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妧抿了抿唇,一時摸不透朝慬公主。
“公主那樣陷害本宮,就不怕本宮心生怒怨,虐待小公子嗎?”
朝慬公主搖搖頭,“不,太子妃不會這麼做的,要不是太子妃心善,莘兒早就命喪河中,是朝慬愚鈍犯下大錯,但莘兒是無辜的,太子妃隻要能救莘兒,朝慬做什麼都願意。”
朝慬公主一下子幡然醒悟,之前對小公子不理不睬,可每次看見小公子難受生病,還是忍不住心疼。
這些日子朝慬公主在颍川侯府被人欺負,身邊除了幾個親近的人,餘下的對她乃至小公子都十分敷衍。
若不是西越帝沒有廢除朝慬公主,颍川侯府早就休妻了。
朝慬公主有自知之明,颍川侯夫人頻頻進宮探望宋太後,可不就是存了心要休了朝慬公主麼。
朝慬公主察覺到危險,趁着探望趙妃的機會,來了一趟太子府,眼下除了蕭妧,沒人救得了她!
蕭妧哼了哼,對那個孩子倒是沒什麼惡意,小小年紀那樣乖巧懂事,身子又不好,不管怎麼說孩子都是無辜的。
“你先回去吧,這件事容本宮再想想。”
蕭妧倒是沒将話說死,對朝慬公主還是存了一絲防範之心,着件事她需要好好查查,不能隻聽朝慬公主一面之詞。
朝慬公主松了口氣,“多謝太子妃。”
“先别急着謝本宮,本宮答不答應還兩說呢。”
蕭妧端起茶盞,朝慬公主很快找了個理由退下。
“太子妃,您難道真的要幫朝慬公主嗎,奴婢瞧着朝慬公主未必安什麼好心!”紅袖撇撇嘴。
“孩子終究是無辜的,父親曾說南陽侯是個值得敬佩的人物,将來必有一番作為,可惜英年早逝。”蕭妧歎息,“再說前陣子朝慬能一怒之下廢了趙梓翰和趙夫人,毆打趙傾琳,可見還有幾分人性。”
若是為了朝慬公主自己,蕭妧未必會出手,但看在孩子的份上,蕭妧猶豫了。
“去打聽打聽穎川侯府。”蕭妧吩咐了一句。
小公子的确太可憐了,這下紅袖也沒拒絕,很快點頭應了。
不一會青予走了進來,“太子妃,明日颍川侯夫人會進宮和太後娘娘論佛。”
蕭妧聞言點頭,“正巧明日去給母妃請安,安排下去吧。”
“是!”
朝慬公主一進家門,就被丫鬟引去了大廳,颍川侯世子和颍川侯夫人正在大廳裡談話,一見朝慬公主臉色一沉,收了話。
“今兒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莘兒已經哭鬧好幾次了。”
颍川侯夫人坐在高座上,臉色不善,“你是怎麼做母親的,莘兒這孩子已經快四歲了,還這般不懂事!”
一旁的川颍侯世子低頭喝茶,佯裝沒看見,一句話也沒提,任由颍川侯夫人教訓朝慬公主。
朝慬公主一臉不解。
“姐姐,是莘兒非要找姐姐,偷偷跑了出來,還推了一把示兒,辛虧丫鬟扶了一把,這萬一碰上了石頭上,磕破了腦袋……”
女子說着身子顫抖了一下,盈盈雙目滿是後怕,忍不住紅了眼眶。
“母親,是清兒沒照看住示兒,求母親責罰。”
說着,清姨娘往颍川侯夫人面前一跪,自責又懊惱,單薄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清麗的容顔梨花帶雨的哭泣,十分動人。
“母親,是我拉着清兒說了些事,這才一時沒顧忌。”颍川侯世子低聲替清姨娘辯解了一句,“是莘兒這孩子被慣壞了,該無法無天,到現在還不知錯!”
朝慬公主已經聽不進去了,隻問,“莘兒在何處?”
朝慬公主眼皮在跳,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能懂什麼,況且莘兒身子孱弱,平日裡十分乖巧懂事,根本不會惹是生非。
她隻是出去一趟,莘兒怎麼就惹事了!
“哼,你還有臉問,去了皇宮回來也不顧家,就知道往外跑,這孩子名義上好歹也是颍川侯府嫡長孫,這樣的品性也不叫人笑話!”
颍川侯夫人特意咬重了名義上三個字,可心底并不承認小公子這個孫子,并且十分厭惡。
“莘兒犯了錯,就該受罰,已經被關去祠堂罰跪三個時辰。”
颍川侯世子沉聲說了一句,“沉香院伺候的丫鬟婆子連個孩子都看不住,已經被母親打發,重新安排了新的人手,這樣的錯隻許一次,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氣了。”
颍川侯世子楚白冷着臉教訓,語氣裡隐隐有警告的意思。
朝慬公主已經聽不進去了,扭頭就離開了屋子,直奔祠堂。
才一個孩子,居然被送去了祠堂罰跪,朝慬公主的心狠狠抽了下。
“瞧瞧像什麼樣子,果然骨子裡的卑賤是改變不了的!”
