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風被她攔住,好看的眉,漸漸蹙起,“林姑娘找在下有事?”
林妙香低着頭不說話了,她身旁的婢女立刻站出來解釋道:“秦公子,是這樣的,我家小姐昨日受了風寒,發熱燒了,本想找您過府瞧病,可小姐怕您不肯,所以親自找過來,秦公子能不能折回藥房,先給我家小姐看病?”
林妙香還是低着頭,好像做錯事的小孩,不敢看秦玉風,隻顧揪着自己的手帕。秦玉風跟沈月蘿并排站着,沈月蘿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思,所以她才不會多嘴,充當老好人最好。
秦玉風溫和的俊臉上,多了一點不耐煩的情緒,但很快便被他遮掩了過去,“同濟堂有坐堂郎中,林姑娘既然身子不适,還是盡早過去找他瞧瞧,在下醫術淺薄,恐怕不能為林姑娘看病。”
“這……”婢女為難了。
“咳咳……”林妙香忽然捂着在嘴,虛咳的身子搖搖欲墜,“秦……秦公子,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冒昧攔着你,實在是不該,可是我……”
她身子往旁邊一歪,那婢女很配合的扶了她一把,“小姐……”
沈月蘿看的直打冷顫,實在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您這演技,天下無雙,影後都得靠邊站。”
她本是随心的吐槽,不打算說給旁人聽的。
可誰讓她站在這兒本身就是個很突兀的存在,哪怕放個屁,都得驚着對面的美人。
林妙香才不是現在才注意到她的存在,秦玉風從同濟堂出來時,她就看見了,剛才不過是故意忽略她。
可是這會,她略帶驚訝的看向沈月蘿,“這位姑娘是……”
沈月蘿很假的嘿嘿一笑,露出潔白的八顆牙齒,“我是誰并不重要,我為什麼在這兒也不重要,我跟秦玉風是啥關系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千萬得站好了,哎哎,你們幾個轎夫,趕緊拿上傘,擋着風,萬一你家小姐被風吹着了,可不能賴我。”
裝林妹妹,就她也配?當别人都是瞎子,是傻子呢!
操!惡心又拙劣的表演。
果然,等到沈月蘿損快活了,林妹妹的一張臉,又蒼白了幾分。
溢滿淚水的眸子,像是快要被哀傷給吞沒了。
“你……”
林姑娘罵不出來,那婢女又挺身而出,冷着臉不客氣的反擊道:“你休要胡說,看你這打扮,不是丫鬟就是村姑,我家小姐可是永安第一美人,如果不是情非得已,病的受不住,又怎會攔着秦公子!”
“小茹,不可無禮,是妙香莽撞了,秦公子跟這位姑娘生氣也是應該的,秦公子若有要事辦,妙香便不打擾了,可否煩請公子下午過府一趟,别的大夫,我不相信,我隻認秦公子的醫術。”林妙香眼中的淚,無聲滴落,卻沒有哭出聲,梨花帶雨的模樣,隻要是個正常男人,都得看的心疼不已。
特别是說到最後時,她看秦玉風的眼神,鋼鐵也能融化了。
沈月蘿嗤之以鼻,這妞比沈婉聰明多了,懂得利用自己的弱勢,得到男人的憐愛。
還很聰明的,不提自己的愛慕,隻強調信任。
秦玉風笑的很疏離,“林姑娘謬贊了,秦某真的不善醫理,外面風大,姑娘還是回府吧,若需要大夫,秦某一定找到館中最好的郎中。”
秦玉風對她抱拳施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他都走了,沈月蘿自然不會站着不動。
臨走時,她沖林妙香扮了個鬼臉,氣的那主仆二人,惡狠狠的她。
等到看不見秦玉風的身影,林妙香軟棉棉的身子忽然站直,臉上病态還在,但是那雙眼睛,能噴出火來。
小茹擔心的哄着主子,“小姐,您别動怒,那丫頭太粗魯,可能是秦公子收的婢女,您犯不着跟她一般見識。”
啪!
