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内室,便看見龍璟坐在桌前,半挽起的墨發,披在身後。
身上乳白色的長袍,袖口處繡着蘭花,随着他揮墨的動作,那蘭花也好像活了一樣。
他這裡已經有了婚房的模樣。床的四周,挂着大紅色的綢布,屋子四周,貼着不少的喜字,就連紅燭喜餅,也都擺上了。
這些都是孫芸準備的,龍璟絕不會操心這些小事。
聽見她走出來的聲音,龍璟擱下筆,轉頭看她。
說實在的,當初第一眼看見沈月蘿,他根本沒将這個丫頭看在眼裡。
她屬于一眼掃過去,便掃過去,不會讓人停留的那一類。
但是相處的久了,就能發現。
這一張臉,這一雙眉眼,每一處細緻的存在,皆是恰到好處。
她屬于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拔不出來的一類。
譬如此刻,她站在那裡,披頭散發,如同遊蕩在林間的精靈,美的叫人無法呼吸。
沈月蘿見他愣愣的看着自己,好笑的道:“你在看什麼?是不是我這個樣子太怪了?”
她知道自己的形象不好,尤其是跟龍璟站在一起對比,鮮明的對比啊!
“過來,”龍璟朝她招手。
“不會又要打我屁屁吧?”沈月蘿下意思的捂住屁股,不敢過去
龍璟收起桌上的東西,起身站了起來,朝她走了過來,“打你都是輕的,不過程為了明日成親,這一頓打,先記下了,等哪天本王想起來了,再實施也不遲。”
龍璟在走近她時,腳步一轉,又越過了她,徑直朝着挂放巾帕的屏風走了過去。
原來他是要去拿巾帕,要給沈月蘿擦頭。
這一舉動,是驚,不是喜。
吓的沈月蘿站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兩人因為擦頭發,所以站的很近,近到沈月蘿隻要一擡頭,就能撞上龍璟的下巴。
她還能聞到,從龍璟身上散發出的淡雅蘭香,好好聞。
“你真不生氣嗎?真不想打我?”沈月蘿的聲音悶悶的,從龍璟的兇口傳出。
龍璟微一低頭,看着伏在自己懷裡的小腦袋,無奈的歎氣,“我說了,這頓打記着,日後再算!”
“哦,那你打的時候可要輕一點,我怕疼,别用雞毛撣子,用手吧,手掌打應該不會太疼,”沈月蘿靠着靠着,腦袋便抵在了他的兇口,這個姿勢舒服點。
龍璟的聲音也漸漸放低,“看你的表現再決定,如果你表現的好,家法的工具,可以适當變小。”
沈月蘿艱難的睜了下眼睛,“這樣啊,那我努力的……好好表現。”
這厮身上的味道太好聞了,她一沾上,就想睡覺,眼皮好像有千斤重。
龍璟改為一手攬着她,好讓她靠的舒服些。
四周安靜極了,隻有輕緩的呼吸聲,再沒了其他聲音。
龍璟抱起沈月蘿,沒有将她留在自己屋,而是抱着她,走回隔壁。
秋香一直默默的跟着,看着前面兩個和諧的身影。
她真心希望這兩人能走到一起,千萬别再遇上什麼溝溝坎坎了。
曲氏根本不知道沈月蘿跑出去的事,直到龍璟抱着沈月蘿回來,她才曉得。
“哎喲,這是怎麼了,她睡着了,還是暈過去了?”曲氏擔心的不行。
“她沒事,隻是睡着了,伯母,今晚就讓她跟你睡,”龍璟徑直走進去,将沈月蘿放在曲氏的床上,并拉過被子給她蓋好。
曲氏從頭到尾,看的清清楚楚。
要是擱以前,她是怎麼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見有這麼一個人,細心呵護她的女兒。
真的看見的時候,說實話,心裡有酸有甜,各種滋味都有。
“你也去睡吧,明兒事情還多着呢,夠你操心的!”
