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黑了。
一輛載有四人的馬車就在夜幕降下的最後一刻,終于是風塵仆仆的來到了烏山鎮鎮外。
可就在此時,就在施無為正考慮着進了孫宅後該如何開口之時,這馬車之外卻是想起了一聲官腔。
“來者何人?烏山鎮已被兵部侍郎李大人所接管。大人有令,不論是入城或是路過之人都要接受盤查”。
“兵部侍郎為何會在此?”
“難道是鎮子裡發生了什麼事?”
馬車中的四人都有此疑問,正相互看着對方。
還是施無為耐不住性子,首先掀開簾子,下了馬車,問道“這位官爺,難道這鎮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官兵本想出聲吓唬吓唬這些人,但是看到一身白衣的施無為身背黑劍,下車之時也是行走如風。
就算他再無知,也是曉得了眼前之人應是一位修行之人。
所以他便一改臉色,轉而恭敬道“烏山鎮幾日前受馬賊襲擊,鎮中村民死傷無數。所以侍郎李大人才在此設攔,盤查路過之人”。
但聽到受‘馬賊襲擊’之時,施無為的腦海中有如隕石墜落,狂震不已。
而當他擡頭看向遠處後,這才發現此時的烏山鎮已是宛若一座死鎮,房屋焦黑倒塌,焦臭之氣漫天。哪還有先前那般江南小鎮之景。
此時,木一一也剛從馬車中走出。
而她一下馬車,看到了烏山鎮的景貌之後,心中也生出了濃濃的不安之情。
“師兄,鎮内發什麼什麼事?”。
木一一剛一發問,就聽見遠處傳來了一聲叫喚。
“無為兄,木姑娘”。
來者走近之時,二人才發現這人便是當初的那位錦衣衛百戶,紀綱。
施無為見遇好友,便立馬沖上前去,雙手急搭在對方的肩頭,問道“紀兄,烏山鎮到底發生了何事?”。
他的語氣很是着急,很想得到答案。
因為婉兒,就在這座鎮内。
紀綱見狀,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畢竟,鎮裡所發生之事,實在是,一言難盡…
但是,他見對方心切,于是便硬着頭皮,說道。
“此事說來話長。五日前,馬賊率八百兵馬襲擊了此鎮,殘殺了不少……”。
未等紀綱說完,施無為便急問道“那孫宅上下,此時可安好?”。
紀綱見他這般着急,在想到孫宅此時的情況後,也不知改如何回答,隻能尴尬的苦道“這..還是由我帶無為兄前去看看吧”。
就在幾人談論之時,馬車上的蘇無轼與王征南也是先後下了馬車。
施無為見二人到來,心中雖是急切,但無奈也隻能是先做介紹“紀兄,這位是道宗青竹峰峰主,王征南王峰主”。
此言一出,就見紀綱當下一愣。
緊接着,他突然猛的下跪在地,用一種極其恭敬的語氣,開口道“晚輩紀綱,拜見王師叔。家師有言在先,若是于江湖之中遇見王師叔,定要以師禮相待”。
天地君親師。
華夏男兒,自當跪天跪地,跪君王,跪親人,跪恩師。
王征南見這晚輩竟當衆下跪,心中便想起了一個人。
之後,就見他皺着眉,略有所思的問道。
“恩?令師是?”。
“家師秦衛明”。
此言一出,王征南的臉色頓時一變。
但也就在片刻之後,他又恢複了神色。
緊接着,就見他,苦笑道。
“你師傅,近來可好?”。
他的言語之中,似乎有着一絲絲的顫抖,也有着一絲絲的歉意。
但在場之人,卻并沒有注意到他神色上的變化。
也不知道,他與那錦衣衛指揮使,究竟有着何樣的過往。
紀綱見長輩問話,并未起身,而是繼續恭敬道“一切安好。隻不過,家師時常會向弟子們,念起當年與王師叔所行的俠義之事”。
這一番娓娓道來的話語,也是讓王征南的思緒,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段日子,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些人。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二十年前的那些人了。
但二十年前的那場江湖動蕩,以及那些人,他卻一直都記在心裡。
……
施無為心中急切,他見道長不說話,便迅速的介紹起了蘇無轼。
“這位是道宗三清峰首徒蘇無轼”。
紀綱在王征南的示意下,也起了身,并對着這位身穿道袍的男子,開口道。
“蘇兄好”。
他早就聽說過蘇無轼的名号。
當代道宗大弟子,更是習得了太乙真經精髓之人,這份資曆任誰見了怕都是會羨慕不已。
“紀兄,好”。蘇無轼雖然嘴上問好,但是心裡确實在想“哎..都說儒宗之人注重世俗禮節。隻是不知這眼前之人是否也是個道貌岸然之人”。
就在幾人談話之時,就見那名官兵來到了紀綱身旁,小心的問道“紀大人,那屬下還需盤問?”
