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地從兵器架上拿起一把軍中普遍裝備的制式橫刀,入手熟悉的沉澱之感,看着面前嚣張跋扈手持一杆鐵戟似乎吃定自己的安慶宗,李清首次正視面前這位東平王長子,漆黑細碎的雙眼之中有着說不出的冷色,“這些年來,本王不在長安,按說你嚣張也好,跋扈也罷,都與本王無關,隻是你錯就錯在惦記不該惦記的人,李業他們不跟你一般見識,那是他們大度,但是本王不是他們,所以此番較量你最好有所準備。”
看着面前身形瘦削的玄衣壽王,手中握着沉澱鐵戟,入手的冰冷讓自己重新找回自信,壓下心頭的不安,一雙虎目肆無忌憚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壽王妃,挑釁地說道:“哦,那本公子倒要看看威震西南的玄衣壽王能奈我何?”
“這些年來,殿下之名的确響徹長安,平心而論,若要論起排兵布陣整頓軍務我也許不是殿下的對手,但若是論起拳腳功夫,就殿下這樣的長安貴公子,我可以徒手放倒十個,抽刀吧,免得說本公子以大欺小。”
掂了掂手中品質上等的唐刀,李清搖了搖頭,語氣無喜無悲卻盡顯輕蔑,“你可沒有讓本王拔刀的資格。”
李清聲音雖然不大,卻因為此刻場上的兩人已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以對于李清的聲音,大殿之上的一衆文武群臣皇親顯貴倒也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尤其是年輕一輩,安慶總來京城這些年來,長安城中年輕一輩的公子哥可沒少被這位欺負,更有甚者,也不乏一些姿容不錯養在深閨官家小姐遭其毒手,仗着有一個手握實權的父親,再加上備受皇上寵愛,安慶宗屢屢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類似李業這等實力頂尖的長安公子或是長輩交代,或是種種利害關系,李業等人這些年來,自始至終都沒有一次與安慶總正面的較量。
如今看到玄衣壽王挺身而出,這些長安屈服于安祿山淫威之下的長安貴公子心中怎能不歡喜雀躍,不說勝負,單論壽王殿下的這份豪氣就足以讓人豎起大拇指,自天寶四載,壽王殿下遠赴劍南,如今歸來,身份地位雖然早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但是說到底壽王殿下都是地地道道的長安城中最為頂尖的公子,這些人想當然的認為玄衣壽王更能代表自己這些人。孰不見,一些跟随長輩出席宮廷夜宴的官家小姐十有六七臉頰绯紅的盯着場上氣勢不凡的玄衣壽王。
帝位之上,看着場上已然交手的兩人,端起手中的龍盞,正要一飲而盡的時候卻瞥見身旁的佳人盯着場上交鋒的玄衣背影,握着酒盞的大手微微顫抖,不動聲色的說道:“玉環,以為十八郎和安慶宗誰能取勝?”
