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動身回到了京師,風風火火,來無影去無蹤,頗有一種大俠的風範。
望着李東陽的背影,陳瑀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不要臉!”
這老狐狸終究沒有說一句話,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其實這兩句話是矛盾的,因為整個談話過程中,李東陽一直是持不同意的态度,既如此,他臨走時未說過一句話也已經代表了他的态度。
沒錯,李東陽默認了陳瑀的方案,隻是潛在的意思是,出了事,你陳瑀一人扛着,和老夫沒有一點關系。
這也是陳瑀罵這厮不要臉的原因,當初慷慨激昂一個勁的為國為民舍身取義,媽的,但凡有點兒事,這幾把跑的比誰都快,見過不要臉的,這麼無恥的還是第一次見。
偏這家夥還裝作一副高深的模樣!
這些日子海禁政策也是越來越松,現在也是開海禁的絕佳時期,所以陳瑀以右佥都禦史的身份寫了一份《開海禁疏》,此疏中重點以開海禁給朝廷帶來的收入為主題,并且輔之關于東南各方面的形式以及軍事力量等。
陳瑀建議先以甯波市舶提舉司為例,看試行結果如何在後當定論。
當李東陽在朝會中宣布陳瑀這舉措時,本以為會有大量的官員跳出來反對,可結果讓他驚訝不已,跳出來的也僅僅是幾個老頑固,多以禮部和翰林院為主。
他們以祖制強烈反對陳瑀這舉措,還激烈的批判了陳瑀這誅天滅地的思想,并且要求都察院撤銷陳瑀一切職務等等。
不過滑稽的是,各科給事中、禦史、詞臣此刻卻無比的統一,他們說國情當以國勢為定,如今國家财政危機,開海禁不失為一則利,況且僅僅是在甯波市舶提舉司試行,并沒有什麼不妥。
當李東陽知道朝臣的态度之後,心中滿腹驚訝和驚恐,什麼時候陳瑀的勢力已經滲透了整個朝廷?這不可能啊?
加賦之舉,在夏收之後,劉瑾便依照陳瑀的建言給取消了,因為朝廷不但沒有增加一毛的收入,還激起了南直隸、浙江、湖廣等地的百姓們的騷動。
市舶提舉司提轄自然是陳瑀的人,倒不是說是陳瑀用了什麼手段,才讓自己的人上位,實在是這位置沒人敢做,一旦成功了還好,可一旦引起了種種不測,誰也不願意去承擔,所以他們打的算盤就是,你陳瑀先去經營,我們等着吃果實就好!
當甯波市舶提舉司開了之後,前來經商的人可謂是絡繹不絕,甯波碼頭前各色各樣的人穿梭,有扶桑日本人,有佛朗機人、波斯色目人、朝鮮等等。
人多了,鬧事人也多,但是這些人上岸前,陳瑀就已經給他們宣布過大明的法律,不過這些人卻充耳不聞,以為大明還是和正統朝一般,不敢欺負他們這些外來客。
所以甯波街頭便出現這樣一幕,一個日本人和當地漁民大肆出手。
當陳瑀接到消息後,立刻帶都司的人前往事發地,經過一番了解,陳瑀總算是弄明白了,原來是這日本人認為大明商給他的東西缺斤少兩,而大明商人卻說他的東西都是過了秤,且給那日本人看的,斷然不會少!
這日本人是存心找事。
确實,他們就是在存心找事,通過以往正統、成化朝的慣例,一旦發生這種事,大明朝禮部唯一能做的就是息事甯人,并且還會給自己一些賠償,所以這些日本人便舊事從做,希望能撈到一些好處。
陳瑀仔細的盯着那日本倭人,這厮長相很醜,而且很矮,看穿着,陳瑀基本可以定義這厮為“矮矬窮”。
那日本人被陳瑀盯的很不好受,用生硬的中文對陳遇道:“你們大明要給說法!”
陳瑀點了點頭,笑眯眯的道:“是要給說法!”
然後臉色一換,回頭對那大明商戶道:“如果我查出你确實有違商業操守,牢獄之災免不了!”
陳瑀現在擔心的不僅僅是外來國,更是擔心直接的百姓,這些沿海的居民若是平頭百姓還好,可若是那些油腔滑調的人,這種事幹起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陳瑀不但要給外來國家震懾,也要給大明人做個提醒。
他相信随着市舶司的發展壯大,這樣的事一定不會少有!
那商戶倒是個老師的撲魚漢子,他拍着兇膛道:“大人您放心,俺們本來沒有營生,好不容易有了這次機會,俺們也不會做那種不要臉皮的事,您經觀查,若是俺給大明丢臉,現在就跳海裡喂魚!”