如今整個盛京城都在傳趙傾琳的事,朝慬公主可是趙傾琳庶長姐,所以連帶着朝慬公主名聲也受損,順帶穎川侯府也跟着受累。
再說颍川侯夫人對朝慬公主一肚子不滿意,朝慬公主未出喪就進門,沒幾個月就懷了孩子,對整個颍川侯府來說就是莫大的恥辱!
“清兒,示兒怎麼樣了?”颍川侯夫人立即追問,對兩個孩子态度完全相反。
清姨娘搖了搖頭,“大夫說受了些驚吓,已經哄睡着了,隻是身邊離不開人,丫鬟一走立即就哭。”
颍川侯夫人聞言緊緊蹙眉,“該死的孽障,一定是沖撞了示兒,讓示兒受了驚吓,明兒有寺中高僧進宮祈福,趁這機會弄一個平安符挂在床頭,這段日子就辛苦你了。”
穎川侯夫人對清姨娘十分慈愛,清姨娘原本就是官家嫡女,若不是聖旨賜婚,清姨娘就是世子妃,示兒就是嫡長孫。
颍川侯最大的氣憤就是嫡長孫的位置被一個野種占上了,實在委屈示兒。
“母親盡管該放心吧,清兒一定會好好照顧示兒的。”清姨娘乖巧的點了點頭。
就是這副乖巧隐忍的樣子,才讓楚白越發憐惜清姨娘。
“你放心,屬于示兒一樣不會少了。”楚白低聲道。
清姨娘感激的看了眼楚白,楚白道,“你先回去看看示兒,晚一會我再去找你。”
清姨娘點點頭,很快離開了屋子。
颍川侯夫人一拍桌子,“哼,自讨苦吃,也不瞧瞧太子妃是個什麼性子,對趙妃娘娘睜隻眼閉隻眼完全是被迫無奈,免得日後和太子生分了,憑她又是個什麼人物,不過一個低賤姨娘所出,還真拿自己當成鳳子龍孫了?”
朝慬公主和太子妃之間有些隔閡,去找太子妃也沒用,太子妃犯起渾來,可是連太後娘娘都沒轍,那樣的天之嬌女肯搭理朝慬公主才怪!
楚白低着頭不語,眼眸中一閃而逝的厭惡。
“不行,日日瞧着那張臉,又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占着嫡妻又占着嫡長孫的位置,我這心裡實在犯堵,這人實在不能留了。”
颍川侯夫人實在忍不下去了,隻要出門,碰見了官夫人,大家瞧颍川侯夫人的眼神都不對勁。
颍川侯夫人掌管後院這麼多年,什麼沒經曆過,一眼就看透了衆人所想。
等了又等,卻遲遲不見西越帝褫奪朝慬公主封号的消息,颍川侯夫人坐不住了,眼看着元哥兒年紀越來越大,卻頂着一個庶子的名頭,将來連文史學院都進不去。
文史學院是盛京的一座書院,隻有嫡子才能進去,裡面教書先生都是從朝廷内閣退下來的,很多人擠破了腦袋也想鑽進去。
文史學院是西越出狀元最多的書院,當朝很多的官員都是出自文史學院,一隻腳踏進了文史學院,最差也是個九品小官,日後再有機會慢慢熬。
颍川侯夫人越想越多,根本沒法淡定,“李夫人家的嫡長孫五歲就送進去了,還有一年時間,不能再拖了。”
楚白沉吟許久,“母親,太子妃當真不會插手此事嗎?”
颍川侯夫人笑了笑,“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太子妃初來乍到,又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性子,朝慬之前得罪過太子妃,兩人非親非故,對太子妃也沒什麼好處,太子妃何必費力不讨好呢?”
楚白這才放心了,“那一切就聽從母親安排了。”
母子兩心照不宣的看了眼,隻等着一個好時機。
朝慬公主腳步加快,懸着一顆心七上八下,快到了祠堂門口卻被兩個粗使嬷嬷攔住了。
“公主,夫人有令必須讓孫少爺悔過三個時辰,眼下還差一個時辰,還請公主别讓奴婢為難。”
朝慬公主眺望了眼裡面,密閉的屋子裡,沒有一點動靜,朝慬公主顧不得許多就要往裡闖。
許婆子卻一把拽住了朝慬公主,“公主又何必觸怒了夫人呢,夫人也是為了孫少爺好,讓孫少爺長長記性,日後才不會胡鬧,公主是知道夫人脾氣的,若是此刻硬将孫少爺抱出來,隻會惹的夫人更加不滿,對孫少爺,對公主您無益啊。”
“是啊公主,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夫人之所以肯花費力氣教孫少爺,說明很快就要認可孫少爺了,公主這麼攪合,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兩個婆子一唱一和的勸着,說什麼都不肯讓朝慬公主進門。
朝慬公主冷着臉,“讓開,否則休怪本宮不客氣了!”