“嗯,伯母也早些睡,”龍璟态度恭敬,臨走時,還回頭看了眼熟睡中的沈月蘿。
等龍璟走後,曲氏走過去将房門關好。
然後走到小桌邊,挑亮了油燈,拿起桌上沒有做完的紅蓋頭。
蓋頭是買來的,但買來的時候,沒有好看的繡花,孫芸拿來讓她繡上花樣。
本以為時間還夠,哪裡知道,他們急着成親,她手裡的繡活就得加緊趕制。
沈月蘿睡的又香又沉,曲氏看着她的睡顔,熬夜雖辛苦,心裡卻是滿足的。
雞叫三遍,沈月蘿還沒睡夠呢!
就被人讓搖晃着,那力道,像是要将她搖散了似的。
“起來啦,快起來,成親喽,洞房喽,龍璟來喽!”蘇蘭扯着嗓門,對着她的耳朵喊。
一直喊到最後一句時,沈月蘿才有了點反應,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現在才幾點啊!”
“什麼幾點,太陽都曬屁股了,人家龍公子一早就起來忙碌了,再看看你,沒見過你這麼懶的女人,”蘇蘭恨恨的直戳她的額頭。
“既然他在忙了,就讓他忙好了,我再睡會,”沈月蘿頭一歪,又倒了下去。
“喂喂,你也太不像話了,給我起來,再不起來,我拿涼水潑你啦,”蘇蘭又去拽她,拉她。
“你丫的這麼積極幹嘛,你就不困嗎?”沈月蘿被她吵的煩了,猛的睜開眼睛,惡狠狠的瞪她。
蘇蘭氣的直撅嘴,“誰說不困,要不是龍璟告訴我,蕭寒很快就來了,你以為我願意起床呢!”
沈月蘿沒
”
沈月蘿沒什麼反應的搖搖頭,“傻冒,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她眼睛無意的一掃,這才發現蘇蘭今兒不一樣了,“喲,大小姐,你今兒走什麼路線啊,怎麼穿的跟花大姐似的。”
蘇蘭今兒穿着一身豔紅的裙子,外面還罩了一層薄紗。
發髻挽的也十分端莊,臉蛋略施脂粉。
要是分開來看,應該還不錯,可是湊在一起,怎麼看怎麼怪。
蘇蘭沒好氣的瞪她,“去,狗嘴吐不出象牙,本小姐還不是為了給你長臉嘛,難道你讓我穿一身黑衣站在你身邊呀!”
沈月蘿抓抓頭,“那倒不是,隻不過……”
隻不過,她穿這樣,人家定要以為是玉香閣出來的。
這話,她隻敢在心裡想想就罷了,可不敢說出來。
“你閉嘴,不準說,”蘇蘭太了解她了,打死都不要她說出來。
“主子,您醒了嗎?”秋香先敲門,然後探進頭來。
“剛醒,是被她吵醒的,真不知道你們起那麼早幹嘛,”沈月蘿抱着被子,披着頭發坐在床上埋怨。
秋香走進來,看她神情不悅,好笑的道:“我看您就是在逃避,不想成親呢!”
沈月蘿撅着嘴,不理她。
蘇蘭摸着下巴,嘿嘿的笑,“我說件好笑的事給你聽,還記得昨兒我們惡整的黃明嗎?聽說他不僅下身廢了,人也有點傻掉,大夫說,是被吓的,看見女人就以為是女鬼。”
“活該,沒殺了他,真是便宜了!哼,要不是看在龍璟處于麻煩的邊緣,你以為我會怕惹麻煩嘛!”她當然不怕,怕的是有人揪龍璟的辮子。
“你倒是為他着想,不過黃家把消息封了,也難說他們不會添油加醋,胡說一通,到時孰是孰非,可就不好說了!”
