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在船上耐心的等着,雖然陳越已經許諾三日内會幫他把船從荷蘭人手裡要回,陸雲心裡還是忐忑不安。他每日都派人觀察着齊雲商号的動靜,想看看齊國公陳越會什麼時候動手。
第一天,據手下回報,齊雲商行的郭林峰接觸了松浦藩的倭人,好像是要高價從倭人手裡購買或者租賃船隻。倭國的船隻遠比不上大明的福船,陸雲不知道陳越到底做什麼打算。
第二天的時候,手下回報,說平戶島的李國助突然出現在長崎,走進了齊雲商号在碼頭上的房舍,這才讓陸雲心中有了點底氣。
李國助是昔日海上大豪李旦的兒子,也是海上有數的大豪,就住在平戶島上,和松浦藩藩主松浦鎮信交情莫逆。二十多年前,在鄭芝龍崛起之前,整個東海卻是李旦的天下,李旦的大名在四海傳揚。從倭國一直到呂宋南洋,到處都有李旦的商隊。而現在獨霸海上的鄭芝龍當時卻是李旦的幹兒子。後來不知道如何,李旦死去以後其船隊大部分竟然被鄭芝龍這個幹兒子繼承,這也導緻李國助和鄭芝龍關系很差。
不過李家在倭國經營了這麼多年,根基紮的很深,靠着和倭國幕府和地方大名的關系,李國助盤踞在平戶島上,安安穩穩的當他的坐商,很多明商到達倭國之後,手裡的貨物都是經李國助之手發賣。
現在齊國公找了李國助,莫非是想通過李國助攀上幕府,由倭國幕府給荷蘭人施壓?陸雲胡思亂想着,猜測着陳越會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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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明人卻整年住在倭國,李國助在長崎的地位十分獨特。繼承了李旦在倭國基業的他,很受倭國幕府重視,明商明人在倭國氣的糾紛,很多時候幕府都仰仗李國助協助處理。這也造成了李國助在長崎獨特的地位。
齊雲商号突然出現,二十多艘海船駛入長崎港,這麼大的事情李國助自然關注,不過出于謹慎期間他并未直接找上門來,而是通過手下去和齊雲商号接觸。
原本浙江的很多海商是李國助的老客戶,他們運到倭國的貨物很多都是通過李國助的手發賣。而今年浙商卻遲遲沒來,現在卻來了這個齊雲商号,聲稱是甯波紹興等府海商的聯合,對這個說法李國助自然是嗤之以鼻,若真的是甯波的海商,一到長崎早就和他聯系了。
後來通過風聲李國助才判斷出來,應該是那個什麼大名齊國公仗着權勢強行吞并了浙江海商海船,齊雲商号有着這這種官府的強大背景,讓李國助更加警惕。
他猶豫着該怎麼去和齊雲商号接觸,畢竟齊雲商号上載着的是他需要的貨物,沒有這些貨物,他這一年的生意就沒法做。
就在這時,突然有齊雲商号的人來到平戶島,聲稱齊雲商号東家有請。
若是一般的明朝海商,李國助自然不會降尊纡貴前去相見,可是人家卻是大明齊國公的人,國公啊,這可是大明最尊貴的爵位,若是在他們,像李國助這樣的人連人家的大門都沒有資格進!
雖然久在倭國,李國助心裡還是自認為明人,對朝廷的勳貴有着本能的畏懼,這也使他不敢擺架子,便跟着來人來到了長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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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人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穿着簡單的白色長衫,卻隐隐然有着上位者的氣度,目光和煦,可在李國助看來目光深處卻蘊含着一股煞氣,這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彎下腰來,主動抱拳見禮。“在下李國助,請問公子是?”