似乎沒有想到身旁的帝王有此一問,足足愣了半晌,極有靈氣的鳳眼掃了一眼身旁似乎耐心十足的威嚴帝王,方才溫聲說道:“安慶宗來長安的這些年來,對于他的身手玉環也了解一二,就算是放在龍武衛中也算得上頂尖,至于壽・・・壽王,這些年來雖然久經沙場,取下不小軍功,但終究隻是排兵布陣運籌帷幄高人一等,兩軍陣前角逐鬥勇想來不用他出面,所以,玉環認為,此番較量,安慶宗會略勝一籌。”
對于身旁佳人流露出的異樣威嚴帝王沒有流露出半點不滿,起碼表面是這樣,從容的放下手中的龍盞,不動聲色搖了搖頭,“誠如你所說,安慶宗的确身手非凡,但是經過這幾年的曆練,十八郎無論是心思和城府都要深沉許多,較量是他提出來的,在朕看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樣的事情十八郎是絕對不會做的。”
果不其然,場上形勢陡變,自始至終刀未出鞘的李清瞅準一個空擋,欺步上前,找準安慶宗的左肋一個肘擊,饒是以安慶宗的身手都忍不住面色青紫,上身略躬,習武之人都知道雙肋是人身體為數不多幾個薄弱點,“軟肋”一說正是如此,眼看一擊得手,李清顯然不大算讓其緩過勁來,抱着趁其病要其命的打算,李清再次欺身而上。
安慶宗倒也是個果決之人,當下硬是壓住身體的疼痛,手中鐵戟一個橫掃,打算以攻代守,隻是李清的戰鬥經驗極為豐富,再加上兩人原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面,更遑論此刻因為遭受李清全力一擊戰鬥力至少已經下降了四成,李清身形靈巧的躲過了安慶宗的一擊,唐刀出鞘,安慶宗的手臂之上一道長約七寸的傷口出現。
原本就因為左肋遭受重擊勉強支撐的安慶宗,如今手臂再次重創,原本手中的鐵戟再也無力支撐,哐當一聲,鐵戟跌落在大殿之上,而安慶宗本人臉色則是一面青紫,冷汗保留,雖然沒有昏迷,但是在李清兩次不留餘地的攻擊之下,安慶宗卻是再無半點戰力。
強行壓下親自解決安慶宗的沖動,李清收刀入鞘,看着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氣的安慶宗,道了句:“但不知安公子是否服氣?若是不服,本王願意奉陪到底,就是不知以安公子如今的狀态能夠能夠在本王手中撐過一招?”
安慶宗能夠混迹長安這麼多年,靠的可不僅僅是有個手握重權的老子,無論是心性手腕皆是上等,剛剛的交手自己可是清楚地知道面前這個看上去儒雅十足的玄衣壽王究竟有着多大的爆發力,面對着李清的相激,安慶宗并沒有死要面子活受罪,一改先前嚣張跋扈的姿态,“殿下身手非凡,憑心而論,我确實不是殿下的對手,隻是,如今大殿之上,當着當今陛下文武百官的面,殿下又能如何?”
看着似乎吃定自己不敢如何的安慶宗,李清的眉頭一挑,環顧四周,似笑非笑的說道:“安公子似乎認定在這花萼樓内本王不能把你怎麼樣?”
對于李清的話,安慶宗不置可否,的确,如今兩人勝負已分,安慶宗身份又十分敏感,饒是如今的玄衣壽王今非昔比,安慶宗依然不相信面前的這位能夠把自己怎麼樣。
其實不知安慶宗抱着這樣的心态,大殿兩側的文武群臣勳臣貴戚看着與安慶宗抱有相同看法的并不在少數。
大殿右側一位身着身着青色宮裝的妙齡女子看着殿上縛刀而立英武非凡的的玄衣男子,姿容上等的面容上浮現一抹久遠的恨意,“原來你就是壽王殿下。”
此女年齡不大,雙十年華,但是觀其席位卻僅僅排在如今已是禦史台一把手的楊國忠之後,管中窺豹,足以看出此女的背景就算是放在帝都長安之中也是頂天的存在。
當所有人都以為劍南和範陽兩鎮的碰撞以玄衣壽王麾下的劍南完勝而告終的時候,大殿之上卻是異變突起,已然收刀入鞘的李清,一腳踢在安慶宗的腹部,剛剛勉強站起身來正打算下去包紮傷口的安慶宗猝不及防遭受重創,直接凄慘的單膝跪地,嘴角隐有皿迹滲出。
雖然占着偷襲的先機,但是李清可沒有半點心理負擔,别的不說,這四年以來,自己雖然遠在劍南,但是對于面前這位東平王長子的龌龊髒事卻是常有耳聞,自入京為質子以來,短短數年,被安慶宗玩弄緻死的富戶小姐不下于二十,至于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更是不計其數,惡人自有惡人磨。
對待這樣的人,李清自然不有顧及什麼底線,原本李清也犯不着與此人交惡,但是既然這位東平王的長子把注意力打到自己的頭上,李清也不是個怕事的人,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自然要将其制服,讓其毫無還手之力。
能夠被安祿山如此看重,安慶宗的确有着足以稱道的地方,身體遭受重擊掃了一眼大殿之上雖然驚愕卻并沒有人開口阻止,安慶宗就要開口:“我認・・・・・・?”
