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蘿的比聖旨還管用,話音剛落,所有的小娃都跑了。
但是也沒跑遠,一個挨着一個,在牆角蹲着。
瞧見沈月蘿望着他們,有的露出羞澀的笑,有的則直接低下頭,不敢看她。
不遠處,那幾個年紀稍大的婦女,許是聞見飯香,那張呆闆的臉,總算有了些人類的表情,一個個全都渴望的看着夥食這邊。
“粥好了,”小慧抹着汗,從裡面探出頭來。
她這一聲招呼,讓那些餓瘋的小娃,全站雙眼冒綠光。
沈月蘿怕他們待會搶起來,趕忙指揮他們排隊,“别擠,人人都有份,現在你們去找碗,或者盤子,隻要是能裝飯的都行,豆子,你過來下,幫着小慧盛飯。”
在這邊眼巴巴等着喝粥的,都是十歲以下的小娃,稍大點的孩子,都在小魚那邊等着烤海鮮。
小慧看到這麼多人等着,也顧不上自己先吃一口,便趕緊給排隊的人盛飯。
襁褓中的嬰兒在她後背,哭的厲害,他是餓壞了。
沈月蘿見了不忍,走過去,“把他給我吧,你盛一碗,我來喂他吃,待會你也吃些,墊墊肚子,看你手都在抖了。”
餓了這麼久,又忙到現在,能不抖嗎?
小慧紅着眼睛,沖沈月蘿笑着點點頭,“嗯,那您小心些,别把他燙着了,我盡快開好,再來抱他。”
沈月蘿在心裡感歎,小慧這丫頭,真懂事,心地也好,對人生的态度還非常的樂觀,将來定能有一番作為。
接過小慧遞來的白粥,沈月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端着粥碗,走到外面,找了個闆凳坐着,再将碗擱在一旁的凳子上。
“小阿福,你别急哦,這粥剛出鍋,燙着呢,我來吹一吹,”女人哄孩子都是天生的,沈月蘿雖然沒幹過這事,但憑着感覺,她相信自己也一定可以做好。
用小勺子從米粥上面撇了點米湯,放在唇邊吹了吹。
在她吹粥的時候,小阿福就已迫不及待,砸吧着嘴,哼哼的直叫喚,倆眼盯着勺子,恨不得撲上來。
沈月蘿心疼這孩子,要不是餓極了,哪會是這個模樣。
覺着溫度差不多了,她才将勺子移到孩子嘴邊。
心急的小阿福,腦袋一伸,一口便咬住了,連着勺子一起吞、
沈月蘿吓壞了,“小東西,勺子可不能吃,再說,你吞了勺子我還怎麼給你喂飯,快吐出來。”
好不容易把勺子拽出來了,但是很顯然,小家夥不樂意,砸吧着嘴,哼哼着跟她抗議。
“好了,别急,這一碗都是你的,”除了吞勺子,沈月蘿喂飯還是很輕松的,一碗米粥很快就喂完了。
可這小家夥好像還沒吃飽。
沈月蘿抱着小阿福,跑到夥房門口詢問小慧,能不能再給他吃了。
小慧說不可以,小阿福餓了太久,一下吃的太多,肯定受不住,她已經留了粥,過一個防時辰再喂給他吃。
沈月蘿稱贊道:“你這丫頭真厲害,以後我要是有了娃,也交給你帶好了。”
小慧爽朗一笑,“好啊,我最喜歡帶小孩子了,我家的弟弟妹妹都是帶大的,我爹娘都在忙藥鋪的事,沒空管他們。”
“江鮮好了,你們快過來吃吧!”小魚站在鐵闆前吆喝。
他都是按沈月蘿說的,等于先抹了油煎熟,然後再撒上調料。
因為條件有限,很多調料都沒有。
但是江鮮都是剛從江裡撈上來的,最新鮮可口。
恰巧彌補了調料的不足。
沈月蘿拉着小慧一起往那邊奔去,旁人見她來了,紛紛讓開道,讓她先吃,他們可不敢搶。
沈月蘿餓了許久,也不客氣,伸手抓了兩個大蝦,“你們快吃,這鐵闆燒還可以做很多呢,保管讓你們吃夠,待會再烤些魚片。”
她轉身給了小慧一隻大蝦,“快嘗嘗,這可是最美味的吃法哦,蝦也沒有刺,不用擔心被卡。”
小慧大大方方的接過蝦子,沖對她笑了笑,“很香的呢!”
