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倉點燃的火焰沖天而起，照清了波光粼粼的湖面，空氣裡彌漫着燒麥子的有人香味，那是大量的糧食被點燃。
看着遠處漸離漸遠的火焰，都尉段梁心中複雜至極，他知道這裡屯着上百萬擔的糧食，是五十萬大西軍的口糧，現在卻全部被付之一炬。
段梁能夠想象，若是消息傳到九江前線，會造成多麼龐大的震撼，而五十萬大軍缺糧造成的沉重後果更是令人無法想象。
而這一切，都是面前這個時常笑嘻嘻面帶笑容的男子所做，而自诩聰明的自己卻不知不覺成了他的幫兇。
厮殺了半夜，又乘船在湖中走了幾個時辰，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看着身邊的皿染軍服人數明顯比來時少了許多的劉能所部，再回想蘆潭燃起的沖天大火，段梁的手下仿佛都明白了什麼。一股無言的凝重在船隊上空彌漫。
劉能當然能夠下令殺掉段梁這二百手下，但是現在雙方同處一個船隊，一條船上有段梁的兵也有自己手下，若是起了厮殺自己人也必然死傷慘重。
“段兄昨晚的英姿讓兄弟佩服啊，您放心，您幫了兄弟這個忙，我在齊國公他老人家面前肯定為你美言，他日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劉能笑嘻嘻的話語讓段梁的手下驚異了起來，回想着是自己的都尉親自引着劉能一行逃回湖邊，這說明昨日的大火自己都尉也有份......
“劉大人你......”被面對面的栽贓，段梁也隻能苦笑，現在雖然他的手下人數不比劉能的少多少，可他自己卻在劉能控制之下，這條船上大部分都是劉能的士兵。
“段兄，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就不準備說點什麼嗎？”劉能笑嘻嘻的說道。
段梁自然是識時務的，他知道哪怕原本西軍和明軍勢均力敵，但現在大軍糧草悉數被燒，等待幾十萬大軍的隻有潰敗一途。
形式已經十分明了，選擇不難去做。
“兄弟們，本都尉已經決定就地起義，向大明錦衣衛指揮使劉大人投誠。昨夜的大火便是本都尉和劉大人的手下一起放的。
現在咱們不再是賊軍，而是成為了大明的官兵。”
段梁站起身來，沖着附近的船隻揚聲喊道，晴朗的聲音在平坦的湖面上傳揚。聽着他的話語，他手下的士兵面面相觑，既有心中的猜疑被印證的解脫，也有對無知未來的迷茫。
“兄弟們，一場大火燒掉了百萬擔的糧草，這火雖然不是你們放的，可在西賊們的眼中你們既然是我的手下，那便都脫不了幹系，再回西軍中會有什麼後果不用我說。
而且五十萬大軍沒了糧食，這仗還怎麼打？大西軍還有前途可言嗎，如何選擇相信兄弟們心中都有數。”
段梁的話便是劉能也微微點頭，先是把所有手下都拉上賊船，讓他們知道回西軍沒有好下場，再直言西軍失去糧草的嚴重後果，隻要不是傻子這個時候就該知道，跟着長官投降大明便是最好的出路。這數百賊軍算是穩了。
結果便如劉能想的一樣，明了的形式下人人都知道該如何選擇。劉能更是大許諾言，極快的穩定了軍心。
西賊的糧草被燒，用不了幾日便會産生斷糧的恐慌，很快就敗亡在即。劉能派出一條船隻返回南昌城外閻應元軍中，向他報告這個消息。
至于剩下的大部分的人，劉能決定帶着他們穿過數百裡的鄱陽湖，進入長江回到九江城中。向閻應元傳達命令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已經不止是牽制賊軍，而是埋下了數十萬賊軍潰敗的因子，現在劉能覺得應該返回九江向陳越回信。
若是自己走的快的話，應該會在賊軍斷糧潰敗之前趕回九江城。雖然賊軍數十萬，卻無法完全封鎖住數十裡上百裡寬的鄱陽湖，在湖中行軍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
劉能閻應元做下了偌大的事情，而此時的九江城，卻在西賊數十萬大軍的進攻中風雨飄搖。
西賊攻城大軍一波又一波的沖往城牆，城上城下整日炮聲隆隆，箭矢如雨，屍體遍地都是。
城高池深的九江還好一些，明軍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在九江，而張獻忠隻是想先打通通往長江的道路，重點攻擊的方向卻是湖口縣城。
湖口城守軍隻有不到兩萬人，卻要承受十倍賊軍的進攻。
張能奇指揮着十五萬大軍日日強攻，各種攻城手段頻頻用出，除了湖口縣城附近都是山石挖地道不易，其他的攻城手段張能奇施展了一遍。
湖口城東，一座高大的土台立在城外，土台的高度比城牆還要高出三尺，台上賊兵日夜不休的往城中放炮放箭，城牆上的明軍被射的根本擡不起頭。
更有無數的賊兵擔土擡石，往土台和城牆之間填塞，欲把土台和城牆相連，一旦土台和城牆連在一起，賊兵便可從土台上殺入城頭。
在賊兵的圍攻下，城内的明軍也爆發出了極大的戰力，哪怕再懶散的京營兵，這個時候也不敢吊兒郎當敷衍了事。誰都知道，一旦賊軍攻入城中，滿城的軍民一個也别想活。
火铳兵躲在垛口一側緊張的裝填着火藥，然後從垛口伸出火铳，略一瞄準便扣動了扳機，城下的賊軍密密麻麻，不用瞄準也能射中。
其他的士兵每兩人負責一個垛口，一人拿着長槍，一人拿着刀盾。若有賊兵攀爬上來，先是刀盾兵逼上用盾牌壓迫賊兵，長槍兵趁機用槍捅死。
很多士兵原本是沒有見過陣仗的京營兵痞，這個時候也配合娴熟，隐隐然有了精兵的樣子。
幾十個士兵推着炮車從西城牆而來，在距離土台二裡多處停下炮車，調整炮口對準了土台，安裝火藥炮彈，然後一聲巨響，炮彈帶着火花砸在了土台一側，整個土台抖動着，土石嘩啦啦的往下亂落。上面的賊兵顧不得再往城牆上射箭，已經慌亂成一團。
“隆”“隆”又是幾聲巨大的炮響，“嘩啦”聲中，滿天的煙塵中，土台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