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少女們激動的就要收不住,怎生忙悄悄扯了扯身邊嬷嬷的衣擺,示意大家見好就收哇!
留在她身邊的兩個嬷嬷笑着上前勸了大家回來。
就這樣文遠伯家的小孫女還說,“要是多設幾道門就好了!”
剛才聶墨最後唱那句的時候,圍觀者無不大笑,聶墨頭頂的青筋都跳了好幾下,都想過幹脆私奔了算了,就算不私奔,搶親也比這樣利落。
幸虧後頭的催妝,傧相們準備充足,催妝詩足念了八首,後頭他們帶的一趟兒迎親的兒郎也高聲喝唱,漸漸的鞭炮也響了起來,重重的繁華熱鬧,卻也意味着一個事實,怎生要離開家了。
她在古代待得越久,幾乎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一個叫現代的世界,是她真的在現代生活過那麼久,還是現代的生活是她的一個夢。
可是她又覺得自己确實是俞虹生跟宋太後生下來的……
難解的問題。
就像莊周夢見蝴蝶,在花間翩翩飛舞,忘了自己是莊周一樣。
莊周夢見蝴蝶,寫了一本逍遙遊,她覺得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了許多年,“或者我也應該寫一本書,嗯,寫什麼呢?《計算機編程之美》?”
“郡主,郡主?”有人在她耳邊小聲叫。
“啊?怎麼了?”她回神問道。
嬷嬷深吸一口氣,輕聲道,“該哭了!”說着遞了個帕子給她。
怎生以為是讓她拿帕子掩飾呢,接過來就往眼上捂,反正這年頭女子哭,也講究個無聲動人……
結果觸到眼睛才曉得那帕子被人擦了姜汁。
一隻眼立即紅了,眼淚掉出一滴,旁邊的喜嬷嬷立即接着,妝都沒花。
可總不能一隻眼紅,一隻眼正常啊,喜嬷嬷等不得了,伸手幫着往另一隻眼一擦,好了,兩隻眼都猴子屁股一般了。
這下好了,什麼怅然若失的心情都沒了。
眼睛好辣呀!
下輩子投胎當個男人吧。
殊不知聶墨也痛苦着呢,在這之前,他并不喜歡出門參加别人的婚禮,沒有眼見為實的經驗,今日衆目睽睽之下,他恨不得縮地成寸,鑽裡頭背着怎生逃回洞房。
真是各有各的難處。
催好了妝,聶墨等人還不能就接,得等了父母囑咐了女兒臨嫁前的話,然後小夫妻倆才能跪拜高堂,出了這門,從此女兒是嬌客喽!
俞父俞母眼瞅着孩子從一個奶生生的小娃娃長到今天,平日裡盼着她趕緊的嫁人,可到了這一刻,是真舍不得了。
“到了婆家,好好孝敬太夫人,老夫人,尊敬大夫人。”俞母比俞父看着還冷靜些。
俞父也忍不住回想當年,自己夭折了大女兒,媳婦還在床上躺着,大哥驟然去世,那般境地,宋太後将怎生送了出來,他的心不得不移了大半的神思去照顧料理這個小娃娃。
“小時候看着呆呆傻傻的,這長大了卻越長越水靈……”他有一陣好害怕怎生出什麼事,現在看來,呆傻點也有好處。
“你好好的,爹爹就放心了。”俞父轉身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扭頭說了一句。
怎生知道他說的是俞虹生,垂下眼睑,掩住了眼眶中的淚水,微微屈膝默默的回應了。
鞭炮剛才輕了聲,這之後慢慢的又重重的響了起來。
喜嬷嬷們簇擁着怎生跟聶墨拜别俞父俞母,而後由餘承安半背半扶的送上花轎。
餘承安也痛苦,聶墨來的時候,囑咐了又囑咐,千萬要小心,不能壓着怎生的肚子雲雲,要不是餘老太太壓着,餘承安都想罷工了。
就這樣,好些來參加婚禮的人都還覺得永甯郡主這親事太低調了!
聶墨嘟囔一句,“隻要不是不着調就行了,是我成親,還是你們成親?”