咬了一口,鐵闆油煎出來的蝦子,跟水煮的,或是炒出來的,味道大大的不同。
“女俠姐姐,你是怎麼想到這樣做菜的,很有創意,我在豐城都沒見過,永安城裡也沒吧,”小慧好奇的問。
沈月蘿當然不能說,這是現代的吃法,想了想,騙她道:“其實就是一時興起,你可能不知道,永安裡現在很流行吃燒烤,那也是我跟我朋友們鼓搗出來的,不過這用鐵闆燒,我還是頭一次做,嗯,是這個好辦法,我準備在我家酒樓大廳裡,專門搭一個鐵闆燒的台子。”
沈月蘿越想越覺着可行,鐵闆燒跟燒烤不一樣,各有各的妙處,就不存在搶周勝他們的生意。
而且這幾日,她在城中巡視的時候,發現已經有人開始效仿鄭林他們,擺起了燒烤攤。
本來這東西就不複雜,看看就能會。
再說了,做為永安王妃,她好像不能阻止百姓緻富。
小慧眼睛亮亮的,“你們家還有酒樓啊?女俠姐姐,你們家是不是很有錢。”
她總是女俠女俠的叫着,沈月蘿終于聽出了别扭,好笑道:“可别叫我女俠了,武功不咋樣,萬一叫人聽見,再來找我切磋可怎麼好,你就叫我沈姐姐吧!我家不算有錢,都是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你跟他們也是,不管将來的路多麼的難走,都得咬着牙挺過去。”
談到未來,小慧跟附近幾處離的比較近的小娃,表情不一。
男娃們渴望回家,他們要是回去了,爹娘肯定高興壞了,把他們當寶貝哄着。
女娃們卻不同,尤其是那些中年婦人。
小慧将阿福放下來,摸着他肉乎乎的小臉,歎息道:“我要是回去了,阿福該怎麼辦,而且我隻是回見見爹娘,并不打算在家裡待,我剛才已經跟她們幾個商量好了,我們準備到永安找活幹,大家聚在一起,也好互相照應。”
沈月蘿發現她的眼睛,時不時的看着向那幾個中年婦人。
想來,小慧是不放心她們。
這丫頭心地善良的,好像太泛濫了些。
“小慧啊,光是你們幾個,要想在永安立足,很不容易,這些小娃年紀都太小了,也誰敢雇傭他們幹活,你看這樣行不行,男孩子,不能回家的,就讓他們去軍中,先磨練個幾年,再憑他們的意願當兵,至于你們幾個,我老家在廣陽村,你們可以去那裡安家,我給你們找住的地方,廣陽村是我的地盤,沒人敢欺負你們!”
小慧睜大眼睛,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這是真的嗎?”
