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微微亮。
但此時的施無為卻已經蘇醒,并懶散地來到了甲闆之上,俯瞰着這片大海。
微風,拂過了他的臉龐,吹起了他的幾縷發絲。
而他,卻是想起了昨日的那一戰。
親眼目睹了整個經過的他,已是對那位寶船上的男人,産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
因為昨日的那一戰,不僅是解開了他心中,無數個謎團,更是讓他有了如沐春風般的感受。
直到戰鬥結束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早在蘇門答臘之時,鄭大人便特意讓船上的船員,來回反複地搬運着一個個裝滿了岩石的寶箱,其目的便是讓來往之人,将明軍的所得所獲,大肆傳開。
鄭大人還假意讓這國王派遣使者前去誘使陳祖義聯合衆海盜,發動進攻,其目的,便是要通過這一戰,将南洋的所有海盜,一舉消滅。
不僅如此,他更佩服對方,竟然是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安排那一千人,沖出了船隊,繞過了森林,封鎖了敵軍的後路。
而對于那四十餘艘升起白旗的船隻,鄭大人所用的招數卻是更加的妙。
這些船隻是來自于海中諸國的官船。
但這些船在出發之前,卻同樣是受了鄭大人的指示,假意與海盜一齊進攻。
隻不過,鄭大人曾與他們約定,若是當他們聽到了兩聲有規律的号角聲後,便要立刻升起白旗,并與明軍一齊對付四周的賊船。
最後,最令施無為佩服的,還是一年多前,對方的一個決定。
他記得當初正是陳祖義殺害了我軍的一百多名将士,并栽贓給了爪哇國的國軍。
但當時,在衆将士都建議立刻攻打三佛齊,拿下陳祖義之時,鄭大人卻是強行的力排衆議,堅持繼續的航行。
而直到此時,施無為才明白了對方當時的用力。
他知道,若是當時就出兵攻打陳祖義,雖然的确是能輕而易舉的将其擊殺,但是,這并不能保證在朝廷的水師離去之後,這片海域之中,是否還會不會再次出現另一個陳祖義。
所以,鄭大人才選擇等候時機,等自己從仙島上歸來的消息傳開,等自己滿載而歸的消息傳開。
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吸引那一雙雙貪婪的目光,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引起這片海域之中,所有海盜們的注意。
也正是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隻需要通過一場戰,就将這些流寇,一舉殲滅。
………………
…..
從今日起,這片茫茫的大海,便重新回到了往日的甯靜。
而在失去了海盜後的這片大海,在往後的日子裡,更是重新興起了貿易之路。
日後,當大明王師,再一次的來到這片海域之時,諸國國軍,諸國的子民,無一不是夾道歡迎,歡呼雀躍。
而鄭和的名字,亦将伴随這片海域,永遠被人們,記在了心中。
…………………………..
………….