李清自然不會給其說完的機會,在其把“輸”字說出來之前,毫不意外的讓其再次遭受一擊,現在的李清下手之間極有分寸,傷勢看似不重,但是往往疼痛難忍,饒是以安慶宗堅韌的性格額頭已然直冒冷汗,嘴角抽搐,毫不意外,若是再在李清手下走上兩三招,安慶宗絕對會當場昏迷。
察覺到安慶宗的狀态,剛開始還能勉強掩飾住自己心态的安祿山此時此刻卻是已然坐不住,若說剛開始安祿山有着十分的把握認定這位玄衣壽王不敢如何,頂多讓自己的長子受些皮肉苦,如今看來,這位玄衣壽王的确沒有殺心,但是在這麼折騰下去,保不齊自己的長子會落個終身殘廢的下場。
酒杯置于案幾之上,安祿山站起身來,厲聲喝道:“壽王殿下,我兒已然認輸,壽王殿下為何還不停手,出手之間更是刀刀見皿,毫不留情?”說着安祿山就要走到殿上,上前阻止,然而卻被一人擋住身影,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次跟随李清入宮而來的唯一一位武将--慕凡。
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勁裝青年,安祿山不怒自威,道了聲“滾開”若是安祿山麾下的衆将看着此時安祿山的神态定然會規避三舍,第一時間多的遠遠地,但是此地不是範陽節度使衙門,慕凡更不是安祿山麾下武将,所以面對着安祿山的怒喝,慕凡不卑不亢,直接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決心。
不遠處再次一個肘擊,将安慶宗擊倒在地,看着躺在地上吐着皿水再也無力站起身來的安慶宗,李清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首看着不遠處臉色青紫的安祿山,正要開口卻被帝位之上一道威嚴的呵斥聲所打斷。
“夠了,十八郎,這些年來鎮守劍南,本以為你有了些許長進,如今看看,當着文武百官朝廷宗親的面,公然毆打邊疆重臣之子,成何體統?我李唐皇室的顔面都被你給丢盡了。”
面對着威嚴帝王的呵斥即使心中不以為然,但是面上依然誠惶誠恐,當即單膝跪下,雙手抱拳,恭聲道:“父皇訓斥,兒臣誠惶誠恐,不敢有絲毫辯解,剛剛早有言明,這隻是一場切磋而已,既然是切磋,難免會收誤傷,至于東平王剛剛所說兒臣刀刀見皿,兒臣更是感到莫名的願望,自始至終兒臣就隻出刀一次,何至于刀刀見皿。”
“而且既是切磋,若是剛剛安公子開口認輸,兒臣自然不會窮追不舍,剛剛文武百官大殿之上的這麼多人可是聽得清清楚楚,自始至終,安公子從未開口認輸,這些,大殿之上的諸位大人都可作證。”
李清一聲話罷,大殿之上叫好聲無數,其中呼聲最高的就數長安城中一些富貴公子和達官顯貴,這些人平日裡飽受安慶宗的淫威,以往敢怒不敢言,如今借着壽王的這股東風,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了一口惡氣,他們自然不會放棄,當然其中更不乏一些因為愛慕玄衣壽王的風采而出聲應和的官紳小姐。
相比于長安城中的文武豪紳,坐于另一側的邊防武将倒也有着不少人出口應和,長安城中的權貴豪紳出口應喝是因為安慶宗,而類似哥舒翰這些邊防重将出口應喝更多的卻是看不慣安祿山的行事風格,這些年來,安祿山得天獨寵,如今邊疆共有十大節度重鎮,安祿山一人獨占其二,更有傳言,安祿山此次入京,極有可能被授予河東節度使一職,這種殊榮,除了早年一人佩四鎮帥印,控萬裡河山的王忠嗣從未有人企及過。帝國軍械錢糧,皆是以安祿山麾下的兩鎮優先,同為邊防衆将,這些人自然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