兩個婆子被朝慬公主這淩厲之氣吓到了,不由自主退開了身子,朝慬公主顧不得許多沖上前,踢開了門。
整個屋子裡隻有燭火味,還有一列列肅穆的牌位,時不時還透着一股陰冷的風,令人忍不住害怕。
朝慬公主一眼就看見了小小的人兒跪在蒲團上,身子跪的筆直,單薄削瘦的身子看起來比同齡人更小一些。
楚莘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人有些模糊,但鼻子十分靈敏,咧嘴一笑,“母親。”
這一聲清脆的母親,直接讓朝慬公主眼淚掉下來。
朝慬公主一把撲上前抱住了楚莘,“莘兒,是母親來晚了。”
直到朝慬公主湊近了,楚莘才看清了朝慬公主,小臉上有些焦急,“是老夫人說不許動,否則就要罰母親跟着莘兒一起跪……”
楚莘一臉無害,整張小臉都發白,額頭上那一塊青紫十分明顯,衣服上還蹭了不少皿迹。
“莘兒,快告訴母親,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朝慬公主輕聲問道。
楚莘低着頭,“是莘兒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說着,楚莘鼻子發酸,聲音有些悶悶的,之前朝慬公主雖忽略這個兒子,可不代表不了解楚莘。
“走,跟母親回院子吧。”朝慬公主拉着楚莘就要走。
楚莘搖了搖頭,“不行,祖母說繼續要跪三個時辰。”
朝慬公主盡量緩和了語氣,“莘兒,已經三個時辰了,不然母親是怎麼進來的呢。”
楚莘聞言緊繃的身子立即一軟,直接倒在了朝慬公主懷裡,朝慬公主一把接住了楚莘,楚莘整個身子都燙的驚人。
朝慬公主立即抱着楚莘離開祠堂,臉色猛然大變,厲吼一聲,“快去請太醫!”
楚莘病了的消息很快傳入颍川侯夫人耳中,嗤笑,“這個病秧子從出生就跟藥罐子作伴,每一次都能挺過來,命倒是挺長,也不知這次會不會直接一命嗚呼,省的我親自動手!”
可惜眼下是在盛京,沒得宋太後準話之前,颍川侯夫人隻能忍着,畢竟名義上朝慬還是西越公主,還有一些顧忌。
“讓羅大夫去瞧瞧吧。”颍川侯夫人神色淡淡,“這副老樣子,就是扁鵲來都沒用!”
“是!”
羅大夫替楚莘開了一副藥,不到一個時辰燒就退了,楚莘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朝慬公主這才松了口氣。
“有勞羅大夫了。”
羅大夫彎腰,飛快地擡眸看了眼榻上的小人,嘴角微勾,“公主客氣了,這都是草民應該做的,孫少爺睡上一日就好了。”
朝慬公主不宜多想,一心守在榻前。
這時,一名丫鬟上前,“公主,夫人吩咐讓您這兩個月之内不要出府了,好好照顧孫少爺。”
這是在變相的禁足了,整個屋子裡都是颍川侯夫人安排的人,根本沒有朝慬公主反駁的餘地。
“也好,本宮正有此意,去回了母親吧。”
那丫鬟點點頭,很快離去。
朝慬公主擺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屋子頓時隻剩下兩人,朝慬公主看了眼薄荷,“今兒下午是怎麼回事?”
薄荷壓低了聲音,“公主,是清姨娘故意抱着二公子去花園外,支開沉香院的丫鬟婆子,讓人帶走了小公子,奴婢還打聽到,二少爺根本就沒受傷,是二公子要搶小公子的玉佩,推了一把小公子,後來夫人故意吓唬小公子,讓小公子不許将此事告訴公主。”
薄荷極快的将事情經過告訴了朝慬公主,為了打聽這些事,薄荷花了不少銀子,否則誰也不願意告訴薄荷一個字。
朝慬公主緊緊攥着拳,白皙的臉龐更是氣得通紅,眼眸中乍然閃過寒光,更多的則是無奈。
她不是正真的金枝玉葉,有什麼資格鬧呢,颍川侯是西越帝重用大臣,沒有廢掉公主之位,不過是因為憐惜罷了。
朝慬公主想了想又想,不得不将這口氣咽回去,“日後别讓莘兒出門了,好生呆在屋子裡吧。”
薄荷氣惱不已,卻隻能點點頭應了,才幾日功夫,颍川侯夫人斬斷了朝慬公主身邊的心腹,讓沉香院舉步維艱。
眼下趙妃還沒了後位,失去了皇上寵愛,颍川侯府就更不拿朝慬公主當回事了。
薄荷忽然看了眼朝慬公主,咬了咬唇,“公主,太子妃會幫咱們嗎?”
朝慬公主頓了頓,沉思了一會,“本宮也不确定,再等等吧。”
朝慬公主有些迷茫和期待,希望蕭妧能夠出手幫幫她,隻要護住了莘兒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