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張寶,朝廷武翼大夫,來的可是郓城縣令?”張寶不等對方開口,先聲奪人的問道。
郓城縣令王弼本在縣衙内跟都頭朱仝喝酒,不想卻聽人來報,說是都頭雷橫在街上叫人揍了。王縣令雖對雷橫怒其不争,但好賴也是自己的手下,這打狗還要看主人,王縣令當即便帶人打算去看看是哪來的狂徒,敢如此不給他王縣令面子。
可等張寶自報家門過後,王縣令的腦子不由嗡的一下,徹底懵了。對于張寶,王縣令是隻知其名,未見其人。張家的買賣在郓城縣開着,身為郓城縣的父母官,自然也知道郓城縣口碑最好的酒樓是誰家的買賣。
雖然從未見過張寶本人,但王縣令卻知道這不是個自己可以招惹得起的人物。不說這張寶利用合夥經營拉攏的京中權貴當後盾王縣令招惹不起。單是張寶自身的官職,王縣令也不願得罪張寶。别看都是七品官,可張寶卻是京官,更是能在禦駕前說得上話的,而王縣令這位地方老父母也就隻能在郓城縣這一畝三分地上抖抖縣令老爺的威風。
“下,下官王弼,見過大人。不知大人來我郓城有何公幹?”王縣令深施一禮,問張寶道。
“貴縣不必多禮,本官不過是路過郓城,并無公幹。隻是本官沒想到貴縣治理地方果然有方……”張寶說着說着看了一眼鼻青臉腫的雷橫,冷笑着對王弼道。
王弼的額頭頓時見汗,在未知道張寶身份之前,王弼還真打算來救雷橫,好歹也是自己手底下的一員“大将”,平時的孝敬也不少。可等知道了眼前這位是自己惹不起的張寶以後,王弼就後悔,救雷橫頂多是得點謝禮,可得罪張寶卻有可能丢官去職,這孰輕孰重,王弼又怎會不清楚。隻是他如今已是騎虎難下,頭已經出了,再想要縮回去就難了。
“你這殺才!早就叫你少喝酒,你偏不聽,現在惹出禍事來,你讓本官如何處理?”王弼甩手給了雷橫一個大耳刮子,怒聲喝問道。
雷橫被打得一個踉跄,好在身後有人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讓他出醜。雷橫的性子雖然有些二杆子,但也不是徹底的愣頭青,尤其是在身後扶住他的人使勁的捏了捏他的胳膊,提醒他不要意氣用事以後,雷橫隻能服軟的請罪道:“大人恕罪,是小的的錯。”
見雷橫服軟,王弼扭臉端着一張笑臉對張寶道:“張大人,還請念在你我同是朝廷官員的份上,不要怪罪雷橫方才失禮的舉動。下官保證以後一定嚴加管束,不再叫他喝上幾杯酒就惹事生非。”
“呵呵……既然王縣令如此說,那此事就到此作罷。還望王縣令記住,身為一方父母,若是任由手底下的人為非作歹,到頭來要倒黴的還是你自己。”
“多謝大人教誨,若是沒有旁的事情,下官這就告退了。”王縣令不敢多說什麼,等張寶說完便試探的問道。
“嗯,你去忙吧。”
得了張寶的準信,王縣令當即讓帶來的人架上先前被高寵、羊角兒弄成傷殘人士的捕快,迅速撤離了現場,張寶則繼續留在原地等待去壽材鋪的焦挺回來。
“老身閻白氏,多謝公子方才出手相救。”少女的母親這時湊過來向張寶緻謝道。
“不必多禮,你們母女日後有何打算?若是還有親眷可以投奔,一份盤纏我還是能拿得出的。”張寶随口問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插手管了這事,那自然要管到底。
“多謝公子慷慨,隻是我一家本就是來此投親,卻不想欲投的親眷早已搬去了他處。現下當家人已經不在,我母女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閻白氏一臉為難的答道。
“這樣啊……既然你們母女暫時無處可去,那就先聽從我的安排吧。我在這郓城也有産業,你們可以先去那裡存身,待日後有了想去的地方,那時再走不遲。”
“這個……多謝公子好意,隻是無功不受祿,我母女已經平白受了公子大恩,本就無以為報,豈能……”