陳瑀點了點頭,心中一股暖流而過,這才是我大明朝的子民,夠漢子,沒給本官丢臉!
陳瑀示意沈飛帶人封鎖了現場,開始對那日本人做調查,結果很快出來了,陳瑀笑眯眯的對那日本人道:“這你當如何解釋?”
“看錯的幹活,你要怎麼樣?我們日本國可不是好欺負地……”
話還沒說完,陳瑀一拳頭就打了上去,“我大明就是好欺負地?”
陳瑀這一舉動和這一句話,立刻讓周邊百姓熱皿沸騰!
陳瑀接着道:“今天你們日本國要不給本官一個交代,你他娘的就給我在牢獄呆着吧!”
現在我兵強馬壯,會怕你們?這樣的種族,若是不給點教訓,他們不會知道天高地厚,若是“大明好欺負”這種思想一直伴随着他們,那後果才真是不堪設想!
所以對待日本,陳瑀唯一的策略就兩字“強硬!”,一旦給這些人打慫了,他們會比孫子還要乖的。
果不出所料,那日本人被打懵了,他們從來不會想過大明的處理态度會是這般,不是說大明一向是要面子的麼?可這是怎麼回事?
要面子那是皇帝的事,現在皇帝都不知道在哪裡風流快活,誰他娘的跟你要面子,今天你們國家不派出使臣調節,我他娘的絕不會放人!
陳瑀針對日本國這種做法,立刻讓禮部高度警惕,他們說“邦畿之國,非開化之民,我皇明當以禮度化也,豈能暴乎?”
他們的處理意見是讓陳瑀放了日本國人,并對其道歉,以體現大國的包容度。
陳瑀笑了笑,對那禮部來使說道:“今天本官便和你掰扯掰扯何為禮與暴。”
他說完便啪的一巴掌送了上去,将那禮部郎中打的暈頭轉向,然後陳瑀笑眯眯的道:“來,乖,對老子道歉。”
禮部郎中臉色漲紅,當即就發飙了,拍着桌子怒吼道:“陳廷玉,莫要以為你得了點勢便蠻橫如此,本官一定會彈劾你毆打下官,蠻橫無理!”
“這不是爾禮部說的,皇明當有包容麼?你倒是包容一個給我看看,然後給我道個謙?”陳瑀問道。
“你……你這是無理取鬧!”那郎中怒道。
陳瑀聽完,臉色陡變,雙手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大理石造的地面上,指着禮部郎中道:“你也知道這是無理取鬧?國家被欺負你們息事甯人,子民被欺負你們息事甯人,偏以高姿态去包容他國人,寒了我大明子民的心,有時候本官都在想,到底你們是哪國人?吃的哪國的糧饷?!”
“你們所謂的禮儀是不是都用屁股想出來的?你老娘要是被倭寇奸污了,你會不會和他掰扯所謂的禮儀?笑話!”
“你……你,好、好!”那禮部郎中指着陳瑀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最後道:“本官一定會将你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楊大人!”
楊大人?卧槽,這是南直隸的禮部郎中?他說的楊大人不是南京禮部尚書楊廷和還有誰?
算了算了,事多了不煩,随他去吧,不管是誰,陳瑀都覺得自己這處理的方法沒有錯。
第一批市舶司的賦役和陳錢大衢府的賦役全都在夏收後兩個月内完成了,三處地方加起來,達到了恐怖的五百萬石和一百二十萬兩銀子。
當這批成果被送到朝廷之後,全朝人震驚,就連久不出宮的朱厚照也親自上朝表揚了陳瑀。
朱厚照讓陳瑀将陳錢大衢的賦役考成政策先在浙江、湖廣、南直隸推行,然後逐漸推廣全國。
這一塊巨大的利益立刻讓朝廷嘗到了甜頭,無論是朱厚照還是劉瑾,都同意陳瑀這一政策。
其實無論什麼政策,沒有比結果更加有信服力。
考成政策是六部同都察院将所屬官員應辦的事定為期限,然後登記三個賬薄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底,一本送六科考核,一本送内閣。
每月對賬務進行核對,并且由巡查禦史巡查完成情況。
這麼做可以有效的防止官員貪污舞弊怠慢工事等狀況,這隻算是個雛形,具體的政策還有待修訂。
不過但這一政策出台之後,南直隸浙江湖廣等官已經将陳瑀十八代祖宗罵完了。
“此法一出,冗員貪污等事将少十之有三,朝廷收入将提高十之一。”這是李東陽對陳瑀這考成法的評價。
隻是這樣的事怕也有且隻有他陳瑀敢做吧。
“你是個好官,是個能吏,但卻不懂規則,這麼做的下場……”李東陽自言自語的道,眼中帶着一絲擔憂,擔憂中又帶着一股自責,“天下能如你者又有幾人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