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泡影“李老爺在外行商累積下家财無數,救了邢氏之後,本無納妾之意,邢氏也一門心思的隻伺候李夫人,不肯對李老爺有半點顔色,李夫人都給她找好了人家,可偏就要定親的時候,李夫人一病不起了,邢氏照料李夫人十分盡心,日夜伺候,不假手他人,這親事自然不了了之,又處處的關心着李夫人的兩個孩子,等李夫人果真不成了,便對李老爺說作主叫她擡為姨娘,好繼續照顧兒女,可邢氏死活不願意,
還說願意做居士,要絞了頭發明志……”“後來,李夫人死了,邢氏便要搬出正院,李老爺又病了,不得不留下照顧李老爺,等李老爺病好,便娶了邢氏做繼室。那兩個姑娘便是邢氏的女兒,邢氏還有一個兒子,今年十六,而先頭那李夫人生的兩
個孩子,這些年卻一個染了痘瘡死了,一個發熱燒成了傻子,李老爺根本不願意提這兩個人……”
大夫人聽了一身冷汗。
命人叫了聶潤過來,強烈要求把這兩個“好妹妹”遣送回家。
“杯弓蛇影,無中生有的事你也相信!”聶潤斥責道,要是往常,他直接甩袖子走了,這次為了給大夫人一個教訓,卻命人叫了兩個姑娘過來,将大夫人說的話問到這倆個人臉上。
自然又是一番吵嚷,聶潤冷眼看着她們二人做戲哭嚎,再看大夫人滿臉無措,又拿言語安撫了兩人,“兩個都是好姑娘,你們大姐姐也是聽了人說,才胡思亂想的。”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兩女便有了底氣,哭的更是梨花帶雨,一個要立即歸家,一個就不想活了,聶潤再不鹹不淡的上前攔一攔,大夫人眼睜睜的看着這倆人對自己相公投懷送抱,氣得一番白眼昏了過
去。
再度醒來,就見自己的嬷嬷正趴在床前哭泣,一問,兩位姑娘要歸家,大爺正陪着細細勸說呢……
“他這是不稀罕我們娘幾個,不在乎我們的死活了啊!”大夫人心如死灰。
舊人尚且在眼前,就裝作看不見。
從前的恩愛都成了泡影。
大夫人再想不起怎生嫁妝的事,卻一遍一遍的回想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她滑了一跤,本來并不嚴重的,是用了妹妹送來的藥才如此的。
是了,妹妹嫁到了秦家,就是秦家的人了。
秦家,秦羽靈……
她險些忘了這個差一點就成了她弟妹的女人呢……
“呵呵,都是我的好妹妹。”
出了這一樁事,兩個李家姑娘想回家,聶潤過來商量大夫人,神色冷冷,“你既然怕她們害你,就叫她們離了你的眼前。”
大夫人神色一喜,沒等喜色褪去,就聽聶潤接着說道,“正好和賢堂旁邊的小院子空了下來,就請她們住過去吧。已經來了,不明不白的将人送走,豈不是壞了人家的名聲?”
“好,好一個多情的大爺!”大夫人呵呵笑道。
“是啊,我多情,總比你冷酷無情要好,難不成你自己做的事都忘記了?你放心吧,就算我忘記了,也有人替我記得。”他本來想說聶墨可不會忘記,可又怕再令大夫人想起他們兩口子來,隻好轉了話題。
自家房裡的糟心事,實在不願意再拉扯上荔園那邊。
“你好狠的心,我落了這麼個下場……”“人在做天在看,我早就跟你說過,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自己的今日焉知不是你往日心地狠毒所緻?你把父親母親我,還有這家裡其他人都當成聾子瞎子不成?我是真厭煩了你,也是真對你寒了心!
”
“難不成你連祥哥兒瑞哥兒的性命也不顧了,你……”
聶潤冷冷的看着她,殘忍的吐出一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果真是她們做了,有證據自然要處置,沒有證據,也不能胡亂攀誣。”
大夫人心神俱碎,仿佛已經看到孩子的結局。
睡覺醒了,聽外頭有人跟蘇嬷嬷說話,“嬷嬷,咱們這裡人人都去奉承那兩位姑娘,單您老守着大夫人,您就不怕将來……吃排頭啊!”
蘇嬷嬷不以為然,“憑什麼她們也越不過夫人去,就是有朝一日,哼,那也得行妾禮!夫人可是生了大少爺二少爺大姑娘的!”“哎,嬷嬷您真是看不懂,還是揣着明白當糊塗呢?”那人意有所指,“這男人的心在誰身上,誰就是那個赢家……這京中,繼室後來居上的還少嗎?皇後娘娘的娘家之前出的那事兒您沒聽說麼,案子都斷到了皇後娘娘跟前,那家的侯爺,非要說兒子不孝,将一個才十二的半大小子逐出宗族……那不是親生的?父子倆一個模子出來的,想當初,原配夫人在世,也不是不疼愛吧?聽說那孩子出了門就投水了……
”
“那是他想不開。”蘇嬷嬷嘴硬道,“我們大少爺可不會這樣,他都已經定親了,待孝期一過就要成親的。”
“嬷嬷都這般年紀竟然也天真,您以為是他真想不開,還是有人不想讓他想開……我可是聽說那個孩子是會水的,這會水的人投水死了……您信麼?”
