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龍璟太可惡,她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沈月蘿怒極反笑,“難聞嗎?不可能吧!”
臉上笑着,心裡卻燃起了邪惡的念頭。
馬車再大,也不過是個狹小的空間。
她跟龍璟之間隻隔了四尺,于是乎……
龍璟端正的坐着,身後是車廂壁。
跟沈月蘿僅有的一次碰面,他對這個瘋瘋癫癫的女子,就沒有半點好感。
今天更是過份,竟然站在妓/院門口跟人吵架,豈止是丢臉,根本是在給他戴綠帽子。
所以,他命小春将人帶過來。
本想警告她一番,讓她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誰知這女子,冥頑不靈,不思悔改,句句跟他唱反調。
正當龍璟猶豫着要不要将她丢出去時,一個黑影朝他撲了過來。
若幹年後,當他回憶起這一撲時,還一直唏噓不已。
呵呵!這一撲改了多少既定的事實,又改了多少人的命運,那是連沈月蘿自己都沒想到的。
晌午時分,永安城一條繁華街道的拐角處,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一道纖細的身影,從馬車裡被丢了出來。
丢的那叫一個狼狽,摔的四腳朝天,等到馬車離開好一會,她才顫動了下手腳。
不幸中的萬幸,沒摔斷骨頭,就是姿勢太難看。
“哎喲,我的腰,我的腿,我的屁股,疼死了,特麼的一點風度都沒有,拽個屁,姓龍的别讓本姑娘再逮到你,不然有你受的!”沈月蘿滿臉痛苦的從地上爬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對着馬車一陣瘋狂怒罵。
不就是撲的時候沒注意,撲的位置不對,沒撲到上身,撲到下身了嗎?
她也不是故意的,誰叫他非得閃躲。要是他不躲,她也不會失手嘛!
真是小氣,就算撲到下面,吃虧的也是她好吧?
小春提着心吊着膽,剛才沈月蘿被甩飛的一幕,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自家主子的性情,他還是了解的。
縱然不盡女色,有時不通情理。但還是很有風度的,沈月蘿被主子如此對待,說明她真戳到主子的痛處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痛處,能讓主子忍無可忍,連最低的風度都沒了,他真的很好奇。
馬車之外豔陽似火,馬車裡的溫度卻低到了極點。
某人坐的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一雙諱莫幽邃的眼眸,死死瞪着剛才沈月蘿坐過的地方。
龍璟保持這個動作,直到馬車快要駛進永安王府,他才忽然動了。
身影快如閃電,從馬車裡飛出,向着禦蘭院飛去。
“爺這是怎麼了,”小春納悶的嘀咕。
主子的性情,一向是不急不緩,同樣的匆忙,他隻在昨天見過。
那是主子從送君亭回來,還沒進侯府,便飛身而出,洗了兩個時辰,才從浴桶裡站出來。
小春腦中一道靈光閃過,難道昨天也是因為沈月蘿?
想到這個可能,他栓好馬車,就往孫芸的住處跑。
這麼重大的發現,他定要支會王妃一聲。
隻因王妃大人給他下了死命令,但凡有關世子爺的取向問題,都得提到第一位。
小春滿頭大汗的找到孫芸,她正在自個兒的院裡練武呢!
孫芸練武的時候,整個王爺府,沒一個人敢靠近。
為什麼?
呵!你見過一個身材并不健碩的婦人,卻握着一把足有九尺長的關公大刀,舞的虎虎生風,停都停不下來。
她自個兒的院子裡,連一棵小樹苗都沒有,可見她的功力有多吓人。
最關鍵的問題是,招式有了,内力不足,好幾次長刀從手裡脫飛,要麼砸在院牆上,要麼砸在地上,砸出個大洞。
這樣的練武方式,試問,誰敢靠近?