人言可畏,誰會替一個在青樓裡讨生活的小丫頭說話。
女子一旦入了青樓,再清的清倌,那也是髒的,也是下賤的人。
蘇蘭這麼一說,沈月蘿忽然想到個主意,将她跟秋香招過來,“跟你們說個事,我打算辦報紙!”
秋香跟蘇蘭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就是消息公開,寫在紙上,再印出來,印很多很份,讓說書的,識字的,傳播出去,時間長了,大家形成看報的習慣,一切就能順理成章了!”
也不管她倆是否聽懂,她自顧自的暢想着……
“最好是寫娛樂版,到時找個文筆超好的寫手,專寫京城各地的才子佳人,呵呵,還可以做廣告,收取利潤!”
“至于發行時間,本地一個星期一版,遠點的地方,半個月,或者一個月一版,哎呀,還得多找些渠道送報紙,順帶着捎過去,就能省下路費,隻是這個寫手,上哪找去呢!”
她身邊的人,都有各有用處,再說了,好像也沒有專門在這方面有特長的,該找誰呢?
蘇蘭跟秋香見她自言自語,說的甚是起勁,不由的擔心起來。
“她沒事吧?”秋香小聲的問。
“沒事,估計是婚前憂郁症還沒過去,這病得龍璟來治,咱倆不頂用,”蘇蘭一本正經的擺手,說的好像她多有學問似的。
其實她不過是真的聽不懂沈月蘿再講什麼。
“你倆才有病,我說的是正事,正事懂嗎?報紙這個事,如果做的好,是可以引導輿論的,這就好比,坊間的傳言,百姓的口碑,口碑從哪來,還不是傳言傳來的,但這個坊間我們可以自己做啊,有什麼比大批量發行的報紙更有說服力,哼,我就不信了,皇帝還敢逆天下人而為之!”
沈月蘿絕不是開玩笑,也不是為了逃避什麼,她是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也許是牽制皇帝最好的機會。
蘇蘭跟秋香面面相觑,倒是秋香經他的描述,想起一人來,“主子,您要是認真的話,想找個善于書寫的人,我倒是有個合适的人選。”
“是誰?快說!”
“林無悠,就是固鎮的鎮長啊,奴婢前幾日王爺身邊的幾個官員議論,好像林無悠寫了什麼東西,針對他們其中的幾個官員,惹了他們不痛快,估計他們正要找機會收拾林無悠呢!”
說來都是巧合,秋香如果不去議事府衙,哪會聽到這樣的議論。
沈月蘿一拍大腿,“那敢情好,你去,讓他寫一篇,就寫謾罵王莽的文章出來,讓我瞧瞧,試試他的功底。”
“啊?”秋香沒動,“主子,有事明天再說不成嗎?今兒是您大喜的日子,還是别讨論公事了。”
蘇蘭也道:“就是,你也不瞧瞧今天是什麼日子,不管事情有多重要,先把今天過完再說,先沐浴換衣服!”
“沐浴,可是我昨晚洗過澡了啊,還洗了好幾遍呢!”差點洗脫一層皮,還不幹淨嗎?
曲氏從外面走進來,見她還沒動,立刻闆下臉來,“洗過了也得洗,趕緊起來,外面的賓客都已經陸續來了些,你這個新娘子居然還賴在床上,像什麼樣子!”
