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伯虎治病間,沈九娘還是将這一段時間的遭遇一一告訴了陳瑀。
就在不久前,也就是十月份左右,劉瑾在大肆洗牌各地方官僚,蘇州知府很不幸被洗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個新任彭知府。
在彭知府上台沒幾天,便開始大肆的守寡民脂民膏,弄的蘇州怨聲載道,可都聽聞這彭知府很有後台,所以連禦史言官都不敢拿他怎麼樣,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彭知府不但放任手下衙役貪墨徇私,更是将其沾親帶故的親戚都聚攏來了蘇州,大肆的侵占着蘇州百姓們的富業。
很不幸,唐伯虎這一家包子鋪就位列其中。
依照唐伯虎的性子,絕對會找其理論一番,唐伯虎也确實這麼做了,可是人家二話不說,立刻找了當地幾個喇唬,将唐伯虎狠狠的打了一頓,然後又将其家内财物偷盜一空,所以才淪落到現在的家徒四壁。
唐伯虎隻是一個出頭鳥的榜樣,自從唐伯虎之事傳開之後,那些蘇州的小家小富們再也不敢反抗,立馬老實了許多。
唐伯虎自那以後,便落下病根,家裡又沒有什麼錢财,所以這才一日不如一日。
陳瑀了解了前因後果之後,便讓沈九娘放心,他說他現在是巡查禦史,所以這事定會管到底的。
巡查禦史也僅僅是浙江區域罷了,他到還是沒有權限去管轄南直隸的,但是陳瑀另一個身份卻是可以的,隻是他不想告訴沈九娘罷了。
他讓沈九娘安心,說過兩日那店鋪便會回到他們的身旁,那彭兄弟還會親自上門道歉。
沈九娘也囑咐了陳瑀,她說那彭家的後台很硬,若真的不行便不要強求。
就在幾人在談話期間,門外傳來嘈雜聲,沈飛也從們外走了進來,對陳瑀道:“那張典史帶着幾個衙役來了,還有那姓彭的也來了。”
陳瑀雙目眯在了一起,直勾勾的望着門外,“還怕他們不來呢!”
“原來是唐解元的家啊!”外門傳來很大的踹門聲,那木制門扉此刻已經被踹飛了,那張典史口中“唐解元”三個字說的分外的刺耳。
“張典史麼?”陳瑀背着手出了門外,他身後沈九娘幾人也跟了出來。
那張典史和一旁的彭店主此刻見了陳瑀,臉上抑制不住的怒氣,恨不得現在就打殺了陳瑀。
“你小子夠嚣張的啊,連老子也敢欺辱?”張典史冷冷的道,“來呀,給我枷了!”
張典史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那彭店家也是一樣,可就在這時,門外又踹來傳來一陣急急的步伐聲,然後就聽到轎子落地聲音,一個身披四品绯紅官府的大人,在幾個衙役的拱衛下,帶着小碎步跑進了院内。
“哎喲,知府大人,這點兒小事您怎麼還親自來了!”那張典史想要表功,畢竟能見彭知府的時刻也不多,說不定被知府大人賞識,那自己便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他道:“這幾個王八蛋已經替您緝拿歸案了!”
彭店家也谄媚的道:“大人,這事兒我能解決。”
這彭知府被這二人說的臉色臊紅,面皮止不住的在抽動,伸起腳就朝二人踹了過去,“你兩個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這一踹,将張典史都踹懵了,“大人,您是不是打錯人了啊?”
“我錯你八輩祖宗!”彭知府一陣氣急,對手下幾個小吏說:“你們……你們給我繼續打這兩個不開眼的狗東西!”
他說完,然後急忙笑眯眯的走到陳瑀的身旁,“陳大人啊,不知曉大駕光臨實在有失遠迎。”
“不知者不怪,不要緊不要緊。”陳瑀也笑眯眯的道,“聽聞這是您小舅子啊。”
陳瑀指着還在被胖揍的彭店家,“挺猛的,會斂财。”
“額,這個……是下官沒管教好。”彭知府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然後沖着彭店家沒好氣的道:“還不給陳瑀陳大人陪不是?”
“他就是陳瑀……啊,陳大人,對不起,小的錯了。”那彭店家自覺失口,連忙叩首道。
“你也沒錯。”陳瑀笑呵呵的道,“本官也不是什麼器小之人,這次且算了吧。”
“謝大人,謝大人!”
這裡面最無辜的就是張典史了,真他娘的晦氣,偷雞不成蝕把米,娘的,要知道這就是聞名遐迩的陳愣頭,誰他娘願意趟這趟渾水?
