳府上的水果,搬着兩幅搖椅,就那麼一邊吃一邊享受着。
臨近落日,一群人像望夫石一般望着大門外,可那門外像是被倭寇掃蕩過的一般,連個雞叫聲都沒有!
陳府中人們的臉色漸漸的不好了,陳大富有種想暴走的沖動,狠狠的瞪着這兩個來“踢館”的小子!
“關門吧!”陳瑀無力的對管家道,勉強的露出了一絲笑容,笑容中說不出的落寞。
陳大富上前安慰道:“沒關系,三年後繼續考!”
“慢來慢來,說不得一會兒報喜之人便到了呢?”謝以中笑道。
“你你……哪裡交來的兩個損友,這簡直是在看我們笑話,打我陳大富的臉啊!”陳大富狠狠的對陳瑀說道。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一陣敲鑼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