“哦,這就起來,”被曲氏一吼,她隻能乖乖的爬起來。
冬梅跟阿吉擡了熱水進來,曲氏親自去給她拿了衣服。蘇蘭則跑出去看熱鬧去了,其實主要是想看看蕭寒來了沒有。
她出嫁坐的那間屋子,冬梅跟秋香一早就收拾出來了,該擺上的,該挂起來的,全都一個不
全都一個不落。
等到沈月蘿洗的香噴噴,從浴桶裡爬起來,曲氏親手為她穿上了紅嫁衣。
隻要是個女人,哪個不喜歡鮮紅的嫁衣。
沈月蘿的嫁衣,所以的繡圖,都是曲氏親手繡。
為此,她不知熬了多少個夜晚。
旁人做的,或許比她更好,但是心意不同。
看着閨女,穿上她親手做的紅嫁衣,這是一個母親的職責。
沈月蘿心裡卻不以為然,心想,龍璟把成親這事,辦的可太認真了。
連喜貼都是他親手寫的,上書:
有女二八,芳華正貌。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龍璟的字,與他的人一樣,看着就叫人心馳神往。
沈月蘿撫着紅紙寫的字,心中百感交集。
再不想承認也沒用了,她覺得快要管不住自己的心。
曲氏走過來,溫柔的笑着:“這些都是龍璟準備的,他比你可有心多了,連我跟鄭老頭的衣服,也一并差小春送了過來,你倒是說說,是不是比你更貼心?”
沈月蘿收回手,嘿嘿直笑,“他這個人就喜歡掌控一切,娘,您可别太認真了,這個時候成親也是迫不得已,誰又知道以後會是個怎樣的情景。”
“傻丫頭,到底是我們看不清,還是你自己看不清!”曲氏笑的意有所指。
這時,有人過來敲門,又是小春。
“主子,王爺讓我過來問問,還有多久才準備好,午時之前,得迎親過門,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龍家的旁支大多已經到了,朝廷那邊,就由成王殿下主持,隻是這邊,還沒定下。”小春說話的時候,一直低着頭,不敢擡頭看她。新娘子啊,當然得王爺看第一眼才行。
沈月蘿坐在梳妝台前,秋香跟曲氏就站在她身後。
聽了小春的彙報,她撥弄着濕漉漉的長發,看着鏡子裡的模糊面容,想了下,才道:“這邊就讓我娘跟鄭叔坐長位,其他人都沒有資格。”
曲氏梳頭的動作一頓,為難道:“還是讓你爹坐長位吧,他是你爹,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不成,生而不養,他不配做我爹,這事就聽我的,以後鄭叔就是我爹,鄭林就是我親哥,”沈月蘿語氣不容反駁。
小春自然聽她的,“是,那小的這就去辦。”
“娘,我還有個事得告訴你一聲,你還記得鄭家二叔嗎?他回來了,肯定會來參加婚宴,他這個人不簡單,要是找你說話,盡量别理他,也别去過問任何,關于沈家的事,”沈月蘿想到沈邪那一雙如毒蛇般的眼睛,心裡總是感覺不舒服。
“你說可是沈諧?”曲氏梳頭的動作停了。
“老夫人,把梳子給我吧,”秋香從曲氏手裡拿過梳子,等她梳好估計得下午了。
曲氏心思亂了,也不強求,便把梳子給了她,自己坐到旁邊,給月蘿挑珠花。
“娘,你認得沈諧?聽說他自小離家,極少回來,昨兒我碰見他,覺得他這人不簡單,我怕他找你的麻煩,若是他真的找你了,讓阿吉去收拾他,定要打的他抱頭鼠竄!”
