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眸光一斂,輕輕撫了撫她的背後,沉聲道:“放心!領頭的爺知道是誰,平日裡跟着他辦事的大概有誰爺心裡也有數,此番定會殺了他們!”
次日,燕王、商拂、商四商五、綠鴛、遠浦等以及其他親衛、甯州衙門挑出來的得用人,分批潛入山虞。
徐言夢和甘草、半夏在後衙靜等。
這兒距離山虞太近,徐言夢也不敢出去走動,每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等候,知州夫人等每日皆會過來作陪一二。
燕王等這一去,七日後方回。
山虞那地方看起來自然環境還真是惡劣,這一行人回來滿身狼狽,燕王的臉上也有兩道貌似什麼草葉子劃過的刮痕。
徐言夢一驚之後便覺得如此也在情理之中,山虞那片山高林密,地域複雜,不然,也不會成為燕地一塊心病了。
再多的人、再多的兵馬,往那深山密林中一撒,也顯得微不足道!
燕王等一行二十來人,暗中行事,靈活性更大,也更便宜行事,但是身上挂些彩,着實也正常。
在甯州隻停了一晚,次日便趕回燕城。
離開燕城的時候,燕王是用了替身,但是後來,确确實實從山虞人手裡救回了徐言夢,小王叔又被他們害得下落不明,燕王也就沒有必要再遮掩身份了!
被人欺負到了這份上還藏着掖着,那不是他的風格!
此事曝光開來,甯州一帶人人皆驚,風首領更是急得破口大罵風衍,罵他自作主張、膽大妄為!
就算他真的想要做這種瘋狂的事,是不是也應該給他先知會一聲好讓他心裡有數啊?
現在好了,他什麼準備也沒有,卻不得不承受燕王的怒火!
風首領卻是半點也沒往自己女兒身上想,壓根想不到這完全是他掌上明珠的意思。
風首領立刻派人攜帶重禮去甯州請罪,把事情全都推在風衍身上。
他沒敢自己來,也沒敢讓兒子來,生怕被燕王惱羞成怒之下一刀斬了!
如果風衍在的話,他倒是願意把風衍綁了送去給燕王出氣。
多年明争暗鬥下來,風首領對這位王爺的脾性還是頗為了解的。風衍露了面,就算自己想護,也絕對護不住,他定會派人殺了他的!
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主動把人送去做個人情。
瞞着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就算風衍是他的義子,那又如何?
隻可惜,那日風衍三人追殺徐言夢,結果逃了,隻抓到了那兩人。但是他卻并沒有回到山虞,想必也是知道風首領的作風的,也不知藏身何處。
至于那兩人,燕王從洪水中死裡逃生後,便命人将那二人斬首将腦袋給風首領送了回去。
燕王那時候剛脫大難,且将這場無妄之災也下意識的算在山虞頭上,且又惦記着徐言夢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挺過去,将山虞更是恨到了骨子裡,怎麼可能輕易饒恕?
聽得來人隻不過是風首領手下一個幹将,根本連個心腹都算不上,更知對方壓根就沒有誠意,連人都沒見便打發回去了。
山虞那邊立刻便驚慌起來,風首領與諸位心腹商量之後,加強了防範。
可山虞地形複雜,不利于攻戰,卻便宜暗殺。
他們防範得再嚴密,也不可能将所有路徑都堵死,燕王一行人雖然費了點兒勁,想要幹的事情還是幹成了。
那就是,将山虞最大的三處糧倉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
牛羊豬馬等牲畜毒死無數!
馬上就要過冬,山虞人生産技術落後,生活本來就困苦,且山中寒冷,這下子糧倉和牲畜都沒了,這個冬天要麼搶掠燕地城鎮或者别的部落、要麼隻有等人救濟,否則,就絕對過不下去!
燕王這一招不可謂不狠毒!
然而山虞人卻怪不得他,要怪,隻能怪自己的首領。
劫持王妃和小王叔,這是多大的罪?将心比心,燕王隻要是個男人,就絕對不可能噎得下這口氣!
在回燕城的路上,燕王将這些都一一告訴了徐言夢,甯州、岐州一帶都已經調兵遣将防守得鐵通一般,山虞人想要來邊境掠奪,那是絕不可能的!
想要活下去,安全度過這個冬天,要麼,去搶劫别的部落,然而那些部落還不如山虞呢,即便搶也搶不到多少東西,一旦結了仇,彼此都住在大山裡,将來誰的日子都别想好過!