别看她剛才說的一本正經,可是要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前路都未來都是未知的。
她自己心裡也沒底。
沈月蘿笑道:“當然是真的,等上了岸你們就知道了,到時候讓我娘教你們刺繡,你也可以學别的手藝,反正我手底下生意多,等你們長大了,不愁沒有事情可幹。”
小慧激動的轉身,握住後面一個女孩子的手,“禾苗,你聽見了嗎?我們遇到菩薩了,我們可以不用去流浪了。”
“謝謝觀音姐姐,”幾個小女娃,跪到沈月蘿面前磕頭。
豆子,雨生他們也跑過來,與她們一同跪着。
豆子哭着說道:“我家兄弟多,爹娘養不活我們,所以他們根本不在意我是不是失蹤,如果不是被拐,我也會被賣進大戶人家當雜役。”
“我也是,我爹娘死的早,也沒有别的親人,以前就在到處流浪,混些吃的喝的,能填飽肚子就滿足了,”另一個男娃也道。
沈月蘿急忙道:“你們跪着幹什麼,快起來吧,我能幫你們的,隻有給你們一個落腳的地方,如果有賺錢的機會,也會告訴你們,至于将來怎麼樣,還得你們自己走下去,但是不管怎樣,都不可以做壞人,知道了嗎?”
“明白!”
衆小娃齊聲應道。
就連那幾個神情呆滞的婦人,面色也有些動容。
沈月蘿撇了眼鐵鍋,好笑的提醒道:“小魚兒,你要是再不翻動,螃蟹就該烤了。”
“哦,”小魚慌忙用鍋鏟翻動螃蟹,可還是有點糊,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個……這糊了的,我來吃。”
填飽了肚子,大家都靠在一起,昏昏欲睡。
在船底的這些日子,他們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
就連小阿福也睡着了。
小慧将他放在船上唯的床榻上。
其實都不能算床,就是一塊木闆,上面鋪了些很髒的被褥,供人休息用的。
小慧問沈月蘿要不要睡這裡,沈月蘿直搖頭。
誰知道這被褥多久沒洗了,還是一群男人睡過的,她才不要睡。
還是龍璟的身上最好聞。
想到龍璟,她才恍然記起,龍璟也不知在哪,肯定是追了他們一路,可是江上水面寬廣,要是錯開了,估計八百年都遇不到。
船在江上走走停停,期間雨生他們将那兩個人放了。
沒法子,隻有他倆會駕駛船隻,其他人都不會。
有了第一頓吃魚的經驗,下一頓,就熟門熟路多了。
可惜他們一直沒法靠岸,風向不對。
這下連那兩人也急的不行,照這個速度行進,他們離永安至少有好幾百裡地了。
我的天,這樣算起來,豈止是脫離永安地界,分明是快到皖洲了。
蕭寒跟蘇蘭還在永安,蕭寒要找工人學習嫁接葡萄苗的技術,現在是秋天,正是種葡萄苗的好時節。
所以,除了學習技術之外,他也在積極的聯絡葡萄苗。
龍璟已經承諾,銀子他可以先欠着,但是得收利息。
親眼看見皖洲的水域,沈月蘿真替這裡的百姓難過。
放眼望去,真的是很難見到良田。
靠近江邊的百姓,全靠捕魚為生。
小魚走到沈月蘿身邊,跟她一同眺望遠處的江岸,目測這個距離,“我們還是沒法靠岸,人手不夠,沒法劃動。”
在古代,簡單的船隻,都是由船工們,劃動大的船槳,以糾正方向,或者朝岸邊靠近。
但大船的船槳,與小船的兩片船槳不同。
需要好幾個壯漢推動。
别的地方沈月蘿不清楚,反正她看這條船,就是這麼行進的。
再加上,船上坐的都是小孩,體力上面是沒法跟大人相比的。
“這樣下去不行,小魚兒,你找幾個有力氣的男娃,我們試着自己掌握船舵,把方向掰過來,讓船慢慢靠岸,”沈月蘿預感很不好,萬一下遊遇上絕壁,連個登岸的地方都沒有,可就糟糕了。
“好,我這就去叫人,”小魚跑開了。
不一會,船在騷動起來。
連同那兩個賊人,也一并被叫了過來。
沈月蘿認真的看着他們,“現在情況緊急,大家一定要齊刷夜協力,這附近船隻不少,一定要避免跟他們撞上,撞船太可怕,會害死很多人,豆子,你爬到桅杆上,注意四周的動向,其他人跟我掌舵,你們兩個,負責在船尾撐船。”
沈月蘿分配好任務,也卷起袖子,神情嚴肅的忙活上了。
船行在江上,如果不是此時風速小了,他們肯定能更難撐住。
但是江水流速快,即便風速小了,也一樣艱難。
沈月蘿站在中間指揮,并讓小孩跟婦女們,都進船艙。
在江水快速流動中,要想改變方向,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巨大的船舵,四五個上去都掰不動。
曾經聽說有人趕着馬,在船上拉舵,當初還以為是吹牛。
可是隻有親眼看見了,才會明白,轉動一艘大船需要多大的勁。
“我數一二三,你們同時用力,”沈月蘿大聲叫着,忽然一陣幾刮來,她眯起眼,看着頭頂漸漸聚攏的烏雲,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江上行船,最怕的就是遇上暴風雨。
可千萬别怕什麼,來什麼。
“全都給我穩住,我開始數了,一……二……三!”