龍震天也遠遠的站着,站一會,往後退幾步,時不時的還得提醒她,小心這裡,小心那裡。
小春跑來的時候,龍震天整顆心都被提了起來。
隻差那麼一點,媳婦的腦袋就被削下來了,他按着心髒,暗惱孫芸,總有一天,他得被媳婦吓死。
“王爺……”小春抹着頭上的汗,察覺到龍震天臉色不對,眼睛死死盯着一個方向,他也沒敢直接說出來意。
“閉嘴!”龍震天雖然已有五十歲,但身闆硬朗,聲音洪亮,底氣充足。生起氣來,吹胡子瞪眼,跟着火的噴火龍有的一拼。
小春掏掏被他震的發麻的耳朵,懦懦的縮了縮脖子。
砰!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
小春捂着眼,尋聲望去。
好家夥,院裡的石桌又碎了一塊。
龍震天困難的眨眨眼睛,摸着胡子,一陣唉聲歎氣。
小春抱着手,跟他站在一起,喃喃的說道:“老爺,這個月咱府裡換了幾個石桌了?要不讓鐵匠鋪打個全鐵的,耐砸,肯定壞不了。”
龍震天歎氣道:“你們家王妃娘娘說了,砸石闆才有感覺,換成鐵的,砸着不過瘾。”
小春聽的咋舌,“老爺,您對王妃真好。”
這話絕對是真心的,放眼整個南楚,絕沒有哪個男人能像老王爺這般,不納妾,不要侍妾,身邊就隻有王妃一人。
當然了,龍昊他娘,是個很特别的存在。
這其中的曲折,一兩句也說不清楚。
龍震天又歎氣,“不好能行嗎?”
孫芸的火爆脾氣,多年前他試過一次,打那之後,他再不想試第二次。
一刻鐘過後,孫芸收起大刀,調整呼吸,然後拖着大刀,朝他們走過來。
大刀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刺耳極了,跟龍震天的嗓門有的一拼。
小春捂着耳朵躲到一旁,龍震天似乎已經習慣了,不僅沒躲,還很殷勤的遞上汗巾,關切的笑道:“夫人一定累了吧?廚房炖着八寶粥,一會就送過來。”
龍震天身形魁梧,比孫芸高了一個頭不止。
他彎着腰,一臉讨好笑意的站在孫芸跟前,這畫面實在是太違和,一般人看見,絕對接受不了。
孫芸懶懶的瞥他一眼,接過巾帕,根本沒理會他,而是轉頭看着小春,“少爺又怎麼了?你們不是要去辦事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呃……回王妃的話,少爺回來換衣服的,”小春恭恭敬敬的站着。
“換衣服?路上遇到麻煩了?”孫芸手一揚,将自己的長刀甩給龍震天。
雖是九尺長刀,但龍震天何等的臂力,輕輕松松的便接住了。
小春眼神閃了閃,心裡想着,下次跟王妃說話,千萬不能挑在她練功的時候。他可沒有老王爺的臂力,萬一王妃習慣性的随手一甩,還不得把他壓死。
清了清嗓子,小春斟酌着用詞,将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同時也說了自己的猜測。
“呵,他跟月蘿丫頭見面了?”孫芸一臉的驚喜,不過很快又怒了,“臭小子,一點風度都沒有,别說摸一下,就是輕薄一下,又能怎地,還是月蘿丫頭放的開,有膽識,有魄力,我喜歡!”
龍震天跟小春聽的直皺眉。什麼跟什麼,這是一回事嗎?
龍震天小心的提醒她,“夫人,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保持距離的好,我覺得咱兒子做的沒錯,倒是那個沈月蘿,你真的看清楚了,沒被她忽悠吧?”
他倒是沒有門第之見,就怕龍璟遇上的姑娘,心機深重,就像龍昊他娘,裝了一輩子,演了一輩子,到頭來,自個兒原本的模樣,早已不記得了。
孫芸冷着眼瞪他,“你老糊塗了吧,他們就要定親了,怎麼能叫授受不親?你兒子什麼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别扭下去,你就等着下輩子抱孫子吧!”
龍震天嘴角狠狠的抽了抽,這怎麼又扯到抱孫子了。
孫芸懶得搭理他,叮囑小春,“明日月蘿丫頭要到府裡送肉食,到時該怎麼做,你清楚吧?我告訴你,這事要是給我辦砸了,我就把你砸了,聽見沒有!”
