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安排
直到午飯端上桌,聶墨的兇腔還在震動。
他是不敢在她面前喝水了。
還要陪不是,“等吃了午飯,我再給你揉揉。”
聶墨覺得自己要是再說這個話題一句,就能爆笑出聲,他硬是逼着自己咳嗽了兩聲,才柔聲問,“你在家做什麼了?”
“看了你整理的書,跟桂圓玩了一會兒。”她坐在他對面,伸手幫他盛了一碗魚湯。
聶墨看着魚湯,嘴角一動,想了想,到底忍住沒有再多說什麼。
反正濟州多水,有水就有魚,多吃點魚也無可厚非,無可厚非……兩個人慢條斯理的吃過了飯,桂圓還沒有醒,聶墨想出去走走,怎生卻不願意動彈,她現在容顔一年更勝一年,再不是當初幼氣稚嫩的模樣,闆起臉來的時候,也隐隐有了一點一家主母的氣勢,說不去就
不去,聶墨不禁感歎還是太後會調理人……松香端了茶來,怎生正好想起幾個大宮女的親事,“娘把人給了我,我也想好好待承,給她們一個好的出路,若是想嫁出去呢,外頭的人選勞駕您多費費心,若是嫁人之後還想繼續留在府裡當差,那這夫婿
的人選最好從家裡這些管事或者小厮當中選,其實,我覺得娘給的……”
她突然頓住,聶墨幫她倒了一杯茶,接着問道,“給的什麼?”
怎生:給的侍衛很有幾個長相俊秀倜傥的,但是這話可不敢這麼說,否則聶墨醋上來,還不知要灌上多久。
“給的嫁妝裡頭有不少首飾,我戴着嫌重,不如就賞了她們做嫁妝,你說好不好?”
聶墨,“哼!”
怎生暗道了一聲好險,這醋罐子着實的叫人受不了。商量定了之後,她才起身,走到外頭,命人叫了松香幾個過來,悄聲的說了,“已經出了國孝,你們的年紀也都不小了,正經該成一門親事,為自己的以後打算打算……,這夫婿的人選麼,我沒有意見,隻
你們自己覺得好就行,嫁妝自然是我來出,你們這些年攢下的體己就還做體己……”
羞得松香幾個臉紅耳赤,不過她們都是大宮女,也算有些見識,知道此時若僅害羞是沒有好處的,便大着膽子說自己的想法。
松香這些日子照顧桂圓,很有了幾分情分,“奴婢想成親之後還能在大姑娘跟夫人身邊當差……”這是個男人無所謂,工作最有保障的主兒。
怎生點點頭,看向竹香等人,見藍瑩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便笑道,“你年紀還小,聽聽你姐姐們的想法,将來也能多點主意。”
竹香也顧不得被怎生打趣,紅着臉笑道,“奴婢的想法同松香一樣,在主子跟前伺候慣了,這說道要出去,奴婢心裡就慌的難受。”
剩下的丁香跟木香則道,“奴婢想做夫人跟前的管事娘子。”
怎生笑着點頭,“也好,待我有空看看那些嫁妝鋪子有沒有合适的未婚管事,叫了來給你們悄悄相看相看。”
太後宮裡出來的宮女,又是永甯郡主的陪嫁丫頭,頂着這些頭号兒,隻有她們挑人家的份。
聶墨在裡間聽着怎生說話,心裡很是歡喜,等她回來之後便道,“你盡管去做這些事,我又不是那愛拈酸吃醋的……”怎生默默咽了口老皿,聽他接着喜滋滋的道,“我想了,你多考察些人也有好處,免得不經事,不知怎麼看一個人的人品,看的多了,心裡有了主意,将來也好給桂圓挑一個好女婿。”關鍵是到時候不能跟
他反着來。
怎生:“……”
這些事商議了沒多久,外頭有人來找,聶墨很快就又匆匆出了門,且一連幾日都是早出晚歸。
有時候怎生陪着桂圓睡下了,被他滿身酒氣的抱到他們的房裡,又不得不清醒了過來伺候他。
這一日,怎生哄了桂圓睡了,坐在堂前等他。實在是他這些時候的神情很不好看,雖然面對着她什麼話都沒說,但怎生就是覺得有事,且是大事。
聶墨看見她清醒着還一愣,擡頭就去看漏刻,确定自己沒記錯時辰,就朝她走了過來,“這麼晚還不睡,等着我有事麼?”
怎生看着他的臉,他的聲音很溫柔,然而并不能掩蓋那溫柔之下的疲憊,她垂下眼簾,自己覺得心痛了。
女人在家享受安逸,男人在外奔波打拼,她覺得自己稱不上是個賢妻。
緩緩的呼出一口氣,她才重新擡頭問,“京城出了什麼事?”
