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放心!”司馬翟信心十足,眸光中冷芒湛湛,冷笑道:“胡人素來貪婪,要他們上當并不難!至于夏琰,時間拖得越久他想要複國就越難,他也不會有耐心等的!到時候,就讓天下人看清楚這位前朝皇子幹的好事吧!”
經過三年多的這一場翻天覆地的大戰,他親手訓練的那一支特種兵雖然目前人數隻剩下不到三百人,新人尚未補充,但無一不是受過真正的戰場鐵皿磨砺的,有燕地強健的兵馬,再有特種兵這一把幾乎無往不利的利器,如果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他司馬翟也别活着了!
高晏笑笑,道:“朕在金陵會一切配合你!梅丞相已經以祭祖的名義回去,糧草軍需後勤有他,你不用問。好在燕地本便是咱們的根本,籌謀安排起來也容易!”
司馬翟稱是。梅五郎管着軍需,他當然信得過。
“高麒将軍那裡――”
“他和北境邊軍三個核心将領是知情人,你過去了,他自然一切都聽你的!你不用顧忌什麼。他若敢不聽,朕饒不了他!隻是――你定要小心,局勢怎麼變亂朕不管,一定不能失控!”高晏的語氣變得凝重。
之前高晏與梅五郎、司馬翟、和親王反複商讨過,定下此計。
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北境的邊軍會上演一場嘩變,胡人到時候定然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不撈好處!
這一場嘩變如何引發倒并不難,這三年,鎮守北境的邊軍眼睜睜的看着别人南下、建功立業、封妻蔭子,早就眼紅心癢的不行,平日裡牢騷也沒有少發,都是高麒等人千辛萬苦的哄住勸住威脅住了才沒有爆發出來。
原本金陵初定,高晏便準備将北境邊軍也大大的提拔一批,再厚賞三軍,順便調換關防,給他們挪挪地方。可一直騰不出空閑,畢竟這是一件大事!
後來想到了這個計策,此事就更暫且壓下了。
所以,隻要安排得好,引發一場軍中/嘩變太簡單了!但是如何能控制住局勢不至于弄假成真,反而更難!
做戲歸做戲,高晏是絕不可能真讓邊軍嘩變的。
如果不是司馬翟,這件事高晏根本就不敢冒險去做!畢竟,這冒的風險真的太大了!
司馬翟亦明白其中的利害,鄭重道:“皇上放心,此事微臣已細細揣摩了許久,等到了那邊細問問高麒将軍等人,再明察暗訪一番實際情況,自會将此事拿捏得恰到好處!”
若他堂堂兵馬大将軍坐鎮居然還鬧出了不可控制的軍營嘩變,那他也不用活了!
高晏頓時想起徐言夢說過的一句話“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對司馬翟這話很是滿意,遂點點頭微笑道:“很好,就如此!”
君臣二人又簡單商讨一番,高晏起身準備離開,司馬翟忽然笑道:“說起來微臣還沒去過北境呢,據說境外有遼闊無垠的大草原、還有望不到邊際的大沙漠,等這場仗打完,大燕整個安定下來,微臣還想去那邊好好走走呢!若是運氣好,沒準還能創造出什麼新的曲譜或者收集到當地的名譜呢!”
他記得皇後曾經說過,北境外風光雄渾遼闊,當起慷慨激昂之曲,若在那兒彈奏一曲十面埋伏,或平沙落雁,必有新得、必有新悟,他心中可一直記着。
自打被徐言夢打敗琴技後,在這上頭他就再也抖不起來了。不過,心裡卻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快,反而隐隐的有點兒――得意。
畢竟,不是什麼人到了他那個境界還能突破瓶頸繼續前進的,往往到了那個地步,鑽在了牛角尖裡就出不來了。他是有幸得了皇後一番話點化,這才醒悟。
高晏哈哈大笑,笑道:“你倒有興緻!罷了,到了那時,朕準你的假,你想待多久待多久!隻不過――”
高晏擡眸瞅了他一眼,淡淡道:“形單影隻你不覺得自己其實挺可憐的嗎?你也該娶妻了,可有意中人?若沒有也無妨,多得是人願意把自家姑娘許配給你,你可多留點心,打聽打聽!若有覺得合适的,便娶了吧!你這偌大一個将軍府,光靠管家打理可不成!”