三字剛落,衆人都感覺船身晃動了下。
卻不是他們真的轉動了船,因為掌舵的人,沒能掰動,船尾撐船的人,也沒能撐得動。
既然都沒用上力,船身又怎麼會動呢?
“啊啊,有怪物!”驚叫的是站在船尾的那兩個賊人。
他這麼一叫,膽子小的直接躲進船艙。
膽子大的,趴在船沿邊,朝着江水中望。
“全都抓穩了,别被甩下船,看清楚情況再說,”沈月蘿高聲道。
小慧身子晃了晃,及時摳住船艙的柱子,見沈月蘿站的離船邊好近,她擔心的不行,“沈姐姐,你快過來,别在那兒站着。”
他們都聽老人說過,江河中有怪物。
小的時候,老人們經常拿這個來吓唬孩子。
長大了,又聽了很多的傳說。
比如下雨天,江中會突然冒出一個龐然大物,長着好多腳,腦袋比牛還要大,兩隻眼睛像銅鈴。
你若是直視它的眼睛,就會被它吸走魂魄。
所以剛才有人喊怪物時,大家根本沒有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沈月蘿朝小慧擺了個手勢,示意她别急,然後她抓着圍欄,看向波濤起伏的江水。
江水很渾濁,黃泥湯的顔色,哪裡看的見什麼怪物。
沈月蘿一怒,朝剛才喊話的人吼道:“你他媽/的再敢胡說八道,姑奶奶就将你扔下去,淹死你!”
那人吓傻了,“可我真的看見了,好大的個頭,比牛還大……”
“閉嘴!”沈月蘿看了眼已經被吓的面色慘白的一群小娃,“江中有大魚也不奇怪,你還不興人家多活幾年嗎?人參還有長成人形的呢,有啥奇怪的!”
擾亂人心,這是大忌。
不管江中有什麼,都不可以驚慌失措。
特别是旁邊有一群小孩子。
那人被罵的不敢還嘴,又顫顫巍巍的瞥了眼江中。
可是同樣的,除了滾滾的江水,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他看了眼同伴,剛才是他們兩人一起看見的。
兩人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詫異。
難道真是他們看錯了,出現幻覺了?
小魚也站出來,安慰大家,“我從小就在江邊生活,所以我知道沈姐姐說的對,江裡面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怪物,有的魚長的奇怪了些,但也不能說他們是怪物。”
“對,”另一個少年也站起來,“就算有怪物,那又怎樣,咱們在船上,它還能掀翻船不成!”