要麼,就搶掠燕地,可燕王根本不會給他們一滴機會!
“本王就是要逼着他們低頭!”燕王冷笑:“姓風的除非帶着風衍的腦袋親自向本王和夢夢磕頭請罪,否則,休想本王伸出援手!他就等着山虞子民将他恨死吧!”
至于風衍不在他手裡?那他就自己去找啊!
他身為頭領,風衍又是他的義子,結果卻為全部落人帶來了災難,他這個首領倘若不低頭服軟,哪一家死了親人,都會怨上他。
怨恨一旦在心裡滋生,就會生根、發芽、成長,總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到那個時候,燕王很容易便可對其進行分化!
想及此燕王忍不住有些無奈的想,夢夢還真是他的福星啊!正是借着她和小王叔被劫持這個契機,他才能夠出手如此狠辣的對付山虞。
因為他占了理,先挑事的是山虞,所以他就算出手再毒辣,山虞也不能怪他。
若沒有這個契機,平白無故的挑起事端,山虞人恨的就不會是風首領,而是他了。
山虞和燕地,仇恨隻會結得更深。
隻是,小王叔――
燕王盡管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他也真的有點擔心那個無情無義的小王叔了。
徐言夢聽了燕王的話又出了個主意:“那風首領磕個頭嘴巴一張說幾句好話便給他糧食牲畜,這豈不是有點太便宜他了?雖然如此王爺可以收買山虞人心,可是,還是好虧啊!我看不如這樣,就讓山虞人修路、修碼頭、開荒啊什麼的把工程做起來吧,工錢可算得稍微豐厚一點,這樣豈不是更好?而且還可以面對民間廣泛招工,燕人也可以報名,這在一塊兒幹活,交流多了,交情多少也就有了,對長久之計,也是一個不錯的開端啊!”
燕王眼睛一亮,當時便哈哈大笑起來,連聲稱贊徐言夢此計大妙!
一路上兩個人又把想法完善了一下,等到了燕城的時候,此事基本上已經可以敲定了。
如此,懷柔政策啃山虞這塊硬骨頭的大業,便算是拉開了序幕。
修路修碼頭将兩地連接,将來更方便貨物運輸交流,山虞人絕對不會拒絕,沒準還會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呢!而幫助他們開荒,他們更會感恩戴德。
回到燕王府,徐言夢立刻便叫人去蒼月山莊接蘇嬷嬷、徐姑姑、銀屏等回王府。
蘇嬷嬷果然什麼都不知道,見了徐言夢一個勁的問她腿上的傷養得如何了?别處有沒有受傷?沒有留下什麼病根吧?等等。
徐言夢心裡感動,忙笑着一一回答,再三的表示自己無事,蘇嬷嬷這才勉強算放下心來。
燕王一回王府,立刻便傳來了薛夫人、秦夫人,給她們兩天時間,将手上管的事務一項項交接清楚,燕王府從此以後王妃當家。
對薛夫人、秦夫人來說這無疑是個晴天霹靂。
兩個人還盼着徐言夢像當初那樣推辭拒絕,可誰知這一次徐言夢二話沒說幹脆的接了下來。
兩個人心裡頭暗暗失望,卻也不敢說什麼。在燕王面前,甚至連讨價還價都不敢,隻得陪笑應下。
她們不是王妃,哪有資本敢跟王爺讨價還價!
心裡不痛快歸不痛快,可細想想,憑自己兩個的身份,除非升到側妃,否則這管家權交出去也是遲早的事兒。
畢竟,燕王府有王妃有側妃,怎麼着也不可能輪到兩位夫人當家,傳出去豈不成了笑話?
所以,很快兩人心裡又釋然了。
這王府讓王妃當家,怎麼着也比風側妃當家要好得多吧?
至少王妃在吃穿用度上不會虧待克扣,這一點她們是相信的。可若是落到了風側妃手裡,會遭受什麼罪就難說了!