小茹的話音未落,一個響亮的巴掌便落在她臉上。
“去替我查清楚那個臭丫頭是誰,不管她是不是秦公子的婢女,我都要她不得好死,”林妙香眼中爆發出的殺意,跟她柔弱的外表完全不符。
此時的她,一雙眼睛通紅,臉白的沒有皿色,像極了吸皿女妖精。
沈月蘿走到李家布坊時,猛的停下腳步,也不管走在前面的秦玉風,自個兒進了店。
店裡應該打掃過了,至少比昨天幹淨些。
灰塵沒了,蜘蛛網也不沒了,櫃台後面的垃圾也清理了。
就是剩下的陳年舊布,依然擺在架子上。
估計再過幾年,就能直接埋進土裡了。
她在店裡轉了一圈,才在一把老爺椅上找到睡的正香的李風。
“嗳嗳,快醒醒!”沈月蘿不客氣的踢他的腿。
“嗯?誰,誰?”李風突然被吓醒了,一個激靈坐起來,茫然的看着四周,眼神沒焦距。
“是我,你怎麼睡這兒了,東西做好了嗎?”
“哦,是你啊,”李風揉了揉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做好了,我整整弄了**,這不,剛眯一會,你就來了。”
李風再怎麼散慢,好歹也有祖傳的手藝。
所以,他做出來的東西,工藝絕對差不了。
五件内衣,都是按着沈月蘿畫的圖樣做出來的。
他店裡沒有好看的料子,所以這些内也,并不算頂好看。
沈月蘿捧着内衣查看的時候,秦玉風正好進來。
剛才他走着走着,忽然發現沈月蘿又沒跟上來,于是折回來,一間的一間的找。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
他邁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沈月蘿手裡抓着的東西,聯想到沈月蘿說的生意,他心中有幾分了然,“這就是你說的生意?不過……這是什麼東西?”
要說女子穿的肚兜,他可能還認得。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肚兜嘛,不就是長那個樣子。
可這兇罩就不一樣了,他跟李風一樣,以為是眼罩一類防身的東西。
沈月蘿見他進來,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故意将一套内衣遞給他,“這是女子穿的東西,你猜猜是穿在哪的?”
秦玉風不是沒注意到她嘴角的那抹壞笑,可他的确沒看出這東西有什麼不妥,所以還是拿在手裡研究着,“你确定這個東西是穿在女子身上的?可是這麼小……”
李風是知道内情的,而且他已經過了不好意思的階段,對于自己親手做出來的東西,他有的,隻剩驕傲。
都在一個城裡混着,他自然認得秦玉風,就是沒跟他深交過。
此時,見他面露點疑惑,他好心的解釋,“秦少主,這個東西叫兇衣,當成肚兜穿的,這是小衣,穿在下面,當做亵褲穿的。”
大家都是男人,他稍稍解釋一下,秦玉風立即明白過來。
他那張一向俊俏從容的臉,在呆滞了幾秒之後,突然龜裂。
先是爆紅,接着轉黑,再然後由黑轉白。
他緩慢的放下,内衣再緩慢的轉身,接着還沒等邁開步子,一陣急促的咳嗽。
“秦少主,這兇衣幹淨着呢,也不髒,我昨晚剛做出來,你不必這麼大反應,在你們商人眼裡,這就是個賺錢的物件,所以你不必想那麼多,平常心對待就好了嘛!”李風心中坦蕩蕩,隻要沒那些龌龊的念頭,似乎也沒那麼難接受。
說的輕巧,真要接受,哪有那麼容易。
“我……我沒事,你們繼續說,”秦玉風以拳遮掩着自己的尴尬,臉上盡量恢複淡定,可那閃爍的眼神,還是洩露了他保守純潔的心性。
沈月蘿笑着拿起桌上被他丢下的兇衣,“李風說的對,這就是個能賺錢的物件,推銷做的好,絕對能到火爆,秦老闆,我現在可是将底牌都擺出來了,你想跟我合作嗎?”