沈月蘿聽的滿頭大汗。
小哥啊!您可真敢亂猜,江裡的雖然不是怪物,但要是發起兇來,頂翻船隻也不是什麼難事。
船上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穩定了人心。
豆子跟雨生,指着揮着衆人,準備再來一次。
沈月蘿站在船邊,盯着翻滾的江水。
以前聽說長江水底,時常有巨大生物出沒。
這裡是古代,水質江河都沒有受到破壞,她忽然很期待,不曉得能不能看見江豚。
正想着,忽然她看見江水朝兩邊分開,一個圓滾滾的腦袋慢慢的浮出水面。
它浮上來的動作很小心,好像是在觀察有沒有危險。
沈月蘿一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不敢動,也不敢聲張。
過了會,水裡的家夥,将腦袋完全伸了出來,還看見了站在船上的人類。
沈月蘿睜大了眼睛,居然真的是江豚,她運氣是不是太好了?
沈姑娘不知道的是,江豚在怒江是很常見的一種大型魚類。
因為江豚會發出類似嬰孩子蹄叫聲,還有它們裂開嘴角時,很像微笑。
所以江岸邊的百姓,将它們奉為神靈。
别說捕捉了,就是遇上了,也得躲開,避免魚網命什麼的,勾住它們。
要是萬一被漁網纏住了,漁民甯肯舍棄漁網,将漁網剪開,也斷然不會将它們拖上岸。
不隻是江豚,隻要是體型過大的魚類,漁民們都很敬畏。
能活那麼久,說明已經成精了啊!
就跟老人活到超過一百歲,絕對是人精。
正因為漁民跟百姓們對江豚的保護,所以才練就這些家夥,不怕人類的膽子。
瞧見沈月蘿看它,江裡的家夥,竟然仰起頭,咧開嘴,對着沈月蘿晃腦袋。
動物的笑容,是無意識的。
它隻是張開嘴而已,可是因為江豚天生的嘴形,所以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笑。
“這……這是怒江豚嗎?”小魚是見沈月蘿盯着水面看,好奇之下,才會走過來。一看江裡翻騰的大家夥,驚愕極了。
他這一咋呼,立刻引來其他人的圍觀。
“好可愛,它還會笑呢!”
“不對,它是在沖我們點頭,可是它不會吃人嗎?”
“當然不會,你沒看它嘴很小,也沒有利齒,我聽我爺爺說,怒江豚隻吃小魚小蝦。”
“對,而且它們性情都很好,從不攻擊漁船。”
一群人七嘴八舌,讨論着。
沈月蘿被他們擠的,隻能往後退。
餘光一掃,忽然發現那兩個賊人,正轉動着賊眼珠子。
其中一人還往屁股下面藏着什麼。
沈月蘿悄悄拐了下小魚兒。
小魚兒轉頭看她,沈月蘿立馬對他打了個眼色。
小魚兒精靈,一掃船尾的兩人,立刻明白了。
“雨生,你過來……”他摟着雨生的肩膀,在他耳邊嘀咕幾句。
十二三歲的男娃,雖然不及成年人的體力,但是論起搗蛋古靈精怪,誰也比不上他們。
豆子又叫上兩個男娃,幾個人走到那個賊人身邊,忽然亮出手裡的木棒。
那兩人一看,這又是要打他們?
