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江西人又看了陳瑀一眼,然後相互嘀咕了幾句,便有其中一人朝迎親隊伍後走去,少頃後那人又跑了回來。
适才那人将這邊的情況告訴了楊應奎和桂萼,兩人合計商量了片刻,知道陳瑀擅長科考和詩詞,便不在這些地方做題考究,他們知道這些難不住陳瑀。
其實想要難住陳瑀很簡單,那江西人出題亦或者說話了。
他道:“灰木已無心,奈何煩惱?”
咦?這是?謎題?八股?對聯?詩句?一時間浙江學子摸不透江西人在搞什麼名堂,無緣無故的說這兩句是什麼意思?究竟要考什麼?
“是個上聯。”陳瑀搖了搖頭,朝親迎的隊伍中努力的看了看,隻是人頭浮動,始終什麼都沒有看到。
“走了。”陳瑀苦笑了一番,便當先離開了。
“咦?不過是個普通的對聯,陳狀元為何離開?”浙江人望着陳瑀失落的背影頗為不解。
确實是個普通的對聯,他們很快便破了,可是後面沒有了陳瑀,這些浙江學子哪裡還是江西人的對手,不過敗了也就敗了,畢竟陳瑀破的那一副截搭題已經夠他們吹噓了。
魏文禮他們跟在陳瑀的身後,适才陳瑀心情還是不錯,隻是現在為何這便消沉?他不解的問文征明。
“因為适才那副上聯。”為文征明歎了口氣,“廷玉的弱點始終還是在感情上,這可是為官的大忌啊,不過一女人罷了,何苦那般癡念?”
魏文禮還是不懂,心像火燎一樣,道:“哎呀,你們能不能把話說明白點,這樣讓我和老馬好捉急。”
“俺不捉急!”馬昂在一旁沒好氣的道。
“怎麼?連你也懂了?”
“這還不簡單,很明顯适才那個對子陳大人沒對上,心裡失落,又不想在人家面前失了面子,才會這般,你看他搖頭的樣子,分明是說自己敗了,敗了,可恥,可恥啊!”
馬昂甚至已經把陳瑀此刻内心的活動給描述出來了。
“算了,對不起,當我不認識你。”魏文禮恨不得一腳将馬昂踹飛了。
“難道不是這個理?”馬昂摸了摸腦袋,“讀書人都愛面子,更何況陳大人還是狀元,就像俺們打仗一樣,敗給一些新兵蛋子,一張老臉還朝哪裡擱?還不拍拍屁股跑路?陳大人也是一樣,敗給了一些後生,自然是沒臉呆下去了。”
馬昂堅持覺得自己分析的很在理。
“行行行。”魏文禮指着一旁道,“看到那邊樹沒有?”
“看到了,怎麼?”
“樹下面有陰涼,你去呆一會冷靜下。”
馬昂憨笑道:“俺不熱……姓魏的,你是不是讓俺哪涼快哪帶着?”
不理會馬昂這厮,魏文禮頗有一種求知欲望的看着文征明,讀書人這些個花花道道,他真的應付不來。
“适才那副上聯叫灰木已無心,奈何煩惱。這灰木無心,一語雙關,木心,說的是一個字,梓,便是在暗自李小姐,而灰木已無心,第二重意思是李小姐對陳大人已經無心了,可你這般,會讓她煩惱。”
馬昂:“……”
“灰木已無心,奈何煩惱?”陳瑀搖了搖頭,留下一句,“青石本不老,為誰白頭。”然後離開了。
“這句話又是啥意思?”魏文禮最近對文人這些東西很有興趣,知道他們說話都十分含蓄,絕不會像馬昂那粗魯的厮,張口就是娘的,閉口就是幹。
“青石說的是玉,意喻廷玉,廷玉還是放不下李小姐,可是這不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麼?”
馬昂:“……”
這兩句對子,在李梓棋成婚的第二日便穿了出去,被當地人津津樂道,尤其是陳瑀那一句為誰白頭,更是賺了不少青樓窯姐的眼淚。
又加上杭州讀書人同仇敵忾的渲染江西人這般那般,更是将陳瑀的癡情推到了頂端。與此同時,一些說書人還根據這兩首詩編了許多愛情故事,其轟動效果經過那些讀書人的渲染之後,這影響力可見一斑。
讀書人這種心事到也可以理解,他們敗給了江西人,越是這樣就越是仇視江西人,所以才會将陳瑀捧上天,以此可抹黑江西人,反正讀書人閑着沒吊事,搞這些事情倒是頭頭是道。
然後一系列合理的事經過那些讀書人的推敲之後就更加的合理了,什麼陳瑀之所以娶房小梅,就是因為李梓棋劈腿了桂萼,陳狀元苦等多年,罷官後卻被李知府家千金抛棄,心灰意冷之下才和房小梅成親……
反正一時間倒是把陳瑀塑造成了了個癡情狀元,而李小姐卻被描黑成了白眼狼,最苦的就是桂萼,那在杭州的名聲,真是差到了極點!