“哎,我幫你們又不是圖你們的回報,你們不必覺得受之有愧。若是覺得過意不去,那就算我雇傭你們替我做事好了。”
“多謝公子美意。老身觀公子身邊還缺一個端茶倒水的……”
“不,不,我不習慣被人伺候,而且此時我正是遊學期間,身邊不需要端茶倒水的人。你們母女就安心待在郓城縣吧,回頭我會命人與你交代讓你所負責的是什麼買賣,你們母女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算是報答我了。”張寶不等閻白氏把話說完就擺手拒絕道。
張寶的上輩子就不是被人伺候的命,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動手的習慣也被帶到了這輩子。閻白氏的女兒是個美人,帶在身邊的确有賞心悅目的效果,但問題是張寶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适合叫外人知曉。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雖不認為初識的閻氏母女能對自己的大業構成什麼影響,但小心無大錯,與其費神防範,倒不如從一開始便徹底排除這種可能性。此時的張寶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大業,還沒到色令智昏的時候,任何有可能會影響到他大業的隐患,他都會選擇第一時間排除。
讓人安頓好了閻氏母女,張寶本打算次日便帶着秦冬兒等人離開郓城。畢竟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與其上街叫人議論紛紛,倒不如趁早走人。不想當天晚上就有王縣令命人送來請帖,說是要在次日擺宴讓雷橫當面向張寶賠罪,請張寶務必賞臉。
張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日後自家的買賣還要在郓城這個地方繼續經營下去,便答應了王縣令的邀請。而得了張寶準信的王縣令在心裡大松一口氣的同時,也讓人開始抓緊時間準備起來。
在将雷橫等人帶回縣衙以後,王縣令的師爺也被驚動了。在得知雷橫得罪的是張寶以後,消息靈通的師爺不由慌了神。王縣令是不知道張寶在汴梁的人脈,可師爺卻曉得張寶是當今皇後身邊的紅人。
而王縣令在得知張寶是當今皇後身邊的紅人以後,頓時後悔不已。他怕呀,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枕頭風,尤其是當今皇後刮得枕頭風,那更是可怕至極。雖然聽人說當今皇後待人寬厚,可是不是真的誰也說不準。萬一因為張寶的事情讓當今皇後在當今官家的耳邊抱怨上兩句,那自己的日子就甭想好過了。
邀請張寶赴宴,就是想要試探一下張寶的态度,也好為自己接下來是否要請人出面說情做個參考。
張寶猜到了王縣令的心思,他也懶得跟雷橫這種受人利用的二杆子置氣,不過為了讓王縣令心安,他在次日還是帶着高寵、羊角兒去縣衙赴宴了。
張寶的到來受到了郓城縣上下的熱烈歡迎,自王縣令以下,大小官吏盡皆到場,張寶耐着性子與衆人好聲好氣的說了回話後,與這次事件不相幹的人也就識趣的告退了,隻留下王縣令、雷橫以及雷橫的兩個好兄弟,宋江與朱仝。
“小人先前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大人,還請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與小人一般見識。”雷橫跪在張寶面前大聲說道。
看到雷橫的舉動,張寶皺了皺眉,問道:“這話誰教你說的?”