聶墨張嘴就要說沒事,還沒發聲,就被她柔柔的靠在了懷裡,雙手纏在他的腰上,毫不吝啬的向他展示自己的擔憂。
聶墨鼓起的身子漸漸放松了下來,笑着開口,“你問話就問話,何必使用美人計?我又沒說不告訴你。”
怎生被他逗的笑了一下,坐直了身子,重新看着他道,“那你說吧。”
喜嬷嬷送了夜宵過來,聶墨想着吃點東西,也免得她聽了心慌,便道,“我在外頭沒有吃好,你先陪我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再說話。”
兩個人其實都沒食欲,怎生見聶墨放下筷子,自己連忙也放下,大大的眼睛裡頭擔憂更甚。
聶墨卻在飛快的轉動腦筋,想着如何跟她開口。“皇上他近日調動了不少兵馬,有不少将官因此而獲罪……戚國公上了折子,請世子路平襲爵……,安定侯身故之後,他的兩個副将在朝會上失儀,受了一百廷杖,然後舉家流放到西北邊陲……這些日子,先
帝在時的大臣,竟然被今上換了将近三分之一……”
怎生的心漸漸沉了下去,看着聶墨唇抿成一條堅硬的線,突然心領神會,“還有呢?父親怎麼樣?家裡還好麼?”
聶墨眼眶一下子紅了,将頭極快的歪向一邊。
怎生扯着他的衣襟,顧不得失禮,焦急的說道,“你快說啊!”
聶墨沒有出聲,凝視着她的眸子暗光流動,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怎生着急的心就沉澱了下來,她拉過他的手,“你放心,咱們倆是夫妻,有什麼困難一起渡過……”
屋裡便安靜了下來,隻剩下燈花爆開的聲音。
過了半刻鐘,聶墨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父親他為人求情,受了刑杖……”
聶閣老可是内閣首輔,是顧命大臣。怎生心裡還以為就像當初宋太後不滿聶家,便拿聶潤開刀一樣,也沒動聶閣老一下子,她怎麼也沒想到,黎王當了皇上,會變得這麼厲害。一下子動了這麼多重臣,還把内閣首輔也給打了,他就不怕引起
國家動蕩麼?
“父親現在怎麼樣了?”聶墨想起聶潤使人連夜送來的信,皇上杖責了聶閣老還不算完,見他躺着家裡告了病假,命人帶了口谕過去,說請聶閣老别倚老賣老,“朝堂事務還要多賴聶閣老主持呢……”聶閣老隻好拖着病體去上朝,終
于體力不支昏倒在朝堂之上。
當時去扶聶閣老的幾個大臣,竟然隔了不幾日就被打了,朝堂之上現在人人自危,誰也不敢多管閑事了。
“他怎麼變成了這樣?”怎生喃喃自語,從前還隻是覺得他不太正經,沒想到現在幹脆就不正常了,“他瘋了嗎?”
聶墨想着這些日子頻頻調動的兵馬,又想起太後命人傳來的話,“永甯郡主回濟州的日子定在六月初三……”看來太後也發覺了皇上的不正常。
聶墨到現在也不敢确定宋太後會怎麼做。
可他跟今上已經成了死仇,他很确定,就算他現在安然的待在濟州,那也是今上還沒有抽出手來……
一旦肅清了朝堂上的阻礙,到時候,或許就會輪到他了。
他想了又想,還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
“太後娘娘将你悄悄的送出京,其實還是防着皇帝。你或許還不知道,他在朝堂上說他的貴妃懷了身孕,孕期正好跟你對外的孕期一緻……後來你托杜九娘去接應我跟容王,又叫她跟我說一聲你已經回濟州的事,可她并沒有跟我說清楚,我在京城外等了好幾日,陰差陽錯的,倒是叫皇上确信你就在宮裡,而我那時一旦進京,說不定就要落個
抗旨不尊的下場。我也是想了好幾日才想明白的。承安在京裡,他雖然沒有出來見我,但他一定知道我在城外的舉動,想必也會想方設法給宮裡送信。這信就算到不了你手裡,也一定能送到太後娘娘面前,娘娘沒有舉動,
承安也就沒有舉動,或許他已經猜到了,卻不能出城跟我說……
到現在,京裡的人,家裡的人,都還以為你住在宮裡……”怎生道,“可我早就出來了啊?這麼長時間,娘娘是怎麼瞞住的?”繼而一驚,坐直了身子,“是玉娘?!”是那個投奔方九章,後來被聶墨送上京藏在聶府之中,幫她應付上門的禦醫的玉娘,她現在的身孕
也有六七個月了……
聶墨點頭,“你進宮不久,玉娘就不見了,家裡知道她的人不多,又是多事之秋,沒人敢亂說,我也是回來見到你才想明白的。不管怎麼樣,玉娘在宮裡,足可以應付那些上門請安扶脈的太醫……”“也不知道娘娘是什麼時候就做了這些打算的,”聶墨歎道,“娘娘不肯多說一個字,我也怕皇上會對娘娘不利……”這話倒是真的,他覺得宋太後不一定能對皇上這個親兒子下狠手,但皇上那頭能不能對宋太後手下留情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