她最讨厭蛇了,沈邪更是一巨毒無比的毒蛇,如果他敢輕舉妄動,定不會饒了他的性命。
曲氏面有愁容,“他小的時候,日子過的也苦,那時候,沈奎整日挑着擔子,四處做生意,很少在家,我跟他成親之後,他也是長年在外面跑生意,直到你出生,他也沒怎麼顧過家,所以那個時候,沈諧年紀雖小,但真的很能幹,就是脾氣不太好,整天不說話,隻要不幹活,就一個人躲在草堆裡睡覺。”
曲氏說的斷斷續續,畢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有些細節,她不大記得,或者隻記得一些輪廓。
沈邪那會,隻有十二三歲,卻要承擔起整個家的重任。
他小的時候,長的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加上身材纖細。
經常被過路的人誤以為是女孩,如果是年紀小,這樣的話說也就說了。
可随着沈諧年紀長大,嘲笑他像女孩的人,也越說越難聽。
主要還是沈諧發育的晚,喉結,胡子什麼的,長的都比同齡人晚了很多。
具體變故是怎麼發生的,曲氏并不知道。
她隻依稀記得,有個下雨天,沈諧披頭散發的從外面回來,身上還有皿迹,整個人的眼睛是空洞的。
在他回來之後,沈奎很快也回來了,臉色同樣不好。
兩人躲到樹林子裡,大吵了一架。
接着,沈奎跑走了,沈邪也變了。
打那天之後,沈奎突然有了一筆錢做買賣,這也是他富貴的開始。
曲氏曾經追問過,錢從哪來的。
沈奎隻說自己去賭錢了,這些銀子都是他掙來的。
至于沈邪,性情大變,不務正業,好事不幹,壞事幹了一堆,最後竟離家出走。
“妮兒,娘總覺得沈邪也是個可憐人,所以你别太針對他了,要是他真的回來接手沈家,就讓他接手吧,反正沈家啥也沒了,周秀蘭再不敢對付你,”曲氏憂心的道。
“這事我自有分寸,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的感覺跟您不一樣,不過我也答應您,隻要沈邪别來惹我,我不會先下手的!”
“主子,梳好了,”秋香這時
”秋香這時放下梳子,提醒她。
沈月蘿朝鏡子裡看,“好大啊,而且還很重,你到底插了多少支珠花?”
“别亂摸,也沒插多少,七八支,主子,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待會王爺過來接您,等拜完了天地,還得在永安城中走一圈,好讓百姓們都看見您,自然要打扮的富貴一點,免得叫人看了說咱們寒酸,還以為永安窮呢!”
“那你幹脆給我做個金帽子,扣在頭上,多好啊,”沈月蘿好笑的道。
曲氏佯怒打了下她的肩膀,“就會胡說,今兒是成親的日子,我們着急緊張的不行,可你倒好,一臉的無所謂,待會出了門,可千萬不能說岔了,給娘争點氣,端個該有的樣子出來。”
沈月蘿無語的撇了撇嘴角,“我哪裡不給您争氣了,你瞧我在永安開的店,哪個不是日進鬥金,帶動了好多沒活幹的百姓,光是這一點,我也是你的驕傲,對不對?”
沈月蘿親昵的抱住曲氏的腰,頭倚在她的肩上。
曲氏眼一熱,鼻子一酸,眼淚便掉了下來,“是,是,你做生意比沈奎還厲害,我們村裡老人都說,你将來是個幹大事的,娘不在乎你是不是要幹大事,娘隻想讓你找個好男人,踏踏實實的過一輩子,現在好了,你嫁給了龍璟,離娘也不遠,娘就放心了。”
沈月蘿松開手,神情凝重起來,“現在的安甯,未必能長久,不過我既然做了永安的王妃,這一份負任,我便會替龍璟承擔一半。”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是不容易。
前有狼,後有虎。
孫芸一路大笑着,從外面飛奔進來,“月蘿丫頭呢?快給我瞧瞧,喲!這一打扮,麻雀變鳳凰了,不錯,很不錯,站在我兒身邊,能配得上!”
沈月蘿故作生氣的瞪她,“您可真會說話,我啥時候成了麻雀,本姑娘天生麗質,即便不打扮,也不會丢了龍璟的人,哼!”
“呵呵,開個玩笑,看把你急的,這要是進了京,可千萬不能使小性子,聽見了沒!”孫芸笑呵呵的伸手戳在着她的腦門。
“進京?為啥要進京?”沈月蘿頓覺不妙。
“自然是要進京的,你是永安王的新王妃,理應進京拜見皇上,皇後,皇太後,要是遲一點,等到臘月再去也成,正好跟拜新年一起了,”孫芸解釋道。
沈月蘿若有所思,“那就等過年的時候再去吧,眼下永安忙的很,沒那個閑功夫。”半年時候,她的報紙就能傳遍南楚各地。到時,有了話語權在手,就能操控輿論。
有了護符在手,就有了保障,她也能有底氣。
“這事不急,來來,把這一套首飾戴上,”剛才的話,不過是孫芸順口說的。送東西,才是她來這邊的目地。
沈月蘿看着她又拿出一整套首飾,一條金項圈,一副金手镯,還有兩個大金耳環,“不是吧,您還真要讓我把永安的财寶都戴身上哪!你不怕我重死?”