“……”雷橫雖然沒說話,卻把目光投向了坐在王縣令下首的宋江。宋江見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起身對張寶拱手道:“大人,我這兄弟性情憨直,還請大人莫要與他計較。”
宋江,郓城縣押司,江湖上人稱及時雨,相熟的人又叫他黑三郎。張寶對宋江那是聞名已久,不過見到真人還是頭回。眼前這宋江身高還不如現在的張寶,差不多矮一個頭,也就一米五上下,皮膚黝黑。不過别看宋江又黑又矮,但長得卻還不錯,眼如龍鳳,眉似卧蠶,滴溜溜兩耳懸珠,明皎皎雙睛點漆。唇方口正,髭須地閣輕盈,額闊頂平,皮肉天倉飽滿。坐定時渾如虎相,走動時有若狼形。
張寶并非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但受水浒傳的影響,張寶對宋江實在缺乏好感。不過他也不會無緣無故給宋江難堪,見宋江主動開口替雷橫求情,張寶便順水推舟原諒了雷橫。他的這番表态,就跟給王縣令吃了一粒定心丸般,讓王縣令很是開懷。
吃吃喝喝一頓,在酒桌上張寶天南海北好一通神侃,侃得自覺見多識廣的宋江目瞪口呆,二杆子雷橫更是忍不住問張寶道:“張大人,這世上真有黑得跟煤塊一樣的人?”說完還偷偷瞄了身邊的宋江一眼,氣得宋江在桌下伸腿狠踹了雷橫一腳。
“有啊,古時有過記載的。昆侖奴,其實就是黑人。那人黑得,要是扔到煤堆裡,不睜眼不張嘴,你壓根就找不見。”張寶笑着答道。
“為什麼?”
“因為除了牙跟眼白,他周身上下都是黑得啊。”
“嗯咳……張大人,你方才說要出海貿易,不知可有什麼我等能幫上忙的?”宋江不想再聽張寶跟雷橫讨論有關皮膚方面的話題,咳嗽一聲轉移話題的問道。
“哦,宋押司的好意心領,不過這事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若是有麻煩需要找你們幫忙,到時我是不會客氣的。”張寶聞言答道。
“那不知張大人打算先去哪國進行貿易?”宋江緊跟着問道。
“那可去的地方就多了,遠的先不說,先說近的比如高麗、日本,這兩國對我大宋文化很是推崇,我大宋的商品在這兩國很是緊俏。可以說隻要安全到達,那就有得賺。”
“能賺多少?”雷橫好奇的問了一句。
“少說也得有數萬貫的利潤吧,要是運氣好,十數萬貫也是可能的。”
“這麼多?”
“雷都頭,你别光看這買賣賺錢多,這裡面的風險可也是極大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皿本無歸。這海上的天災人禍,比起在陸上隻多不少。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求得官家允許,自籌水軍,還不就是為了防備海上的海盜。要說這海盜,那可比陸地上的盜匪兇殘。陸上的盜匪偶爾還講究個盜亦有道,圖财不害命。可海上的海盜就沒那麼講究了,他們奉行三光政策。”
“什麼三光政策?”
“殺光、燒光、搶光呗。所以在海上遇到了海盜,若是沒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那就隻能自求多福。對了王縣令,說起這事我還真有點事要拜托你。”
“張大人請說。”
“我這自籌的水軍目前還要在梁山水泊待上一段時間,你可不要因為他們平日的訓練就誤以為他們是盤踞在梁山上的賊寇。”
“大人放心,下官記下了,保證不會誤會。”王縣令一聽是這事,連忙向張寶保證道。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足飯飽的張寶領着高寵、羊角兒離開了縣衙,返回自家在郓城縣所開的食為仙分店。送走了張寶以後,王縣令沒讓宋江跟朱仝、雷橫離開,而是叫出自家的師爺一起與衆人議論張寶這人。
雷橫是個二杆子性格,像這種事壓根就沒人指望他能有什麼有見地的意見,王縣令也知道這種事指望不上他,他主要是想聽聽師爺跟宋江、朱仝三人的意見。
“大人,以屬下觀之,這位張大人與我等并非一路人。”宋江開口對王縣令道。
“唔,還有呢?”
“但隻要我等不去妨礙他要做的事,他也不會與我等為難。”宋江又道。
“哦?何以見得?”
“今日酒宴之上,這位張大人天南海北一通說,說到最後卻多是異域風情,這就說明這位大人的心思恐怕非在大宋境内。既然他的志向不在大宋,那與我等也就不會有利益上的沖突。至于雷都頭得罪那位大人一事,大人也不必過分擔心。屬下自認看人尚有幾分眼光,那位張大人雖年紀不大,但也非是口蜜腹劍之徒,他既然親口向大人承諾不會跟雷都頭計較,那想必就不會做出食言而肥之事。”宋江耐心的向王縣令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