三個月後。
永樂五年,九月。
黃昏的夕陽光,正懶洋洋的打在了甲闆上,一衆修行之人的臉上。
此刻,這些人的臉上,幾乎無一例外,全都是充滿了期待的望向了前方不遠處的那一片,金色的沙灘。
因為那片沙灘,正是他們當初的起航之地。
片刻之後。
船隊已經離海岸,很近,很近了。
近到船上的人都能看到底下的同門師兄弟們在向自己招手,近到他們都能看到平日裡那不苟言笑的長輩們,都已是露出了發自内心般的微笑。
于是乎,也不知哪位不聽勸阻的門派弟子,在船隊還未靠岸之時,就已是迫不及待的縱身,跳入了下方的海中,并雙腳踩踏的海中波浪,奔向了自己的親友弟兄。
而經他這一鬧,仿佛就像是決了堤的洪水一般,隻見千山渡的所有修行之人,全都是飛身下了海,向着遠處的師門中人,飛身而去。
此時,正處于寶船船首處的麻守一,見自己這才剛剛喝了一口酒,卻已經是有一名不知好歹的年輕人,竟然違背了軍令,私自下了船。
于是乎,就見他大手一揮,要想呵斥。
可他卻沒想到,他這呵斥之話都已到了嘴邊,卻是見到這些年輕人竟然是有如潮水一般的,飛向了自己的師門。
而他更是在這些人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于是乎,就見他欣慰的微微一笑後,便是用揮出去的那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緊接着,他就繼續端起了酒壺,喝起了酒,假裝自己并沒有看到這一群膽敢違抗軍令的年輕人。
由于人群實在太多,且衆人的心神都是放在前方的親友之上。
所以,這一時之間,施無為幾人也就并沒有發現失散的那幾位好友。
此時,一身道袍,滿臉正氣的王征南,正面帶惆怅的與身旁的一人交談着往昔之事。
蘇無轼見此,臉上難得的浮現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并笑喊道。
“師叔!我們回來啦!”。
王征南聞話,臉色頓時一黑,心中更是暗道“哎,沒想到過了三年,這小子還是這般德行”。
然而,就在他心中還在思索之時,他卻自己的眼前一黑。
随後,蘇無轼便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并道。
“師叔!我想死你啦!”。
此言一出,王征南臉上的黑意卻是更甚了一份。
但畢竟有外人在此,他也不好當着衆人的面,呵斥這弟子的無禮。
“王師兄!”
“師兄!”
“王師兄!”
施無為二人以及小和尚也都是來到了王征南的身前,看着這叔侄二人,艱難的抱在一起。
事實上,他對于蘇無轼的舉動,也是感到了意外。
因為在他的印象之中,蘇無轼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大大咧咧的說話,做事了。
王征南見年輕人全都是平安歸來,臉上的黑衣頓時便淡了些許。
但他見小和尚正眼神恍惚的四處張望着,便笑道“無念師弟莫急,空智大師有事在身,便特意讓師兄我帶你去江南與大師彙合”。
“什麼!師傅他老人家也下山了!”。小和尚瞪大了雙眼,一臉欣喜的望着對方,似乎心中早已是掃去了此前的陰霾。
王征南笑了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
“這位小師傅,難道就是空智大師的高徒?”。王征南身旁的一位身穿雪白長袍,臉色無比剛毅的中年人,出聲道。
王征南見身旁的友人發問,便急忙對着一臉茫然的小和尚,說道“師弟,這位正是雪山宗的宗主,你可喚他陳宗主”。
話音剛落,就見同樣是一個雪白長袍的年輕身影,是飛身來到了這位陳宗主的身旁,并喜道“爹!”。
陳宗主似乎對兒子的一聲喜呼,并不滿意。于是,就見他沉着臉,對着自己兒子,沉聲道“還不快來拜見你爹的救命恩人?”。
此言一出,其子頓時便是一愣。
随後,當他們看到蘇無轼幾人的熟悉面孔之時,這反應過來。
于是,就見他極為恭敬地對着王征南行了一個大禮,并道“晚輩陳暮陽拜見王師叔,晚輩曾聽爹時常提起當年舊事。爹總說當年若不是王師叔出手相救,隻怕他早已…..額”。
“哈哈哈,師侄快快請起!切勿聽你爹酒後胡言!”。王征南急忙将這年輕人扶起,并笑道。
緊接着,他便一扭頭,看向了蘇無轼,并同樣是沉聲道“無轼,還不快來見過陳宗主!”。
“晚輩蘇無轼,見過陳宗主!若不是暮陽兄此行的出手相救,隻怕晚輩,也早已身死了!”。蘇無轼恭敬之中更是帶着笑意的說道。
雖然,他所說的話有誇大之嫌,對着雪山宗的陳暮陽的确是曾經在仙島的河道之戰中,挺身而出。所以,他這麼說,也并沒有錯。
“早就聽說道宗今年來出了一位天賦異禀,且一表人才的高徒。今日一見,當真是如此!”。
“哈哈哈!陳師弟!你可切勿這般說他,這小子可經不起誇!”。
于是乎,在場的幾位年輕人,便就這般,看着兩位長輩,攀談而起,講起了許多,當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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