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興公主很勤奮,雖然她治政經驗不足,卻勤奮的學習着,每有不懂的地方,便會召見相應的大臣詢問,直到弄懂為之。
而每逢大朝也從不缺席。雖然朝會上很多時候她隻能做個聽衆,大臣們辯論的時候言語中打着機鋒,背地裡暗含着各種心思,很多時候她根本弄不清楚,不敢輕易做出決斷。
關于北伐将領封賞之事,内閣拿不定主意,坤興公主也遲遲無法決定。
按道理說,北伐大勝,理應對有功将士加官進爵,這點坤興公主自然明白。可封賞一事太過重大,還涉及到具體的名号,相應的加銜待遇,最重要的是齊王陳越該如何封賞。
朝中有很多官員上書,言說齊王陳越爵位官職已經到了頂峰,沒法再加官進爵,不過又不得不賞,隻能裂土分封。一些官員建議,把山東或者遼東封給齊王陳越為封國,讓他做個真正的藩王。
可立即有另一幫官員上書反對,說裂土分封之事從漢以後便未曾有過。朝廷已經破例封陳越為異姓王,若是再裂土相封,恐怕以後會造成帝國分裂。
兩幫官員吵個不停,弄得坤興公主也頭痛不已,無法決斷。
于是,今日的大朝便是最後一次讨論此事,然後做出決斷的時間。
坤興公主端坐在寶座之上,冠冕上垂下的珠簾遮擋住了嬌豔的臉龐,聚精會神的聽着階下群臣的議論。
“職以授能爵以賞功,齊王之功舉世皆聞不能不賞,否則必然使朝廷落得刻薄之下場。然而齊王爵位官職已經到了頂點,沒法再升,唯有裂土相酬方能不負齊王之功。
遼東之地雖然為大明固有領土,可二十多年來早就為建奴所占,遼東的漢民早被建奴殺光,和化外之地沒什麼兩樣。
把遼東封給齊王,酬謝其大功不說,還可鼓勵齊王繼續立下新功,早日滅掉關外之建奴,實乃一舉兩得之事。”大理寺卿李清侃侃而談,述說着裂土相封的好處。
史可法心中苦笑着,随着陳越勢力越來越大,很多的官員轉而投到了其門下,大理寺卿李清便是其中之一。其建議裂土相封便是為了讨好齊王陳越。
李清的話得到很多官員贊同,但反對的官員更多。
“臣請監國下令,杖殺李清這個谄媚之徒!”禦史楊文聰昂然走了出來,對着監國公主請求道。
“遼東和遼西一水相隔,再往西便是關内京師,其實人臣所能擁有?
李清此舉是陷齊王于不義,其心可誅。臣請監國公主立即下旨,把李清當場杖殺。”
坤興公主愕然,讨論的好好地,怎麼突然喊殺起來?
楊清的建議是為了酬謝陳越的大功,坤興公主聽了當然高興,可楊文聰的話更關系着大明的江山,這讓坤興公主無所适從。
而當朝堂上陷入激烈的争執之時,沒有人知道,内宮之中一場大變即将到來。
......
在一大幫太監的簇擁下,田成趾高氣昂的走在通往乾清宮的宮道上。
看着殺氣騰騰的一幫人,途徑的太監宮女人人噤若寒蟬,退避到道路兩邊。
“馬公公,田公公帶着一大幫人往乾清宮來了!”一個小太監健步如飛,向司禮監秉筆太監馬翔報信,馬翔聞言大驚。
“你說的可是田成田公公?”馬翔不敢置信的問道。
“正是。”小太監肯定的道。
“田成他想要幹啥?”馬翔怒吼道。他左右的心腹太監們面面相觑,去乾清宮還能幹啥,肯定是去見崇祯皇帝了,可田成卻帶着一大幫人,其目的不言可喻。
馬翔當然明白田成的企圖,他隻不過發洩心中的憤怒和恐懼罷了。發洩之後自然還要面對。
“來人,速速召集人手,派人去通知守衛皇宮的錦衣衛指揮同知韓立,命他火速帶兵趕往乾清宮!”一連串的命令從馬翔口中發出,他身邊的小太監們飛速跑了出去找人去了。
約一百多太監跟在田成身後,人人拿着棍棒殺氣騰騰,徑直向着乾清宮而來。
緊急調遣之下,馬翔也召集了兩百多太監,守在乾清宮外。
“馬公公,韓立他不肯派人前來,說是沒有奉诏守衛宮城的禁衛不能亂動。”傳令的太監返回,向馬翔報告着,令馬翔大怒。
“監國公主正在朝會議事,哪裡能寫诏書給他?”一個心腹太監怒道。
“馬公公,韓立不聽您的調遣,分明是沒把您放在眼裡!”另一個太監說道。
“别說了!”馬翔冷着臉斥道。這一刻他心慌意亂,韓立是齊王一系安插在宮中負責守衛,現在卻不肯聽從自己的号令,難道韓立他決定背叛齊王倒向田成那邊?