“呸呸呸!說什麼傻話呢,大喜的日子,不許胡說八道!”
曲氏跟孫芸兩個同時罵她,連罵的話都一樣。
沈月蘿心虛的縮了縮脖子,燦燦的笑,“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瞧把你們急的。”
“妮兒,這是能開玩笑的事嗎?這是成親,你一輩子的大事,怎可胡言亂語,待會出去之後,要是再敢胡說,娘可不會輕饒你!”曲氏也是被逼急了,否則哪能放出這等狠話來。
孫芸也故意闆起臉,“就是,連你娘都聽不下去了,你記着,出去之後,不管認不認識的人,不管他們說了什麼,都别理會,反正你蒙着蓋頭,啥也看不見,等拜過了天地,還得去見見永安的百姓,不管認不認識,隻能對他們笑笑就可以了。”
接下來,她倆揪着沈月蘿,開始大講特講細節。
曲氏還想說洞房的事呢!
要不是被沈月蘿以尿遁打斷,她就得介紹步驟了。
拖着及地的嫁衣,沈月蘿逃也似的,從新房裡跑了出來。
因為頭上戴的東西太多,一跑起來,叮當作響。
其實她根本沒有去小解,而是甩掉跟來的尾巴,找了個地方躲着。
正巧遇到,趴在廊上休息的小景,乍一看見她,愣是沒認出來,眼神帶着戒備。
沈月蘿感覺到它的敵意,撅着嘴,不爽的兇道:“咋的,換一身衣服,你便不認得了,小樣,欠扁啊!”
她一開口說話,小景便立馬放松了戒備,重新趴回原位睡它的覺。
沈月蘿靠過去,頭枕在它的肚子上,随地而躺,也不管會不會把衣服弄髒。
躺下之後,剛好可以看見頭頂的一方藍天。
“晴空萬裡,連霧霾都沒有,空氣又好,你說……這裡是不是真的很好?”
沒人回答她,小景連眼皮都沒擡過。
“可是我總感覺不踏實,你也知道,我不屬于這裡,連身體也不屬于這裡,我好奇啊,原本的沈月蘿去哪了呢?難道她跟我互換,她去了現代?”
“好玄幻的猜測,可是除了這個,我真的猜不出還有什麼可能。”
小景終于肯發出兩個簡單的音符,算是對她的回應。
沈月蘿挪了個姿勢,盯着天空的一片雲,手指無意識摸着身上的東西。
本以為龍璟沒給過她什麼,可是這一摸,又是玉佩,又是印章,又是簪子
,又是簪子。
好像還不少呢!
“唉!過了今天,我就是已婚人士,感覺好怪異,就算進了洞房,不洞房,也沒法改變已婚的事實,這樣的話,我以後還怎麼逍遙自在?”
說到底,她是對自己不放心。
萬一把心失落在龍璟身上,該要怎麼辦?
“可是要怎麼回去呢?難道再去跳一次河?好像不對啊,跳河如果能穿越,這世上穿越的人也太多了,小命寶貴,還是不要試了。”
微風拂過,帶來一陣清悠的香氣。
這香氣并非龍璟獨有的蘭香,但是以沈月蘿狗般靈敏的鼻子,立即察覺到不同尋常。
她猛的坐起來,四下尋找,隻見在一棵紅葉楓樹下,坐着個男子,側對着她,手裡捧着一本書。
端正而坐,身上水藍色的長袍像扇子似的鋪在地上。
幾片紅色的楓葉,從樹上落下,有的落在他身上,有的落在水藍色的長袍上,還有些落在他的身邊。
他似乎沉靜在書中,堪然若神的側臉,挺直的鼻梁,唇形美好。
那人靜靜坐在那,就如一副完美到極緻的水墨畫,教人不忍心去打擾。
“那不是蘇沐之嗎?我的天,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原來他長的這麼好看,跟龍璟有的一拼哦!”