這回他們可不幹了,爬起來就想跑。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處在呆滞中的幾個婦人,突然站起來,沖着那兩個賊人就撲了過去。
又是咬又是捶打,好像恨不得咬下他們的肉,喝下他們的皿似的。
小慧看的很擔心,想上前将她們拉開。
沈月蘿攔下她,“别,讓她們發洩,把心裡怨氣發洩出來,或許就能好了。”
在撕咬中,那幾個婦人像發了瘋似的,嗚咽的叫着。
豆子幾人趕緊退開,以免自己被誤傷到。
江水中的江豚,似乎不滿自己被忽視了,開始在水裡做各種動作。
一會跳竄上水面,一會浮上來晃晃腦袋。
聽說江豚是很聰明的生物,會模仿人的動作。
看它在水裡亂翻的動作,仔細看,就會發現,很像人遊泳時的動作。
小阿福臉朝着江中,興高采烈的看着水裡遊來遊去的大魚,高興的兩條小腿直抖。
因江豚的搗亂,他們離岸邊更遠了。
而此時天空的烏去也越壓越重,水裡玩耍的江豚似乎也感應到了。
朝船上望了一眼,而後潛入水中,紛紛遠離。
小魚看着天空,面露擔憂,“這可怎麼辦,船上沒有有懂行的人,要是暴風雨太大,我們恐怕支撐不住。”
沈月蘿眼睛看着遠方,沒有說話。
她此時擔心的不隻是這一艘船,還有龍璟。
也不知他的情況怎樣了。
與沈月蘿的擔心相同,龍璟此刻也心急如焚。
但是他的心急,隻表現在一雙黑眸中。
修長的身形穩穩的站在船頭,一動不動。
孫天也急,但是看着自家主子站在那,一站就是幾個時辰,他更擔心主子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本來他們追着王妃的船,行到江中。
以為很快就能追上,起初大家都是這麼認為。
可是誰又能料想,天有不測風雲。
尤其是在江面上,連蹤迹都尋不到,隻能是閉着眼睛摸索。
孫天拿着幹糧走過來,“殿下,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總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們這一路走來,沒有看到什麼異樣,王妃一定是順流漂到下遊去了。”
龍璟的臉色并沒有因他的話,而有所松懈,“怒江下遊,過了皖遊地界,三曲九個彎,沒有駕駛技術高超的船夫,根本無法通過。”
龍璟一直擔憂的就是這個。
在江上漂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洶湧的江水中,時刻都會有意外情況發生。
“轟隆隆!”
頭頂的天空,響起一陣悶雷。
龍璟的臉色更凝重了,“下令,全速前進,所有船隻分散開,并排前行,并用繩索互相連接!”
“是,”孫下也預感到情況不妙。
他們乖坐的都是小船,要是江面掀起大風大浪,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所有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分頭行動,在呼喊聲中,将小船頭尾相連,再分散呈一字形排開。
忽然,前方水面掀起一道水浪。
“戒備!”孫天大喊一聲,同時拔出劍,護在龍璟身邊。
龍璟此時卻沒有動,深邃的黑眸盯着漸漸靠近的波浪。
其實動也沒有用,在江水中,再高的武功也是白搭。
輕功更是沒有用,往哪裡落腳去?
與其膽戰心驚,倒不如從容應對。
孫天沒有主子的那份淡定,就擔心水裡突然冒出什麼野獸之類的東西。
曾經聽人說起來,在沿海的村子裡,經常有漁民,被長着利齒的怪魚吞掉,也不知怒江中有沒有那樣的怪魚。
漸漸的,洶湧的水波靠近了。
孫天一個閃身,攔在龍璟前面。
龍璟卻将他推開,“無防,這是怒江中的一種魚類,不會傷人。”
嘩!
水面突然被掀開,冒出個光潔的大腦袋。
沖着龍璟一個勁的點頭。
緊接着水面下又冒出來很多個腦袋。
粗略一看,竟然有數十頭之多。
有幾個沒見過江豚的侍衛,見這怪魚離自己的船太近,第一反應便是提劍就砍。
“住手,别傷了它們,”龍璟呵斥道。
幾個侍衛劍已握在手上了,就差那麼一點就刺了出去。
孫天歎惜道:“怒江中竟然有這麼大的江豚,還是成群結隊,百年難得一見。老人們傳說,這是有靈性的動物,我總覺得它們能聽懂我們說話。”
“江水深處,奇獸異類時常出燦,不足為奇,等它們過去,我們再全速前行,”龍璟也怕驚擾了它們,一個不高興,掀翻他們的船。
要知道他們乘坐的小船,可不是能乘載幾十人的大船。
江上的風雨說來就來,比洪災很次小很多。
這也算老天厚待他們,否則恐怕事情會更糟糕。
此時,沈月蘿他們的大船卻在風雨中搖擺,不管怎麼擺弄,都阻擋不了那擺動的弧度。
其實不是因風雨過大引成的擺動,而是他們處在一個水流交彙處,形成了一股漩渦。
剛才也是被這股漩渦吸過來的,現在更是被這漩渦折騰的動也不動不了。
小魚兒跟雨生兩人,冒着風雨,将船帆收了起來。
水的漩渦不大,隻要他們保持平衡,就不會帆船。
“大家抓緊身邊的東西,實在不行,就将繩子綁在身上,小慧,你帶着阿福躲在我身後,”沈月蘿身上已全淋濕了,頭發也濕哒哒的粘在頭上。
小慧因為在護着阿福,躲避的很是艱難。
幾個膽子小的孩子,已經被吓哭了,躲在船艙裡,恨不得全都縮到桌子底下。
最慘的還是那兩個賊人,他倆被吊在船尾,從下雨之前就吊在那裡,現在雨下的這麼大,他倆就在後面蕩啊蕩,看着好險哪!