大夫人哐當一聲從床上跌了下來。
“我要見老夫人!”
“夫人,這個院子您出不去了,大爺說您要養病,不許人來打擾……”
聶潤終于叫她明白清楚的知道,她所能求的,隻剩下了自己。
女人能在内宅興風作浪,多半是由于男人的縱容。再厲害的女人,也抵擋不住男人的雷霆一擊。
看到一地青絲,聶潤眸子依舊冷淡無波,大夫人方才徹底的死心。
“你想在家做居士也好,好好在佛祖面前念念經,去去你的那些戾氣,免得繼續害人害己。”
“我是為了祖母守孝。”
“随便你。”他說完就要走。
“我還有事,李家那兩個人,打發她們走。”
聶潤一頓,“這種事我不會替你做,我将嶽母請來,你自己跟她老人家說。”說着又看了她一眼,“當初送人就是嶽母主動提起來的,我可不想為了你背上忤逆她老人家的罪名。”
話說的很透徹,更像刀片割肉。
不過大夫人期待的母親的寬慰并沒有到來,李家老夫人來了之後,便一個勁的數落她拈酸吃醋,不夠賢達,連自家妹妹都容忍不了……“咱們家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我為了你,為了你弟弟,百般的周全,你卻在這裡撒嬌使小性子……你就不能體貼體貼當娘的心。你弟弟前程在哪裡還不知道,全家都盼着女婿好好的,好提攜一下李家,你
還在這裡鬧這些事,是怕兩家成不了仇人是嗎?”
李老夫人的話是站在她的立場上說的,本來麼,聶家依舊聖寵不衰,聶潤甚至被今上奪情,前程一片大好,可就是這種時候,女兒還跟聶潤對着來,不知體恤一下娘家……
“我将你高嫁過來,可是盼着你拉扯一把娘家的,你倒好,縱然自己兒子生生的毀了你弟弟的前程還不算,還要叫我們跟聶府成了仇人?我生你養你一場,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李家眼見的就要沒落下去,你在這裡錦衣華服,還想着我給你撐腰,要怎麼給你撐腰?姑爺在守孝,他是要休了你,還是要納妾?便是納妾又怎麼了,你這樣子,也沒法伺候他。實話跟你說了吧,送那倆
人來,就是你爹跟族裡商量的,那倆孩子的弟弟在族裡念書,有他在,他兩個姐姐也翻不出大風浪來……”
生存都成困難的時候,誰會跟你談愛情,談理想,談未來?
“你這樣還不知足,你不知道族中有多少人恨不能嫁進來?姑爺何曾在外頭尋花問柳?又一向兢兢業業,多有好評!不說給他做妾,便是做通房丫頭,也有無數人上趕着過來的!”
大夫人勉強撐着的一口氣,也叫自己親娘給戳破了。
暈倒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個其實算不上熟悉的弟妹。
就算通房丫頭出身,現在照舊是高高在上的二夫人,是永甯郡主,是太皇太後的義女,縱然她不在這府裡,可來來往往的人送禮,絕對不會落下屬于她的那一份……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呵呵,她連三年都沒用上,就成了那個能夠俯視自己的人。
明明當日,她已經被自己踩到了泥地裡頭――所以,她才會一直看不起她,一直想算計她……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旁人,悔啊!
大夫人終于幡然悔悟。
倒不是說她多麼痛改前非,隻是明白了以前順風順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日子有多麼難能可貴。是啊,那時候聶潤比底下的弟弟們大上快一輪了,她嫁進來,沒有妯娌,公公是閣老,婆婆手把手的教她管家,她漸漸忘了,自己在娘家的時候,其實也是個跟弟弟妹妹争風吃醋的姐姐,忘了娘家生養一場,是需要她努力回報的,她當年是高嫁,剛嫁進來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可後來,她就漸漸的忘記了,忘記了她的謹慎小心,在和賢堂她變得唯我獨尊,幾個姨娘通房都沒有生孩子,都在她的掌握下
小心的讨生活……
就像那個漁夫和金魚的故事裡頭,貪心的妻子,她做了女王,還想做霸王,她掌握了聶潤的後宅,還想掌握整個聶府的後宅……終于,聶潤親自出手,将她的美夢打碎了。十幾年的枕邊人,生育三個孩子,也曾誓言恩愛不移,可她索要的太多,反而現在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