司馬翟自失一笑,下意識的垂了眸不敢對上高晏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聲,讪讪陪笑道:“些許小事皇上就别為微臣操心了!微臣這不是收養了個義子嗎?也算是後繼有人了!至于娶妻之事,微臣暫時還不想考慮……”
司馬翟的義子叫司馬明光,是他在對大夏征戰戰亂中收養的,今年才剛六歲。
高晏很無語,不由笑罵道:“歪理!有了義子所以便暫時不考慮娶妻之事?這算什麼?罷了,這是你自個的私事,朕白問一句罷了!誰耐煩管!”
有空他還不如多陪陪他的夢夢,再生個孩子呢!唔,最好再生個女兒……
司馬翟讪讪陪笑,高晏搖頭不再多言,離開了大将軍府。
當天夜裡,司馬翟便喬裝改扮悄然離開了金陵……
中秋節後,距離白墨與趙素卿的婚禮也近了,他們是定了在九月十六舉行。
白家這些年發展勢頭很足,趙氏一門更不必說,軍功卓越,趙老将軍和趙夫人因為趙素卿之前和霍楠的親事過得不好,兩人對她一直心存愧疚,這白墨看了這麼多年,是個什麼樣的品行還能看不出來?兩人對這個準女婿都十分滿意!
于是這婚禮自然是要大力操辦、辦得熱熱鬧鬧的!
徐言夢和谷微微都替趙素卿歡喜,隻可惜如今身份所限,到了趙素卿出嫁那日,谷微微還罷了,徐言夢卻是沒法子親臨現場的了。
不然,人家阖府主子賓客還得先恭迎皇後娘娘鳳駕,又要清除閑雜人等,又要布防安排守衛,這哪裡是去觀禮?分明是給人家添亂去了!
徐言夢也隻能遺憾的放棄了這個念頭,給趙素卿的添妝卻是重之又重,足以令所有金陵貴女們羨慕不已。
不想到了這日,高晏卻叫徐言夢換了尋常衣裳,自己也着便裝,帶着她乘了輛普通馬車去了趙府送趙素卿出閣。
高晏事先跟趙家通了氣,順利的從趙府後門乘車直入二門。
徐言夢總算心滿意足的到了現場,當面笑着同趙素卿道了聲“恭喜!”,随後隐了身,看着趙素卿蓋上紅蓋頭由喜娘扶着上了花轎。
而這一日,霍府隻送了厚禮,霍楠躲在軍營裡操練士兵,并沒有出現在金陵。
原本,他心裡還是存有最後一絲絲期望的,隻盼着這些年她能看清他等她的心,盼着她會看到她和白家人的不合适。
或者那個白墨幹脆就離開了她!
可惜,這些都沒有發生,她終究成為了别人的新娘!
曾經,她将自己最美好的年華獻給了自己,然而他卻生生的辜負了她!
時過境遷,時不待人,有的人錯過了便是錯過了,縱然他有一天突然醒悟之後想要回頭,她的身邊卻早已有了别的男人!
而他的人和心,已是形單影隻,從此孤寂!
霍楠的心鈍鈍的又痛起來,縱然她從來沒有稀罕過,可她當初依然嫁給了他!如果他好好的待她,他們未必不能和和順順的過一輩子!
可惜――
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輩子他都不會再娶妻了,他不願意讓别的女人占她曾經的位置。哪怕,她早已經不稀罕――不,應該說,是從來沒有稀罕過!
這日晚間,夜深人靜,七公主的院子裡又來了不速之客。
當秦氏一身夜行衣出現在七公主卧室中的時候,生生将她吓了一大跳!
她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秦氏,眼中滿滿都是疑惑。
秦氏一笑,落落大方的坐下,壓低了聲音淡淡道:“七公主不必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是架了梯子從院牆上翻下來的!沒有驚擾到七公主吧?”
七公主臉色更變了變,輕輕一哼抿着唇不言語。
雖然她不知道秦氏一而再的找自己究竟想幹什麼,但她也不傻,自然猜到秦氏必有所圖,并且,所圖還不小!不然,哪裡值得她一而再的冒險?