兩天後,兩人将賬冊鑰匙一一向徐言夢交代清楚。
徐言夢也沒細查,吩咐徐姑姑、蘇嬷嬷将東西接過。
薛夫人、秦夫人即便貪也貪不了多少――她們沒有哪個膽子,所以這種事情,犯不着去細查弄得人心惶惶。
然後是召見各位管家、管事娘子。好歹大家需碰個面,徐言夢也該清楚誰具體是管着哪一塊的事情,大概上是做些什麼。
在這個過程中,燕王始終陪着徐言夢,沉着臉一聲不響大刀金馬的坐在徐言夢身邊。
衆管家、管事娘子們見了這架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王爺這是生怕她們有意刁難、這是給王妃撐腰呢!
王爺什麼時候插手過内宅事務?這是頭一遭!
衆人無不心驚懼怕,即便有那麼幾個是元側妃或者薛、秦兩人用慣了的存心想要難為難為徐言夢,見狀也吓得歇了心。
根本不必徐言夢主動詢問,各人上來便陪笑主動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職責以及一些大的慣例說了個透透徹徹。
但凡家務事新舊交接,那新接手的人總要頭疼上好幾日才勉勉強強理清脈絡,無不弄得焦頭爛額。
唯有徐言夢,這活兒簡直再輕松不過!
當然,這都是燕王的功勞。
元太妃得知此事,氣得狠狠的又摔了茶盅,恨燕王不争氣:“哀家含辛茹苦将他撫養長大,聘請名師教導他各樣本事,是讓他用來插手内宅、替一個女人撐腰的嗎!他可真是對得起哀家、越發出息了!”
再想到徐言夢回了燕城之後隻來她這轉了一圈連她的面都沒見,隻留下一句“既是母妃在休息,臣妾下回再來看望母妃!”就走了從此沒影兒,元太妃更是惱恨。
當即便命蘭嬷嬷去把她“請來”。
如今太妃娘娘的脾氣越發不好,又沒有廣嬷嬷在,誰也沒法安撫下她,蘭嬷嬷比起廣嬷嬷來,道行還是差了那麼點兒。
又不敢觸她的逆鱗,隻得硬着頭皮去請。
結果可想而知。
若非不忍燕王為難,徐言夢早就找元太妃算賬了,看在燕王份上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罷,她還想對自己呼來喝去,可能嗎?
如今她既當着燕王府的家,就更不會怕元太妃。
元太妃氣得夠嗆,将蘭嬷嬷狠訓斥了一頓,竟怒氣沖沖帶着人直奔明春殿。
徐言夢當時正用過午飯不久,聽到這消息倒是有幾分好笑起來,太妃娘娘居然氣得要跑到明春殿來教訓她,隻怕這還是前所未有的事兒呢!她還真是榮幸呢!
“太妃娘娘有事叫人傳話便是,或者,傳臣妾去福安殿吩咐就好,這親自過來,臣妾真是惶恐!”
徐言夢笑着相迎,屈膝福身施禮,嘴裡說着“惶恐”,那神情可沒有半點兒惶恐。
元太妃如何看不明白?心裡更氣,隻覺額上青筋亂竄,兇膈間一陣接着一陣的發痛。
這個賤人!她果然是養虎為患了!
“既然惶恐,還不趕緊請哀家進去!難不成哀家不能來你這明春殿嗎!”
元太妃冷冷一哼,她是絕對不會說什麼叫人傳了她去福安殿而她沒有去、所以自己才親自殺過來這種話的。
那豈不是表示她拿她沒有辦法?
“太妃娘娘請!”徐言夢從善如流,立刻偏身讓路,随行在元太妃身側後兩步,一同進殿。
一時落座,碧羅奉上茶來,徐言夢親自接了雙手奉給元太妃,含笑道:“太妃娘娘,請用茶。”
看着她滿臉的笑,元太妃恨不得将手中茶水朝她臉上潑過去,但這是在明春殿,她堂堂太妃,做這種事情落在這些奴才們眼中豈不掉價?
她深深吸了口氣,冷聲道:“擱着吧!”
“是,太妃!”徐言夢笑着将茶盞輕輕放下,回身安坐,自己端着茶輕輕吹了吹飲了兩口,端莊娴雅。
元太妃隻覺得她一舉一動、一言一笑無不在同自己作對,心裡悶悶的又氣起來,臉色更加不好看。
她很納悶,自己以前究竟是怎樣忍下了她的!
“你還有心思喝茶!”元太妃冷聲低喝,盯着徐言夢。
徐言夢詫異的微微挑眉,不緊不慢繼續喝了一口,這才輕輕将茶盞擱下,詫異笑道:“太妃這話是何意?莫非發生什麼大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