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都平安無事,上次在依蘭達那裡吃了癟之後,艾米麗沒有繼續企圖挑釁依蘭達,反而是終日裡都是一副看到依蘭達就企圖上去和她解釋又不敢的淚汪汪模樣,一副曾受到該惡霸欺淩不得不強忍驚慌的形象。完美地維持住了自己那副嬌怯小白兔的外殼。
……真是,累不累啊。
不過艾米麗的這種種小白兔表現還真招來了一部分水手的好感,畢竟天天海上實在是滿眼所見的全是糙漢子,好不容易有個漂亮妞兒吧還彪悍得不得了,比男人還厲害。
這些幾乎都是含着金湯勺出生的貴族順位繼承人們本來就已經上頭有個夠不苟言笑的上司了,再來個能把他們的臉統統都踩在地上的女人……心中壓力可想而知。
這也就是為什麼雖然這些貴族們看慣了嬌弱小白花,可是在船上這種大環境當中非但沒有像預計中那樣表示反感,反而還逐漸對艾米麗照顧了起來。
他們急需溫柔需呵護的妹子來溫暖他們受到深深傷害的内心……
艾米麗也的确是唱作俱佳,無論哪一方面拿出來都堪為能引起男人保護欲的楷模,在這樣一個幾乎全是雄性生物以及比雄性生物更厲害的雌性生物的環境包圍下,簡直是卓爾不群,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小白花。
在這樣的環境下,依蘭達再對艾米麗表現出不待見的話,引來的就不隻是之前那種全員圍觀支持她的情形了。
很顯然,艾米麗對他們的船長印象頗佳,但是這并不妨礙某些人對這位嬌弱的小美人獻殷勤,畢竟團長一直沒有表示不是麼?
在漫長無聊的海上旅途中,這樣一個基本可以不用負責任的商人女兒,就算到手了團長估計也不會太在意……吧?
随着在船上時間的延長,艾米麗的活動範圍也越發的寬廣
在男人們的思維中,大抵對于一個對自己癡心一片的溫柔小美人都是會格外寬容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勒戈夫一直沒有對艾米麗和卡斯博超出活動範圍的舉動有什麼表示。
在團長的這種默許之下,卡斯博父女之前遭遇的種種限制到了後來已經形同虛設,除了最重要的存放槍炮的火器庫和船長室他們進不去之外,奧斯丁号已經對他們敞開了大門。
這同樣也被認為是依蘭達在船上的地位開始下降的前兆……
憑借依蘭達對艾米麗這類型女人的了解,她們從來都是不炫耀就會死的類型,之前在勒戈夫尚且才陪她去了市場的情況下都尚且敢來向她挑釁,在現在這種勒戈夫态度不明,甚至隐隐有些放任的情況下,艾米麗不會趁機做些什麼才奇怪了。
她當然不會像最開始那樣企圖直接從依蘭達身上制造輿論,小白花在船上這麼久,總還是有幾個對她不錯的人。
她要做的,不過就是在看到依蘭達之後眼眶微微發紅,然後再等待那些支持者的安慰……這樣就足夠水到渠成了。
不要太過于相信男人在這方面的智商。
因為依蘭達很快就發現,雖然小白花使用的招數愚蠢又老套,可是看起來似乎還真有一些人相信并且深信了。
而這個相信的範圍還在越發的擴散開去……畢竟一個彪悍的女人和一個柔弱的少女,雄性本能天生就存在偏頗。
說來也好笑,這種違背了進化本能的舉動也就僅僅隻在人類當中出現。
随着艾米麗逐漸在奧斯丁号上越發受人歡迎,之前原本就對依蘭達存在一定意見的水手們一定程度的出現了倒戈。
當然不會出現所謂的所有人都喜歡艾米麗這種情況,但是更多的人會借此來判斷勒戈夫的想法,并依此做出下一步的舉動。
惡之所以為惡,就是因為其存在從衆和投機心理。
依蘭達隻當做不知道,每天安心在船頭繼續釣她的魚。之前埃迪安還一直跟她一塊,後來也慢慢不見了蹤影。
這種似乎更加坐實了依蘭達已經逐漸失寵于勒戈夫這件事的事實。
之前在海上,有酒鬼巴特的名聲在前,依蘭達一直都是被叔叔伯伯們所寵愛的,不然也不會互相湊着錢在巴特死後把她拉扯大,更不會一把年紀了還願意陪着依蘭達出海繼續當海盜。
後來雖然遇到海難,可是救她的人是艾爾,那之後就是一直跟在艾爾神官身邊,艾爾一直對她多有回護,即便托尼總是一副嫌棄她的模樣,可真要遇到什麼情況同樣也是第一時間沖出來,至于溫森……即便是看在在艾爾的面子上也從不曾對她有過為難。
可以說,依蘭達之前的人生基本可以算得上是順風順水,而現在到了奧斯丁号才是她真正意義上的開始面對人情險惡。
不同出身的人考慮問題的角度本來就不一樣,依蘭達一開始上船的時候就給衆人留下了不那麼好的印象,因為她要去的目的地是納瓦拉。
後來雖然憑借着所謂的比試赢得了一些尊敬,但這點尊敬實在是過于微薄,在這些出身不錯的騎士們看來,哪怕她依蘭達再有能耐又有什麼用?哪比得上身後的家世來的更重要?