好在,好在韓立沒有應召前來,卻也沒有派兵幫着田成,否者也不用打了,隻能拱手把崇祯讓給田成。
“都别慌,咱們人數不少,擋住叛逆不成問題!等到滅了田成,他手中掌握的那些職位都是你們的,齊王和監國公主必定大大有賞!”馬翔竭力鼓舞着士氣。
沒多大一會兒,田成帶着人來到了乾清宮,見到己方人數比田成還要多,馬翔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田公公,你帶着這麼多人拿槍拿棒前來,莫非是要弑君造反不成?”馬翔排衆而出,對着田成冷冷的斥道。
“放屁!”田成怒罵道:“馬翔小兒,咱家當司禮監随堂太監的時候,你還在尚衣監洗衣服呢,見到本公竟然如此放肆!”
“廢話少講,你到底幹嘛來了?”馬翔怒道。
“當然是奉诏前來護駕。馬翔,你囚禁陛下圖謀作亂,咱家奉陛下聖旨前來護駕。”田成冷冷一笑,對馬翔的手下高聲喝道,“諸位,馬翔他犯上作亂,實乃大惡不赦,爾等若能抓住他,咱家便在陛下面前為其美言,赦免爾等脅從之罪!”
“胡說八道!咱家奉監國公主的旨意掌管乾清宮,保護陛下的安危,何來囚禁陛下之說!”馬翔氣得火冒三丈,指着田成怒叫道,“田成帶衆攻打乾清宮,是要弑君叛亂,給我沖啊,抓住田成者賞銀三千兩!”
外面發生如此大的動靜自然傳到了乾清宮内,崇祯的臉上閃現出一絲興奮之色。
“外面怎麼了,如此的喧鬧!”崇祯不悅的問道。
“回陛下,是,是田成田公公謀逆,突然帶人殺了過來,馬公公正帶兵抵擋。”
服侍在崇祯身邊的小太監是馬翔的人,可是在崇祯二十年皇帝的積威之下,他不敢隐瞞。
“一幫混賬,竟然敢在乾清宮前喊打喊殺,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裡,是要弑君謀逆嗎?”崇祯勃然大怒,宮内的幾個太監宮女吓得跪了下去,連頭都不敢擡。
“朕倒要看看,田成和馬翔到底想幹啥!”崇祯怒喝一聲,擡腳便要向殿外走去,吓得幾個小太監魂飛天外。
“陛下不可,外面實在太過危險了,還請陛下呆在殿内,馬公公他會處置此事。”一個小太監慌忙擋在崇祯面前,苦勸道。
“滾開,朕倒要看看,誰敢對朕下手。”崇祯怒斥道。
“陛下不可。”其他的太監也慌忙擋到崇祯面前,共同祈求。若是崇祯出去有個意外,他們這些人誰也别想活命。
“呵呵,好奴才,”崇祯氣樂了,原本他就懷疑宮中很多陳越的人,現在看到竟然連幾個小太監都敢阻止自己,懷疑已經确定。不過崇祯性情剛烈之極,豈是幾個小太監所能阻擋?