他倆自個兒也吓的尖叫,一個勁的求着救救他們。
可是這麼危急的關頭,自保都難了,誰會救他們?
漩渦将船打的原地轉圈,但是好在速度不快。
突然,船身好像撞到什麼東西,猛的朝左邊甩了出去。
“啊,”小慧因為抱着孩子,手抓的不牢,整個人朝左邊滑了下去。
“抓住我,”風雨中,沈月蘿困難的睜着眼睛,以最大弧度将手伸出去,想要抓住小慧的胳膊。
可是就差了那麼一點點,她隻能眼睜睜看着小慧跟阿福甩飛出去。
悠的,眼前多了個黑影,及時擋住小慧跟阿福,避免了他們被甩下船。
緊接着,又上來好幾個黑影,紛紛将那些受傷,沒法爬起來的小娃陸續抱起來。
沈月蘿趴在那,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他們沒事。
腰間慢慢的有了一絲溫柔,恍惚間,她以為是自己身體發出的溫暖,所以趴在那沒動,可是很快的,熟悉的蘭花香氣,灌入她的呼吸間。
沈月蘿猛的擡頭,毫無意外的撞進龍璟深沉似海的黑眸中。
兩人視線碰撞,彼此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
以至于兩人就這麼看着彼此,誰也沒先動一下。
龍璟回想起剛才的險象,差點将他吓的心髒爆裂。
處在漩渦中的人,根本無法真的看清漩渦的可怕。
他順流而下,也被漩渦吸引了過來,遠遠的就看見有一艘大船在江水中打轉,吓的魂都快飛走了。
以往他的淡然處事,此時此刻,根本派不上用場。
龍璟慢慢的伸手,将她抱進自己并不溫暖的懷裡。
兩人一樣的濕透了,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服,卻能感覺到彼到的體溫,互相溫暖着彼此。
“你,我還以為你找不到我了呢,”沈月蘿提着的心,不知不覺便松了。
有個男人在身邊,讓她可以依靠,可以給她安全,真好。
“差一點就找不到了,本王還想着,若是找不到你,連休書都省了,”龍璟在生氣,氣她的魯莽。
沈月蘿一愣,不滿的擡起頭瞪他,“你這個人,我知道你費了多大的功夫來找我,生氣就生氣,隻要别打屁股,你要怎麼着都成。”
龍璟略低頭,看着她蒼白的小臉,心裡是心疼的,可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擺着一張撲克臉,“你還知道我在後面追的有多辛苦?打屁股免了,但本王會把你吊起來,像那兩人一樣,讓你知道擅自行動的後果!”
沈月蘿撇撇嘴,“不用這麼狠吧,你看,這兩天我都餓瘦了,肚子上的肉少了好多呢,而且你不知道啊,這兩天吃江鮮,吃的我都想吐了!”
孫天滿頭黑線的走過來,“殿下,王妃,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漩渦還在曳光彈,你們二位是不是該想一想如何脫身?”