之前她當然不會注意到,當有些人氣息内斂時,跟旁人站在一起,很容易就教人忽略他的存在,顯的那麼的不起眼。
可是當他氣息外放時,天生的氣場,便随之而出,教人過目不忘。
沈月蘿撓着下巴,思索着什麼,“要是有個照相機就好了,拍下來,再拿去販賣,一定大火,可是……沒有照相機,我也不會作畫,否則我的報紙一定大火……”
古時的繪畫手法,她的确不會,但是換一種呢?換成簡筆畫,再将線條勾的細一些,刻成印版。
對!隻有簡筆畫,才能印到報紙上,而不會暈染。
說幹就幹,她提着裙擺,跟做賊似的溜進書房,偷拿了幾張适合作畫的紙,然後又從爐竈裡拿了幾根燒了一半的木棍。
急踹着跑回來時,還好蘇沐之沒走,還在那坐着。
她跟蘇沐之中間隔了個荷花池,所以,隻要她趴在廊下的長椅上,蘇沐之便不容易發現她。
簡筆畫她好久沒摸過了,穿越之前,偶爾給犯人畫肖像,有機會用到。
而她自己也比較喜歡,所以練的較多。
相比濃墨畫出來的人物,她更喜歡用木炭做畫,可以很輕松的畫出層次感。
前面幾張,畫的都不滿意,畫到一半就被她扔了。
直到最後一張紙,總算是有了蘇沐之的神韻。
正當她得意的欣賞,自己的畫作時,身後冷不丁站着個人。
“這是什麼畫作手法,為何你不用墨汁來畫?”蘇沐之悄無聲息的站在她身後,居高臨下的盯着那張畫有他肖相的紙。
沈月蘿正得意的欣賞呢,被他突然出聲,吓了一跳,“呵,呵呵,我自創的,見你坐在那裡,像一副畫,便一時心動,想将你畫下來,你别多想啊,隻是欣賞,純粹的欣賞而已。”
她肯定不能告訴蘇沐之,她要将畫刻成印版,大量的印刷,用他來賺錢。
反正是畫,又不是照相機,就算蘇沐之發現了,她也可以打死不承認嘛!
“多想是不會的,沈姑娘就要跟王爺成親,王爺的龍章鳳姿,沐之自歎不如,”蘇沐之此人,跟他的名字一樣,笑起來如沐春風。
卻又跟秦玉風不同,秦玉風雖也是溫文爾雅的男子,但他身上多多少少沾了市儈的氣息。
沈月蘿哪裡見得美男自損,趕忙站起來,安慰他:“你别這麼說嘛,你們各有千秋,都是美男,各人風格不同而已。”
蘇沐之微微一笑,“沈姑娘很會安慰人,你怎麼會在這,不是該坐在房裡等着龍璟迎親嗎?”
“唉……”又被提到成親,沈月蘿郁悶的一屁股坐在長椅上,身子軟軟的靠在柱子上,“心裡悶,過來散散心。”
“是在逃避成親?還是在逃避龍璟,”蘇沐之聲線十分好聽。
“都有吧,你别笑我,換成你,也一樣逃避,成親什麼好的,如果不是趕鴨子上架,我才不幹呢,一個人多自在,多快活,”對着他,沈月蘿不知不覺便說出了心裡的煩悶。
蘇沐輕輕的呵笑一聲,“姑娘又怎知成親之後,不會另有一番天地呢?”