這些事情很快的便傳到了北城桂府,李梓棋聽了之後,便找到了桂萼,問他那日是否是故意對陳瑀說那副上聯的?
桂萼一笑了之,他道:“這是友人出題,怎生的和我扯上關系了?”
“灰木無心,說的不就是我?你知道有陳廷玉在,江西人讨不到好處,所以才故意說此上聯,就是讓陳廷玉離開,對也不對?”李梓棋怒問道。
桂萼看着她,呵呵的笑了起來,“是你根本忘不了陳廷玉吧?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不是他陳瑀的妻子,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你是在質問我嗎?”
“不是……”李梓棋這才想起自己已為人妻,“我隻是不想看你耍心機,以前覺得你單純,有理想,可是怎麼覺得你變了。”
桂萼将其摟在懷中,溫柔的道:“你真多心了,這真不是我出的題,是楊大人,他和陳廷玉有些過節,所以才會有這麼一出。”
“嗯。”
“過幾日我便要回丹徒了,你準備準備,看可有什麼東西要帶走。”桂萼道。
李梓棋望向陳府的方向,良久後才道了句,“沒有了。”
陳府内。
錢冬菲扭傷的腳,現在還沒有好透,自然是去不了私塾。
每次陳瑀和錢冬菲碰面的時候,那丫頭臉色總是很不自覺,不就是碰了一下兇,又沒有做什麼,至于嘛!
陳瑀有心要攙扶她,卻總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日子就這麼平淡的進行着,備婚,備子,期間也經常被陳大富數落,說他這麼大的人了,不要整天看書什麼的,要多陪房小梅和他孫子出去走走。
對此陳瑀也很是無奈。
房小梅這些日子脾氣也逐漸大了起來,吃飯也很沒有規律,每日陳瑀都要讓人準備點山楂放在她的身邊。
當然她脾氣大也隻是對陳瑀,對陳大富還是恭恭敬敬的一副好兒媳的樣子。
在這期間,魏文禮幾人也偶爾會來陳瑀這便蹭飯,聽他們說,沿海最近有小骨海寇在活動,也不曉得是不是倭寇,反正每次巡檢司出去之後,這些人總能逃的無影無蹤。
期間也有過一次較大規模的搶劫,那一次是馬昂親自帶着百戶所和一首軍船去抓捕的,聽馬昂說,是倭寇,不過倭船上有很多漢人。
這些人時常會在沿海搶劫一些小家小戶,對此朝廷也并沒有太多的在意。
朝廷現在絕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河北上。
劉家兄弟最近和賊寇楊虎合并,匪患越來越嚴重。
八月十日劉六帶二三千人攻破南宮縣,抓了知縣,毀了縣衙,放了獄囚,十一日,搶了甯晉皇莊。
八月二十,楊虎奪民船若幹,兵臨霸州城下,驚動京師兵部。
八月底,劉六、劉七、齊彥明、東入樂安縣,張興南入峄縣,楊虎西南入東昌縣。皆攻破之。
同日,楊虎帶兵二千餘人攻破滄州。
河北一帶幾乎快要全部被劉六劉七楊虎攻打一遍,所過之處,屍橫遍野,狼煙四起,城垣皆毀。
步入九月,劉家兄弟也不滿足在河北轉圈,轉而南下,攻破山東青州沂州兖州。
這些地方可都是宗室所在的封地,一旦賊子挾持宗室,後果将不堪設想。
各地方守兵根本不指望,不然也不會羸弱到被劉家兄弟一攻便破。
朝廷無奈之後,隻好從遼東宣府大同延綏等九邊調兵,一時間朝廷為此事也是吵開了鍋。
九邊乃是守護北方賊子入中華腹地的要塞,一旦那邊出了問題,大明便岌岌可危,所以有人建議從東南調兵。
現在東南倒是頗為平靜,海上賊寇懾我大明之威,自不敢來。
然後楊廷和附議同意從東南調兵破劉氏反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