“小的聽見了,”小春被吓的直冒冷汗。
想起那些被砸碎的石桌,一陣陣寒意從腳底往上竄,冷的他牙齒直打顫。
且說龍璟回到禦蘭院,原本是要洗澡的,可是走到屏風後,站了一會,又折了回來。
臉上的銀質面具已被他丢在桌上,露出一張美到極緻的容顔。
略帶冷意的眸子,此刻閃現出一絲煩躁的情緒。
這樣的煩躁在他以往的生命裡,從不曾有過。
他煩躁的不止是沈月蘿,還有他自身的反應。在屋裡來回踱步好一會,他忽然在窗前停住腳步。
五月的時節,院裡的蘭花開了謝,謝了再開。
不管何時,他的院裡總有淡淡的幽香飄散着。
秋去冬來,鬥轉星移,他每日就活這一片孤寂的冷香之中。
時間久了,除了淡漠的平靜,好像再沒有多餘的情緒能左右他。
小春曾開玩笑說,他的日子跟廟裡的和尚相差無幾。
那時,他并不在意。
永安封地,不隻是一片封地。
它還牽連着數以百萬人的生計,從小他便被世子的身份束縛。
十歲之後,便開始了一系列的籌劃,直至今日,永安得到了十年的安定穩固。
而他,也漸漸被世人淡忘。
龍璟挺拔的身影站在那,孤寂的,連窗外的陽光也溫暖不了他。
一片落葉,悠悠蕩蕩的掉在他的肩上。
龍璟拿起那片銀杏葉,放在眼前細細的看着。
小春走進禦蘭院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不知為何,他覺得眼睛有點酸,有點澀澀的。
主子雖然嘴毒,脾氣不好,還有很嚴重的怪癖,可他知道,主子其實是孤獨的,隻是他從來不說而已。
快走到廊下時,小春收斂的心情,擠出一臉的笑容,“爺,我還以為您去洗澡了呢,是不是水涼了,要不然我去換一桶水?”
龍璟站在那沒動,秀氣好看的眉緊緊蹙着,“那女人是不是很髒?”
小春愣了,沒搞懂主子的意思。
不等他回答,龍璟又接着自言自語,“那女人是不是很讨厭?又粗魯,又野蠻,牙尖嘴利,強詞奪理,哦對了,她還很卑鄙,盡使下三爛的招數!”
“小春,爺想砍了她的手,挖了她的眼睛,毒啞她的嘴!”
“哼!不行,這樣還是太便宜她,爺要讓她生不如死!”
“對,就是要讓她生不如死,爺要慢慢折磨她!”龍璟暗淡幽邃的黑眸,忽然亮了,像是黑夜中天邊最亮的那顆星星,照的整個屋子也跟着亮了幾分。
小春站在一邊,一直處在呆傻狀态。
他家主子莫不是中邪了,居然一個人自言自語,還說的興緻勃勃。
難道是……主子對沈月蘿産生了興趣?
小春猜的沒錯,龍璟此時的确是對沈月蘿産生了興趣,卻不是他以為的男女興趣。
龍璟對沈月蘿的興趣,這就好比饑餓的野獸,突然發現一隻美味的小羊羔,一頓豐盛的美餐即将開始。
沈月蘿的出現,就像是在龍璟平淡無波的生活中,投下一塊大石,砸的湖水裂開一個窟窿,陣陣漣漪朝着整個湖面潑散開去。
龍璟似乎是想通了,臉上的怒意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征服的興奮。
小春摸着頭,還是沒搞懂主子這般興奮為哪般。
不過,他也有預感,往後的日子會很有趣。
另一邊,沈月蘿一瘸一拐的走回城門。
折騰了一個上午,她肚子早餓的咕咕叫,摸着癟癟的肚子,再一想到在馬車裡跟龍璟的對峙,她恨的牙癢癢。
暗暗發誓,下次再見到龍璟,定要打的他滿頭包。
她一路罵着一路走,還離的遠呢,一眼就看見蘇蘭跟蕭寒,像兩個木樁子似的站在原地。
卧槽!這兩人不會從她離開就沒挪過吧?
沈月蘿走過去,這兩人卻沒一個發現她。
一個盯着護城河的水,一個盯着盯護城河的人。
前者,當然是蕭寒無疑,後者,除了蘇蘭,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人。
蕭寒負手站在那,像是完全忽視蘇蘭,一個人靜靜的想着心事。
蘇蘭睜着一雙眼睛,癡癡的瞅着蕭寒的側臉,瘋狂的愛慕在眼神裡盡顯,就差沒流口水了。
“咳咳!”沈月蘿站在二人身後,幹咳了兩聲,卻沒人理她。
“哎,我說你們兩人,是聾了還是傻了!”她掐着腰,扯着嗓門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