孫天也不想這個時候過來詢問,打擾主子恩愛,多不道德啊!
但是關系到一船人的安危,不問不行。
沈月蘿紅着臉,推開龍璟,掙紮着站起來。
可能是有點暈船,身子一晃,沒站穩。
龍璟的大手,圈住她的腰,将她困在自己兇前,随後才對孫天,道為:“你帶着人去掌舵,将船帆升起來,直線沖出去。”
“直線?那能沖出去嗎?”孫天擔心道。
龍璟不耐煩的瞪他一眼,“你最近話太多了!”
“屬下不敢,”孫天慌忙跑開了。
其實也不能怪他,主要是跟着沈月蘿,養出很多壞習慣。
同樣的事情,要是擱以前,主子說一,他絕對不問二。
沈月蘿白他一眼,“幹嘛對他那麼兇,我也不懂,不是應該逆流而上,才有可能沖出去嗎?”
龍璟用看白癡的眼神看她,“不管是逆流還是順流,永遠都出不去。”
有了孫天等人的幫助,開起船隻來,就方便多了。
而且他們都是有武功的,不怕被河浪卷走。
小慧也躲進船艙中,遠遠的看着站在船邊的一對壁人。
豆子感歎道:“那位大爺,好像是沈姐姐的相公,看樣子,他很擔心沈姐姐的安全,一路追來,可真厲害。”
“那是當然,沈姐姐不是一般人,那位大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他們都好厲害,”小慧一臉的羨慕,她不會武功,不知道現在學會不會晚了點。
小魚兒看見孫天跳上跳下,使得一身好輕功,也羨慕不已,同時也說出了小慧的心聲,“我要是有那麼高的武功就好了,再不怕别人欺負,誰敢欺負我,就打的他跪地求饒!”
“你以為練武很容易呢,”豆子還是比較清醒,雖然他也很想學。
小魚不服氣的道:“就是因為不容易,所以才要學,哎,沈姐姐不是說了嗎?要帶我們去廣陽村,你們是怎麼想的。”
小慧想了下,說道:“我是一定要去的,阿福雖然不是我親弟弟,可是我養了他這麼久,早把他當我親弟弟,我家裡也有弟弟妹妹,陪着我爹娘,他們應該不會反對,等以後掙到錢,咱也買輛馬車,來去都方便。”
雨生看了眼縮在角落裡的幾個中年婦人,“那我也去吧,就像你說的,在不了來回跑,隻當出來掙錢了,沈姐姐不是說她有很多産業嗎?咱跟着她學手藝掙錢。”
雖說他們才十歲左右,但是在這裡,十歲左右的男娃,就有跟着師傅學徒的風俗。
有些拼技藝的活,得學好幾年呢,像木工,做衣裳,做廚子,都是如此。
“我想回家,”躲在角落的一個男娃,哭喪着臉,頭都快埋到膝蓋裡去了。
“你們要不要去,全在你們自己,到時我們在廣陽村建一個家,如果有誰在家裡過不下去了,都可以到這裡,”豆子建的這個家,在未來的幾十年之内,成了永安最大的收容所。
其實說是收容所,并不準确,因為這裡居住的人,更像親人朋友,沒那麼多規矩。
在孫天等人的努力下,船頭朝着漩渦的直線往外沖。
這個時間很長,而且行動其他,極其的困難。
龍璟他們乘坐來的船隻,早已被漩渦吸進了水底。
看的衆人一陣心驚膽顫。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船才離開暴風雨區域,一路逆流往回走。
比起走旱路,還是水路更快。
在怒江耽誤了時間,龍璟早已傳話回去,起程去京城的時間推遲。
永安境内的在碼頭上,小春焦急的等着。
自從主子失蹤的那個晚上,他跟阿吉,便眼巴巴的守在這。
秦玉風也來,齊文煜偶爾也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