所以依蘭達一開始的出發點其實就已經和貴族們的注重點産生了背離,之前她所以為的實在是過于天真和單純。
而現實,已經很好的給她上了一課。
依蘭達一邊釣着魚,一邊心不在焉的進行着反思,她到底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
之前似乎是她想的過于單純,以為還是跟以前當海盜的時候一樣,誰拳頭大誰就能當船長,可是現在看起來并不是這樣。
她曾經以為自己已經赢得了水手們的友誼……感謝艾米麗的出現,讓她明白了那不過是水手們看在勒戈夫面子上才這樣對她而已。
所以說,這才是成人世界的殘酷之處。
當你總以為按照自己的舊習慣就能完成的事,末了結果發現不過是他人的笑柄而已。
比如現在女海盜就在很認真的思索,她就算當時赢了所有的比賽又能怎麼樣?難道她能操縱一台最簡單的塔斯小炮,哪怕她技術再厲害,難道能有十台蛇形加農炮連射來得更威猛?
在絕對力量的壓制之下,這些小技巧根本不值一提……同理,在根本不對等的權勢面前,指望通過這個赢得水手們的尊敬簡直是再天真不過。
她可能可以赢得一部分,但是在這個社會成功的主旋律依舊是權勢的前提下,如果她想要實現自己的目标,需要去做的遠比自己之前所想的更多。
還是太天真了……依蘭達暗暗歎了口氣。
之前跟在艾爾神官身邊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已經學到了足夠多的東西。可是從現在看來,那些根本都不夠用。
她還是對自己太過于自視甚高了,以為艾爾那樣在加西亞主教和宮廷之間的遊刃有餘十分簡單,可末了臨到自己身上才會明白掌握這種分寸無異于刀鋒上的舞蹈。
暮曉之晨光指的并不僅僅是艾爾的美貌,同時也指的他的能耐,不然這世上那麼多相貌英俊的男人,為何偏偏隻有一個艾爾阿爾貝托在吟遊詩人的詩篇中被堂而皇之的稱之為暮曉之晨光?
在這艘船上也是如此,其實并不排除有人知道她此行的目的,說不定還在仗着她的存在來試探勒戈夫的想法。
依蘭達很确定,即便是第八騎士團實際上也并非看上去那麼鐵闆一塊,說不定内裡還有别的什麼勢力派來的探子。不然為什麼卡斯博父女出現的時機會那麼的湊巧,甚至像在比爾薩斯特意為此等待一樣?
勒戈夫應該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打算借此機會來查探查探究竟都有些哪方勢力的釘子,因為這手段看起來實在不太像他平日裡的作風,所以似乎在奧斯丁号上很輕易就被人所取信了。
貴族們向來都沒有什麼節操,指望他們能從一而終更是難上加難,讓他們憑什麼相信勒戈夫不是和他們一樣,而這不過是一場所謂成功男人的逢場作戲?
依蘭達正在走着神,一個她壓根不願意聽見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響了起來。
“伯納德小姐。”
是艾米麗……女海盜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坐起身子,“卡斯博小姐。”
船頭比甲闆大概高出個一米多一點,艾米麗要維持淑女形象是絕對不可能爬上去的,相比之下女海盜大刺刺的穿着皮制的長褲和長靴,上身利落的束兇短裝,蜜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着健康的光澤,跟身着淡綠色長裙的小白花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果要比起來大概是霸王花和滿天星的區别,嗯。
“您……可以下來說話麼?”
依蘭達本來個子就高挑,站在船頭居高臨下往下看,帶來的壓迫力讓艾米麗非常的不快。
“就這麼說吧。”依蘭達懶洋洋道,“還是你找我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