“本公陳越,李舶主不須多禮!”陳越點點頭,根本沒有起身更沒有回禮。身為大明國公,對李國助這樣的海盜根本用不着客氣。
“原來竟然是齊國公!”李國助大驚,腰不由自主的彎了下去。哪怕他是海上大豪,面對真正的上位者時也是誠惶誠恐,更不敢對陳越無禮。
自從齊雲商号到達長崎時,李國助已經使人打聽了齊雲商号深厚的背景,從大明海商的口中知道了齊國公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而現在,那個海商口中統帥千軍萬馬大敗滿鞑的英雄,就這樣活生生的坐在自己眼前,笑容溫煦仿佛普通人一樣,這讓李國助簡直不敢相信。
“本公最近無事,聽聞海外多奇景,便心中生出好奇之心,這才揚帆東來到了倭國。不過身為大明國公卻私自到了倭國遊曆傳出去并不好聽,所以一直隐瞞着身份。李舶主可不要外傳呦。”陳越伸手請李國助坐下,微微笑道。
“草民,草民不敢。”李國助連口答應。
“我聽司馬南和郭林峰說,浙江海商到了倭國,多通過你進行貿易,又聽聞令尊李旦乃是海上大豪,縱橫四海威風凜凜,這次生出好奇之心邀請李舶主你前來想見。”
陳越面帶微笑和李國助随意攀談着,卻根本不提貿易以及其他事情。像他這種地位,赤膊上陣談生意根本沒有必要,他也隻是見見李國助,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至于其他事情,自然由手下去談。
生絲棉布綢緞這樣的大宗貨物,也隻有李國助這樣的人才能完全吃下,陳越可沒有耐心一點點的零賣,而倭國的幾個坐商不是給的價格低便是要的數量少,這也是他讓人找來李國助的原因。
随意聊了幾句之後,陳越端茶送客,便有人把李國助領到另一個房間。傅春、顧君恩、吳平三人等在這裡,這才是談生意的架勢。而傅春卻和李國助是老相識,二十年前跟着顔思齊在倭國時兩人就認識。
熟人之間自然好說話,寒暄了幾句之後,便開始談起了生意。
生絲的價格已經和鄭彩商議妥當,考慮到長崎的行情,最後定在四百五十兩銀子一擔這樣的價格。對這個價格李國助沒有異議,吃下了齊雲商号一千擔生絲中的六百擔。今年到達倭國的生絲太少這也導緻了價格變高,而絲綢又是倭國貴族必不可少的衣服材料,根本不可或缺,對這樣的價格李國助早有心理準備。原本李國助的生絲大都是從荷蘭人那裡獲得,可今年荷蘭人裝生絲的帆船沉沒海中,長崎的生絲完全壟斷在鄭彩和陳越的手裡,這也是一經召喚李國助便屁颠屁颠過來的原因。
其他的貨物也都按照現在的行情一一進行交易,當然雙方免不了一番唇槍舌劍讨價還價。
“聽聞荷蘭人的貨物很多也通過李舶主交易,不知道是真是假?”交易的最後,傅春突然問道。
“當年家父再時,和荷蘭人有些交情,我又會說些荷蘭話,所以也和他們做些生意。”李國助不知道傅春是什麼意思,謹慎答道。
“荷蘭人搶了陸家的船,這事李舶主你知道嗎?能不能從中說和,讓荷蘭人把船和貨物還給陸家。”一直未曾說話的顧君恩突然道。
李國助看了顧君恩一眼,根據穿着打扮應該是齊國公的賬房幕僚。
仔細尋思一下,李國助回道:“我願意去找荷蘭人從中說合,不過我和荷蘭人隻有生意上的一些往來,交情并不深,荷蘭人貪婪成性,到嘴的貨物恐怕不會輕易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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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李國助談的如何?”看着進來的顧君恩,陳越笑着問道。
“從李國助的神色來看,其和荷蘭人應該交情不是很深。不過為防消息洩露,我們也沒對其說出要對付荷蘭人的事情。”顧君恩回道。
“先讓他去和荷蘭人交涉一番吧,也好麻痹一下荷蘭人,更重要的是咱們悍然攻打荷蘭商船勢必會惹怒倭國幕府,這長崎港恐怕待不住,也隻有李國助能把這麼大的貨物吃下。”陳越笑道。
“國公您一邊讓李國助去和荷蘭人談判,卻私底下發兵攻打荷蘭商船,這勢必會使李國助坐蠟,會讓荷蘭人以為李國助和咱們一夥兒。這等于硬生生的把李國助和荷蘭人分開啊。”顧君恩微笑道。
“李國助和鄭芝龍不睦,再讓他和荷蘭人關系破裂,如此他也隻有依靠咱們舟山提供貨源了,除了徹底投靠咱們他已經别無選擇。”陳越笑道。
“國公英明!”顧君恩忍不住贊道。一個簡單的手段便把李國助拉到舟山這裡,使得舟山在倭國有了可靠的合作夥伴,陳越此舉不可謂不高明。
“李國助今天就會上荷蘭船上交涉,等明天淩晨,立刻發兵攻打荷蘭帆船!”陳越笑容收斂,嚴肅道。
若是能夠完整的奪下兩艘荷蘭武裝帆船,對提升舟山的實力幫助極大!這兩艘雖然不是什麼一級戰艦戰列艦之類,可放在東亞海域已經是上等的戰船,除了還在船場制作中的三艘蓋倫船,滿大明根本沒有戰船能夠與之相比。
有了這兩艘船,再加上正在造着的三艘蓋倫船,以五艘蓋倫船為主力,再輔助幾十艘三桅海船,便是鄭家陳越也有信心與之掰一掰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