轎子是名副其實的花轎,大紅綢緞将整個轎子都包裝了起來,上頭的紅花朵朵,鮮亮紅豔,怎生隔着紅蓋頭瞅了一眼,一生就這一回,可不得把自己的花轎給記住。
一個人進了花轎,無端的緊張了起來。以後的路,聶府能接納她嗎?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出了十萬八千裡去。
“郡主?”是藍瑩在外頭輕聲說了一句,“郡主餓了麼,渴不渴?轎子旁邊的小暗格裡頭有肉幹跟水,您早上沒吃,先吃一點。”
怎生生怕紅蓋頭掉下來不吉利,伸手摸了摸,果然找到東西,水竟然還溫熱着,也幸虧轎子平穩,不大颠簸。
怎生吃了肉幹,慢慢的咀嚼着,竟然也緩解了不少緊張情緒,又喝了兩口水,這時也顧不得儀态了,她早上根本沒吃下飯去,這要萬一到了聶府一時吃不了飯,也不能餓暈她啊,再說孩子也會抗議。
不知道是不是聽了鞭炮聲,怎生隻覺得小家夥煩躁的很,咚咚咚的跟抱怨鄰居擾民一般。
怎生吃飽喝沒足,又不能尿,所以不敢喝,給肚子裡頭的小家夥順了順毛,開始坐着打盹。
聶墨迎親的路上走的恨不能飛馳電掣,這接到了新娘子,卻反而不着急了,走的那叫一個溫吞。偏他還在轎子前頭,他騎馬走的慢,轎夫也隻得好好的擡穩了轎子。
今兒這擡轎子找的人,都是宋太後送出來的,八個人每人一身嶄新的新衣,目中精光收斂,自内而外的散發着沉穩。
到了聶府,聶墨自在了許多,可他這不還替怎生擔着一份心麼,雖然那貨兒竟由得旁人取笑他。
聶府的人老遠看到花轎,連忙點起了鞭炮,怎生在轎子裡頭突然一下子驚醒,想起白雲女士的經典,“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隻是不知道是不是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鋪天蓋地的鞭炮聲裡,轎子平穩的落在地上。
喜嬷嬷伸手掀開轎門簾子輕聲道,“郡主,扶着老身的手,咱們慢慢出來。”
下了轎子,旁邊有人遞過一截紅綢,喜嬷嬷端着怎生的手去拿了握住。
紅蓋頭太大了,視野便小了許多,怎生正在通過手中綢子傳來的力道尋常聶墨,突然有個人冒冒失失的從賓客隊伍中沖了出來,哎呦哎呦的撞到了紅綢上。
藍瑩就在怎生身邊,眼疾手快的伸手蓋住怎生的手,有她加了一把勁,那冒失蛋這才沒沖開紅綢,否則親事上鬧得紅綢落地,是為不吉利。聶墨手裡的自然也沒有松開,他先看了一下怎生那頭,确定怎生沒事,這次嘴角噙着笑,回身走了兩步一下子攔住那想逃的青年男子,上手微微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嘴裡說着客套話,“剛才沒事兒吧?”下
手卻極其刁鑽狠毒,幾乎将那人胳膊捏廢了。
傧相們也上前過來,笑鬧着掩飾着,表面上無事,心中其實已經将那人人道毀滅無數次了。
聶钰是聶墨底下的堂弟中年紀最大的,他已經成親,這次親事便沒有去俞家,而是留在府裡幫着聶潤招待男賓。
至于這沖撞人的賊毛頭,聶钰自然不會放過,使了眼色給倆弟弟,面上哄着那人,“走,進去,非得要好好罰你幾杯不可!你說你這毛躁的毛病啥時候改啊!”
那人騎虎難下,隻得任由老虎們把它拖回窩裡。
聶墨等人鬧哄哄的走了,才問怎生,“剛才害怕了嗎?”
圍觀者沒走,有人聽見,就笑叫,“新郎官這是心疼新娘子喽!”
怎生的紅蓋頭一動,咬了一下唇才小聲道,“沒事。”
主要是藍瑩的動作太迅速了,一手扶着她,一手用勁在紅綢上,可以說,就算紅綢被那人從中撞斷,怎生這頭也不會松手的。
有了這一點小插曲,聶墨看藍瑩多了幾分滿意。
進了門,拜堂,這會兒聶潤也趕來了,上有聶閣老,下頭由他鎮着,終于順利的拜了天地父母,又夫妻同拜。
雖然由喜嬷嬷跟藍瑩扶着,可拜完堂,怎生後背還是出了一身汗,說實話,她不是累,她是怕紅蓋頭在她跪拜的時候飄下來。
好在這一塊也不費太多時間,不一會兒禮成之後,再被人扶着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聽囑咐,“娘子小心台階……當心腳下……”
直到進了荔園門,又進了正房,怎生已經累得将渾身的重量差不多全挪給了扶着她的人。
怎生的陪嫁人員不少,這會兒也跟過來了,文遠伯夫人是長輩,陪着怎生也算合适。
好不容易坐了下來。
耳邊聽喜娘笑道,“請新郎官挑蓋頭,從此夫妻和順,稱心如意。”
頭上那搖擺不定的蓋頭就突然被人挑了起來,露出帶着鳳冠的嬌美容顔。
怎生幾乎是下意識的擡起頭尋找聶墨。
看到他,心裡一松。
房裡已經有人悄悄議論,“新娘子好漂亮!”也有說,“二嬸嬸好漂亮,像仙女一樣……”還有叫“二舅母好俊!”
聶墨眸子墨色流轉,恨不能将這些人統統都趕出去。
可是也就這麼一想,他俯身單獨對了文遠伯夫人行禮,道了一句,“有勞。”便出去了。
怎生也能坐的住,她本身是個懶得,剛才又那麼累,這會兒就低頭保持嬌羞就好了。就算不說話也沒人斥責她不懂禮數的。
這時外頭的鞭炮聲已經離的很遠了,隻能間或聽見幾句賓客們的笑鬧之語。老夫人等是婆婆,自然不會在新房裡頭,大夫人主持中饋,這會兒便帶着自家閨女、三弟妹,并家中原本出嫁的兩個妹妹跟聶笙,還有一大幫子其餘的親戚家的女眷們在新房裡頭看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