“不用了。幾位都是江湖中人,且有我好友。你先退下吧”。
“遵命”。
在那官兵退去之後,就見紀綱開口問道“天色已暗,還是現有在下為幾位先行安排住處吧”。
施無為此時心中哪裡還想着住處,隻想立刻飛奔至孫宅查看一二。
然而,他剛想開口,一旁的王征南卻是道“不急,還是先前去孫宅看看吧”。
太乙真經畢竟是岷山至寶,所以他見到烏山鎮此時的模樣,便想先行前去孫宅查看是否還留有線索。
施無為也是堅定道。
“恩,還是先請紀兄帶我等前去孫宅查看為好”。
紀綱見兩人堅決,便隻能帶着這些人,先去孫宅了。
…….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原先河流兩旁的房屋,幾乎都已殘破不堪,有的更是被火燒成了焦炭。
而即便是過去了五日,可道路上青石的縫隙之間,以及河流之中還是能看到片片皿迹。
可想而知,當日的鎮中村民到底經曆了什麼樣的災難。
“無為兄,在下見王師叔以及幾位都心有焦慮,不知此次前來烏山鎮,所謂何事?”。在通往孫宅的路上,紀綱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這不問不要緊,可一問卻讓施無為變得有些異樣。
他不知是否該告知對方,丢失經書之事。是否該将自己心中對孫家的猜疑,一并告知。
而在這般情況之下,他隻好微微側身,看了看王道長。
但王征南此時卻點了點頭,表示可以說明情況。
他很清楚,自己幾人已經前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定是來尋物的。
而且待會或許還要依靠官府中人來查案,所以索性便讓施無為告知紀綱。
施無為見道長點頭,便放下了心,對着紀綱,道“紀兄,實不相瞞。那日你我于山中相遇,是因為我與師妹要前去道宗,并将道宗得太乙真經歸還。可不料,在那日紀兄先行離去之後,孫宅着了火。而我所攜帶的真經也不知所蹤。随後,我二人便立刻動身前往道宗,随峰主及無轼下山追查線索。”
此言一出,就見紀綱驚的睜大了雙眼,并後退了一步,道“什麼,這道宗絕學太乙真經被人盜走了嗎?”。
“是的”。
紀綱當然聽說過這太乙真經得威名,這可是能和儒宗的玄天劍決,佛宗的易筋經齊名的功法。“這…此事關系重大,我定會多派人手前去追查”。
施無為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那就有勞紀兄了”。
他此刻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婉兒的身上。
至于這經書之事,已然無從牽挂了。
………
說着說着,幾人便已來道孫宅門前。
可此時的孫宅哪裡還會有門?
原先光鮮亮麗的孫宅,此刻已變成了一處焦土。
木門破碎,石牆坍塌,屋瓦盡失,所有屋子,全都被燒成了焦炭。
即便是鎮中的其他房屋再殘破,也還不及這孫宅。
“怎…怎麼會變成這樣?”。
再一次來到了孫宅面前,卻見到此番情景的施無為,腦海之中已是全空。
他很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
他害怕自己踏進這處宅子,害怕紀綱告訴自己孫宅的傷亡;更害怕自己聽到婉兒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