遇上秦玉風,除了讓他幫着拟定協議之外,其他的事,本不在她的慮考範圍之内。
但既然遇上了,她相信,這就是緣份。
她昨晚告訴曲氏,是想着讓她帶動村裡會做繡活的婦人,在兇衣上繡些圖樣。
但李風這邊的活,再找幾個人,恐怕也是不夠的。
再說了,她跟李風,一沒場地,二沒人手,三沒材料,四沒本錢,想做大,至少得再過幾個月。
然而商機這個東西,一旦錯過了最佳時間,效果就沒那麼好了。
就比如,她如果現在推出兇衣,要麼做到物以稀為貴,要麼做到批量,隻要有錢就可以買得到。
前者,不符合她目前的情況。
她需要錢,需要錢去盤店鋪,奠定自己的基礎。
小批量的做,又耗時間,又費人工。
有那麼一句話,時間不等人,再等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在領着秦玉風來的路上,她便将這其中的利害想了一遍,最終還是決定拉秦玉風入夥。
秦玉風看着門外的人來人往,被吓跑的神志,漸漸回攏,沈月蘿說的話,他也全聽見了,在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他才轉身正視沈月蘿,“你弄的這個東西,我不了解,單從經商的角度來講,這個東西太超前了,隻怕顧客接受不了。”
不愧是秦玉風,一句話就說到點子上了。
一個嶄新前衛的用品出現,從難以接受,到被迫接受,再到全面接受,瘋狂喜愛。這得需要過程,而這個過程的長短,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談話到了這一步,沈月蘿也不想隐瞞他,昨天她就已想到最佳的一處地點,“我想從妓/院開始!”
她說這話時,眼睛裡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認真的不能再認真。
李風瞪大眼睛,滾到嘴邊的驚呼,又被他吞了回去。
沈月蘿的主意,聽着匪夷所思,可是換個角度來說,那種地方無疑是最好的試驗地。
“想法是不錯,但你想過沒有,假如你的兇……你的東西,在風塵女子中打下一片天地,那麼,不可避免的,這東西就會跟淫/蕩到一起,到那時,除了女子,誰還敢買它,”秦玉風比李風楊的遠。
沈月蘿越來越喜歡跟他合作了,希望他從裡到外都是個正人君子。
她笑看着秦玉風,“做買,三思而後行,雖然很有必要,但想的太多,反而是李束縛,我相信,隻要打開了門路,真到了那一步,自然有他的解決辦法。”
沈月蘿這番話說的頗有幾分豪氣,令秦玉風對她有了幾分刮目相看,“我就是給你提個醒,這筆買不是不可以做,但是風險很大。”
“風險大怎麼了,你不會連這點膽氣都沒有吧,”她走過去,重重的一掌拍在秦玉風肩膀上,“咱們合作,但得拟定個協議,我說你來寫,寫完了,你若覺得哪裡不妥,再修改,哦,還有李風,我跟他也得單獨拟定個協議,這年頭有協議好辦事,李風,快去找紙筆來。”
秦玉風是個文人,哪有武功底子,被她重重的一拍,摔倒不至于,就是禁不住皺了下眉。
李風乖乖的拿了紙筆,秦玉風就站在櫃台前,執筆寫字。
沈月蘿把自個兒想到的所有重要的細節,都說了出來。
包括跟他的分成,誰管理,誰經營,重要決策要聽誰的。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保密,絕不能洩露。
目前來講,隻有她跟秦玉風是掌舵人,其他人可以提意見,但最終的決定,還是得他們二人拿。
秦玉風寫的很順暢,在沈月蘿清晰的條理分析中,原本平靜的眼神,漸漸多了幾分異樣的顔色。
他經商多年,又怎會不知協議是什麼,遇到重要決策,協議的内容,也會精細很多,但從不像今天寫的這一份。
條理分明,一清二楚。
他先寫了一份,而後又按沈月蘿說的,寫了一份她跟李風的協議。
“好了,你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咱們就簽字,”秦玉風壓下心裡的那份激動,将協議拿了起來,吹幹墨迹,遞給沈月蘿,另一份,遞給李風。
這兩天發生的事,對李風來說,還跟做夢似的。
現在,親手捧着那一紙協議,他激動的兩隻手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