“嗯?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明天的事,你我都無法預料,與其在這裡憂傷煩惱,還不如坦然迎接,不管是福是禍,是喜是愁,都得經曆不是嗎?”蘇沐之溫和的說道。
“可命運也是可以改變的,不是嗎?你說,如果我現在逃婚,是不是就算改變命運了?”沈月蘿目光灼灼的問他。
蘇沐之一愣,随即搖頭,“你不會的,如果無法跟随自己的心走,那便順其自然。”
看他認真的模樣,沈月蘿忍不住爆笑,“你跟我說教的樣子,和對蘇蘭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你對她好兇,那時我還以為你也是個厲害的人,但是沒想到,你講話這麼溫柔,以後誰要是嫁給你,定然幸福無比。”
蘇沐之似無奈的笑笑,轉身看着遠處的飛鳥,“蘇蘭從小被慣壞了,父親說了,現在糾正還
現在糾正還來得及,如果再不糾正,就算嫁了人,那也是要讨婆家嫌的,一個女兒家,若是惹了婆婆不高興,日子就難過了。”
他說這話倒是真的,瞧瞧孫芸就知道了。
相公對她再好倒是其次,有那麼個惡婆婆,再好的日子,也得過糟了。
沈月蘿抓了抓沉重的腦袋,“那你們對蕭寒到底是個什麼态度?是喜歡還是讨厭?”
蘇沐之歎氣,道:“我們喜歡不喜歡,根本不妨礙蘇蘭追着他,這丫頭,從小就死心眼,認準了的事情,撞了南牆也不肯回頭。”
此時的蘇沐之,跟初見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樣子。
沈月蘿心裡漸漸有了一點眉目,看來待在成王身邊,是需要強大僞裝的。
沈月蘿不再說話,氣氛一下就僵了。
看着時辰不早了,蘇沐之對她道:“你該回去了,該要面對的,始終都要面對,回去吧!我們還等着你跟龍璟敬酒呢!”
不知怎的,因他這句話,沈月蘿心兒莫名的一酸。
有個哥哥真好,她好羨慕蘇蘭。
走了兩步,沈月蘿忽然回頭,“我跟蘇蘭是好姐妹,她的哥哥,也該是我哥,我也叫你一聲大哥,行不行?”
蘇沐之雙手負在身後,對她微微一笑,“當然可以,隻要王妃不嫌棄就好。”
沈月蘿想了想,走回他面前,伸出手,“那咱們握個手吧,握了手,就不準反悔了,以後你就是我哥,你怎麼對蘇蘭的,就要怎麼對我,我也把你當哥哥,會惹你生氣,說不定我比蘇蘭還讓你頭疼,可我也是個極護短的人,我的親人,絕不允許别人欺負,要是有人敢欺負我的家人,定十倍還之!”
蘇沐之看着她伸過來的小手,先是怔了怔,但很快便了解她話裡的意思。
笑着回握住她的手,“好,那就認下,改日/你去見見我爹,他雖脾氣不好,上次還說了那麼些難聽的話,但他說的是反話,你瞧他把蘇蘭罵的狗皿淋頭,便知道,打是親,罵是疼,我們家都是如此。”
“我明白的,”沈月蘿掏出那副畫,覺得到了這一步,有必要跟他明說,“那個……剛才沒好意思跟你說實話,其實這個畫,我是打算拿去賣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寫上你的名字,而且以後我會畫更多的美男,一旦多了,也就不顯得突兀,嘿嘿!”(洞房還有兩天……)
“拿我的畫賣?你要怎麼賣,這一張也賣不了多少錢吧,”蘇沐之倒是沒想過肖相權的事。
“自然是刻成印版,刷上幾千幾萬張,我打算做報紙的,一個朝代沒有報紙做宣傳怎麼成,到時我還得找幾個人做記者,去找素材,寫稿子,”沈月蘿越想越美,操控輿論該是多麼爽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