擡眼看去,一眼便看到牆壁上挂着的禦劍,崇祯奔過去一把取在手裡,“铛啷啷”寶劍出鞘,怒目圓睜向着幾個擋路的小太監走去。
“啊!”眼看着皇帝提劍在手殺了過來,幾個小太監吓得屁滾尿流,他們再有馬翔撐腰也不敢再阻擋,崇祯可是真敢殺人的,殺了他們也是白殺。至于和崇祯動手,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在馬翔的鼓動下,他手下的一幫太監鼓起士氣便要向田成等人殺去。眼看着兩夥兒太監便要在乾清宮前展開一場大戰。
就在此時,對面的田成等人突然停止了動作,呆呆的看着乾清宮殿門方向。
馬翔心中一驚,霍然回頭看去,就見崇祯皇帝提着寶劍站在台階之上。
“奴婢田成拜見陛下,”田成扔掉手中的寶劍,跪了下去,眼中滿含着熱淚喊道。
“拜見陛下”田成手下的太監們也都扔掉手中的槍棒跪了下去。
“拜見陛下!”不等馬翔吩咐,他手下的太監們也都扔掉武器轉過身來,面向乾清宮跪了下去。
這一刻,馬翔心中驚慌不已,擡眼看去,崇祯那兩道銳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到自己臉上,心中頓時驚駭萬分,連忙也跟着跪下。
獨自站在階上,看着下面跪俯着的數百太監。崇祯的心突然定了下來。原來,自己的帝王威嚴還在,原來自己還是大明的天子,而不隻是一個擺設。
這一刻,崇祯對拿回權力充滿了信心!
目光在階下衆太監頭上巡視着,崇祯能夠感覺到,這些狗奴才在自己逼視下瑟瑟發抖的模樣。狗便是狗,哪怕平時吠的再兇,在主人面前也得夾起尾巴。
“剛才不是一個個喊打喊殺嗎?怎麼朕出來了就都不說話了!”崇祯冷冷的說道。
“陛下,田成他帶人拿着槍棒攻打乾清宮,是要謀逆作亂,請陛下下旨處置!”馬翔爬到階下,壯着膽子回禀道。
“誰說田成謀逆作亂,他是奉朕的口谕前來護駕。”冰冷的話語從崇祯口中說出,令馬翔的心仿佛落入了冰窖之中。田成是奉旨護駕,那自己豈不就是挾持皇帝的奸人了?
果然,冰冷的話語繼續從崇祯口中說出,令馬翔的心墜入了深淵。
“司禮監秉筆太監馬翔忤逆犯上,着格去司禮監秉筆之職,杖責四十!”
随着崇祯的話語,數個強壯的太監從田成身後湧了過來,抓住馬翔便往外面拖去。
“陛下,奴婢沒有忤逆犯上啊,奴婢是奉監國公主的旨意掌管乾清宮,一直小心的服侍陛下啊。”知道末日來臨,馬翔掙紮着求饒着。
見馬翔竟然敢提起女兒坤興,崇祯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堵住他的嘴!”田成連忙吩咐道,一個太監不知從哪裡找出一塊破布,塞入馬翔嘴中,于是馬翔的喊聲噶然而止,隻能發出不甘的嗚嗚聲。
再也說不出話來,馬翔隻能用眼睛向四下亂看着,看向他那二百餘手下。然而在崇祯的面前,便是他最心腹的手下太監此刻也絲毫不敢動彈,更沒人敢試圖搭救與他,于是馬翔終于絕望了。
“砰砰砰”的杖責聲響起,因為嘴巴被堵住的原因馬翔發不出慘叫,傳到衆人耳中的隻有一聲又一聲沉悶的擊打聲,卻如同晨鐘暮鼓在他們耳邊鳴響,于是衆太監便明白,這天恐怕要變了。
在四個強壯太監輪番擊打下,杖刑很快結束,四十杖結束,馬翔的身體已經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癱在了地上,一個行刑太監伸手在馬翔鼻端探了探,搖了搖頭。
打殺了一個太監以彰顯自己雷霆之威,崇祯自然不能滿足,眼睛看向田成,“現在不是正在召開朝會嗎,随朕立刻前往大殿。”
“奴婢領旨。”田成恭敬的答道,然後沖着手下們吩咐下去。
很快,禦攆擡來,在百十個太監的簇擁下,崇祯坐在禦辇之上,向着舉行朝會的大殿而去。
走到半路時,守衛皇宮的錦衣衛指揮同知韓立帶人趕來,跪迎在禦攆之前。
“陛下,韓指揮是自己人。”田成側身在崇祯耳邊輕輕道。
崇祯點點頭,擺手讓韓立帶人護衛在禦攆前後。百餘錦衣校尉加入之後,隊伍更加龐大,浩浩蕩蕩向着大殿而去。
大殿之上,群臣依然在争執不休。一個太監如飛而來,行至禦階側後,侍立坤興公主身側的大太監走了下去,聽了報信太監話語,神色頓時大變,慌忙走上台階,在坤興耳邊低語。
“公主,陛下下令杖殺馬翔,正帶人往大殿而來。”坤興公主頓時神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