秦氏一笑,将七公主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輕歎道:“這才多久沒見啊,七公主怎麼這麼憔悴!膚色黯淡無光,眼睛也失去了神采,竟瘦成了這樣!這若再過些時日,還不知怎麼樣呢!隻怕啊,連皺紋都要長出來了!”
七公主之前宣和帝給她訂過一門親事,可後來宣和帝駕崩,她當然要守孝;後來燕地和大夏打起仗來,德熙帝哪裡還顧得上她的親事?而她的夫家也在戰亂中死了。這件事,就再也沒人提及了。
在七公主下意識的認知中,自己還是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還年輕着呢!
秦氏這“皺紋”兩個字卻令她猛然驚覺,她已經二十三歲了!早就已經不年輕了!
女人家好比一朵嬌花,需要雨露灌溉才會開得好,若沒有雨露,這花來不及開就要凋謝枝頭了!長皺紋算什麼?隻怕連皮膚都會松弛下來、連華發都會生了!
沒有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越是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女人就越在乎,因為她們不需要為了填飽肚子、為了生活而奔波勞苦,唯一的事情就是打扮、打扮、再打扮!
七公主頓時臉色一變,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更加憤恨:皇上他夠絕情!
這些天來,這些服侍的奴婢們沒有人同她說過半句話,她撞見過她們私下裡小聲說笑,但就是在她面前做天聾地啞。
這些日子她幾乎要被逼瘋了!
“你找本宮,到底想幹什麼!别想挑撥本宮為你所用,本宮不是你的棋子!”七公主瞪着秦氏憤恨道。
雖然她落到了這個地步,但把她變成這樣的是那個高高在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她輸得心甘情願、無話可說!
但這并不表示,随便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也能來踩她一腳、給她氣受!
“七公主您多慮了!”秦氏輕輕一笑,淡淡道:“我如今坐在七公主的對面,隻不過對七公主說了幾句事實而已,我做了什麼了?七公主不覺自己太過敏感了嗎!”
七公主粗了呼吸,恨恨的瞪着秦氏,陰着臉不說話。
秦氏又淡淡一笑,輕描淡寫道:“七公主應該看到了,之前我說的話前半截應驗了吧?那麼七公主可還記得我說了什麼嗎?”
七公主一怔,心中突然一凜臉色煞白,低垂着眉目繃着臉沒有說話,心中卻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難道――
不!不會的!她可是将傳國玉玺都親手獻給了他,他怎麼可能會對自己這麼殘忍無情!
難道如今這般還不算是懲罰嗎?還不夠嗎!
秦氏淡淡一笑,道:“看來七公主您可真是一點也不了解皇上!”
她似歎息似嘲諷,淡淡笑道:“在皇上眼裡啊,全天下加起來也比不上皇後娘娘一個人!當初你們前朝皇帝倘若不是企圖軟禁皇後控制皇上,或許如今這天下還姓夏呢!當年皇上不顧安危,明知金陵一行兇險萬分、生死不定,為了皇後卻依然義無反顧的來了!那時候你就應該清楚,在皇上心中皇後是個什麼分量!按說你隻不過頂撞了皇後幾句,頂了天不過向她道歉、禁足幾日罷了,可你看看你都遭受了什麼!”
七公主心中早已亂了,她忍不住冷聲道:“可我還是好好的,皇上并沒有要我的命!”
秦氏連連冷笑:“那是時機未到,皇上總得顧及一二分前朝老臣。等朝局真正穩定下來,哼,你逃不掉的!皇上,可是個記仇的!你看看你現在過的日子?跟個死人有什麼分别?僅僅比死人會喘氣兒罷了!”
“你!”七公主難堪且大怒,否認的話未出口心卻已經涼了大半截。
她身邊沒有了一個熟悉的人,被關在這院子裡,所有伺候的奴婢們跟個鬼影似的在她面前從來不出一聲,這的确跟個死人沒有什麼分别……
七公主心中驟痛,紅了眼眶。
秦氏冷眼瞅着,明白已經徹底摧毀了她的心房,不覺勾唇微笑。
“七公主,既然橫豎逃不過一死,總不能這麼死的太窩囊,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