他也急忙趴在陳瑀的腳下道:“陳大人,下官也一時糊塗,冒犯了大人,請大人饒命啊。”
陳瑀饒有興緻的看了一眼張典史,然後笑眯眯的道:“起來吧,不知者不怪嘛。”
見陳瑀并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這彭知府才放了心,他急忙對陳瑀道:“陳大人,今晚我在城内最好的酒樓内布置了宴席,來給您接風,您一定要大駕光臨呀!”
“一定,一定,那我們晚點見?”陳瑀笑道。
“哦哦,好的!”彭知府放下心來,他現在自信已經打探出了陳瑀的三分性格,晚上在送給陳瑀一點錢财,這事兒還不就擺平了?
“慢着。”陳瑀突然叫住了彭知府,指了指門扉道:“這損壞了東西,就這麼走了麼?”
彭店主急忙掏出十兩銀子,“大人,這修繕一下,應該夠了吧?”
“恩。”陳瑀接過了銀子,然後笑眯眯的道:“我們晚上見!”
等他們走後,陳瑀才收了适才的笑臉,對沈飛道:“查下彭知府。”
沈飛接令而去,現在内廠的線報已經越來越高效,遍布全國,這才是陳瑀在官場賴以生存的根本。
等沈飛走後,陳瑀将手中收到的十兩銀子轉身送給沈九娘,可那九娘眼神冰冷,淡淡的對陳瑀道:“陳大人,您晚上還有宴會,不便于在此處呆着,還是快些離去吧。”
她說罷,就關上了房門,然後又開了門,将陳瑀送來的東西全部扔了出去,末了還來了一句:“無福消受!”
“哎……這人怎麼這樣?”戚景通不解的問道。
陳瑀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又看了看房小梅,搖了搖頭離開了。
“這樣的事這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是最後一次,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房小梅同情的看了一眼陳瑀,“哎……你們這些做官的,都官官勾結呢!”
房小梅這是替沈九娘說出了心裡話,這也是沈九娘突然态度大變的緣由了。
晚上的宴會在護城河邊,彭知府沒有吹牛逼,這一頓真的異常的奢華,怕能抵上貧民百姓生活一年了。
若是以照一個知府一年的俸祿一百多兩來折算,這一頓飯怕吃了他兩年的俸祿,但人家眼都沒有眨一下。
宴會中,陳瑀無意間問了彭知府一句話,“據說朝廷已經将方獻夫的《陳六事疏》下放到地方學習,不知彭知府學的如何?”
當陳瑀說出這句話之後,彭知府愣了一會兒,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道:“恩,深有體會。”
怕若不是我說了這句話,你都不曉得《六事疏》是什麼東西!陳瑀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他知道,這就是大明朝的地方官吏,對上,他們陽奉陰違,事事基本都不作為,更是許多冗員官吏混在其中,坐吃國家糧饷,不幹實事。
這也就罷了,全當朝廷養了一頭豬。可還有一種官吏,這種官吏對大明禍害最大!就是幹事的,但都幹些貪贓枉法之事,這樣的人在官場絕不占少數!
一場晚宴吃完了,那彭知府還要帶陳瑀去找一下樂子,但被陳瑀拒絕了,彭知府也好理解,畢竟陳瑀身旁還帶着一個美人,怕夜夜都能将陳瑀榨幹了,所以不去尋花問柳也好理解。
不要緊,最後彭知府送給了陳瑀千餘兩銀子,然後便安心的回府了。
這些錢雖然暫時都是彭知府出的,但是彭知府卻讓他小舅子和張典史打了欠條,娘的,這事要不是你兩個缺心眼的,能辦成現在這樣?幸好陳瑀沒有放在心上,不然老子也跟着你們完蛋!
不過彭大人還是分析錯了,陳瑀不但放在心上了,還印在了腦子裡,當沈飛查出彭知府的身份之後,陳瑀點了點頭,果然和自己想的不差。
彭姓太過敏感了,讓陳瑀不自覺的就想到了東南三大姓,彭、折、林!
“大人,這彭大人是閩商的人,怎麼辦?”對于閩商,沈飛還是有些忌憚的。
若是單純的對沈飛自己來說,什麼閩商、晉商的,他都不怕,但是經過陳瑀的日夜熏陶,以及對大明形式勢力的分析,他漸漸的重視起這個群體來。
這些人擁有強大的資金鍊,不但如此,官場上也得天獨厚,更是控制着東南沿海的走私,可以說十分的可怕,甚至比晉商還要可怕。
話說回來,那晉商也好不到哪裡去,陳瑀曾讓内廠查過這個群體,這群畜生竟然在九邊外和蒙古人做交易。這群黑商人,真是為了錢什麼都幹的出來,國家大義在他們眼中就是個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