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蘿扭頭,回船艙裡拿了幾張紙,并叮囑秋香跟冬梅不要出來。
“主子别去啊!”秋香還以為她是要回來避禍的,誰知她拿了東西,又要出去。
沈月蘿沒空給她們解釋,站在船頭,将紙卷成喇叭狀,對着底下的人喊道:“下面的英雄,咱們來談一筆交易如何?與其弄的兩敗俱傷,你們也讨不到什麼好處,倒不如咱們心平氣和的談一談,或許你們還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她這一聲吆喝,驚呆了船下與船上的人。
船下的人正準備潛上船,有幾凫水的,剛冒個頭,一時竟停在那,不上不下。
至于船上的人,更是目瞪口呆。
心想那個女人莫不是吓瘋了,竟然要跟江匪談判。
阿吉跟應時元,對她很了解,知道她肯定有别的用意,應時元擡手,示意士兵停下。
沈月蘿眼睛緊緊盯着底下十幾艘小船中,最小的一艘。
船的大小,并不完全取決于威脅度。
那艘小船雖然小,但是它的木料,船身的形狀,還有船頭坐着的人,無一不彰顯着特别兩個字。
“你想談什麼?”
就在衆人都以為,沒有人會回答那瘋女人話的時候,小船上的黑衣人說話了。
他頭上戴着黑鬥笠,身上披着的衣服也是黑色的,被江水打濕了之後,簡直像個水鬼似的。
沈月蘿勾唇一個冷笑,頭也不回的招手喚來阿吉,小聲對他道:“讓甲闆上的人都退到一邊,這一場仗,可能會很好玩。”
阿吉冷嗜的目光也掃過小船上的人,“那你自己當心些,警惕他們放冷箭。”
“嗯,快去,”沈月蘿臉上的冷笑不改,再次朝向船下的人,“這位好漢,我不得不說,今天的這筆買賣,就算你們用搶的,也隻賠不賺,因為我的船上,人比貨多,你可明白?”
雖然隔着黑衣,但那人隐約的驚訝,卻也沒有逃過沈月蘿的眼睛,“哦?照夫人的說話,這趟買賣,我們做不得,可我這些兄弟不能白跑這一趟,江上有江上的規矩,隻要是被選中的目标,就必段留下點東西來!”
這人的聲音,跟江水一樣冰冷。
“哼,規矩是什麼,我不懂,我也不需要懂,而你也隻需要知道,這筆買賣,如果你不聽我的,就算你搶到東西,也得損失一大筆人,我給你個建議,如果你肯換個目标,我願意出兵幫你一起幹,如何?”沈月蘿趴在船沿,說的十分雲淡風輕。
說者無心,聽者卻炸開了鍋。
應時元,以及船上的衆人,全都用驚恐的眼神看着她。
小船上頭領也是差點驚掉了下巴,“這位夫人,你開玩笑吧?”想他刀疤王在江上幹這搶貨殺人的買賣也有些年頭了,還是頭一次遇到有人跟她談這樣的生意,還是一個女人,讓刀疤王不得不懷疑她的用心。
沈月蘿冷笑,“你看我像開玩笑嗎?據我所知,此地的縣官跟鎮守,都跟朝廷有關系,我就不信,你們這些江匪的日子能好過,要麼,你們跟他們同流合污,要麼你們是被他們逼的,不得不在江上做匪盜,我說的沒錯吧?”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小船上的人動了。
他用手中的劍柄往上挑起鬥笠,露出一雙長期浸淫在殺戮中的眼睛,“你是誰?”
如果換作普通人,對上這樣的一雙沒有人類感情的眼睛,勢必吓的腿軟。
但是沈月蘿隻是淡淡一笑,脊背挺的筆直,身子很放松的倚在船沿邊上,“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剛才的提議,但是……在你選擇之前,你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陪我去一趟祁山,當然了,讓你去祁山,絕對不是請你吃飯,你考慮好了再答複我。”
刀疤王從船上站起來,高大的身形立在小船頭,竟然能使得小船平穩不晃,可見此人馭船的本事,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這位夫人在說糊話吧,你不讓我搶你的船,還我的人,陪你走一趟祁山,那個地方已經脫離極墨的範圍,如果我的人在那裡犯案,勢必會引來更大的動靜,這樣虧本又不讨好的買賣,恕難從命,我還是搶你的船比較穩妥!”
誰都不是傻子,看不見好處,卻要讓他拼命,可能嗎?
沈月蘿不急不慌的說道:“你這個人真是一點志氣都沒有,看看你物匪幫,不過百人的烏合之衆,大船搶不了,小船搶不到東西,再瞧瞧水底的幾個人,難道你們不知在水底待久了,再過幾年風濕病會讓你們痛不欲生?”
“你到底想說什麼?一次說清楚,否則我們免談!”刀疤王怒了,因為這個女人戳中他的痛處。
事實也真就如她所說的那樣,大的商号船,他們總要先摸清楚底子。
這世道,不僅官官相護,商家與官家之間,也有這樣那樣的勾連。
真把他們惹毛了,派兵前來圍剿。
江上的匪盜,再兇悍,那也沒有官家人使用的兵器,如何跟他們抗衡?
“你上來吧,我對你們也沒有惡意,上來我們慢慢談,這樣一個在上,一個在下,講話怪累的,你不會是不敢吧?”沈月蘿将他的退路堵死了。
刀疤王恨的牙癢癢,他當然不能認慫,否則在手下面前,還怎麼擡起頭來。
“怎會不敢,你等着!”
他從以船艙裡抽出一根長約十米的竹竿,在水裡戳了幾下。
在刀疤王還沒有上來之前,應時元走到沈月蘿身邊,有些擔憂的詢問,“王妃,讓他上船,萬一他兇性大發,劫持你怎麼辦?您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
沈月蘿忽的一笑,“你錯了,上了船之後,冒險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應時元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消化沈月蘿話裡的意思。
看他有些錯愕的表情,沈月蘿好笑的拍拍他的肩,“等着吧,最後的決定權一定在我的手上,還有咱們的後援兵團!”
刀疤男熟悉水戰,他的手下雖是烏合之衆,可是她需要的,不正是這樣的人嗎?
埋伏龍璟的人,必定跟朝廷脫不了關系,如果她貿然領兵去救。
一個弄不好,就會背上一個私自調兵的罪名。
這個罪名可大可小,讓有心人弄了去,完全可以延伸到造反一事上。
刀疤男的隊伍就不必有這個擔心。
他們本就是匪盜,殺人放火的事,幹起來得心應手,也不會讓人懷疑到他們跟永安城的關系。
這一點也是沈月蘿剛剛想到的,要怪隻怪他們闖進來的太巧合了。
刀疤男撐着竹竿,跳上船,立在甲闆上。
似乎有些驚訝于沈月蘿的年紀,看着跟個小姑娘似的。
難道剛才他是被這丫頭的氣勢騙了?
沈月蘿怎麼看不出這人眼底的詫異,她隻是淡淡的笑,“怎麼,覺得我不像做主的人?那麼以你的眼光,做主的應該是怎樣的,是他這樣的嗎?”
沈月蘿随手指着的人,是身旁的應時元。
離開永安之後,他們這一群人全換了便裝。
此刻的應時元,也僅僅是一襲灰色長衣,下擺隻到小腿,看着挺利落的。
但有些人因為當過官的原因,往那一站,身上的官氣,便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想讓不注意都不行。
刀疤男立刻警惕起來,手一擡,按在腰間的刀上,“你是官!”
不是疑問問,而是肯定句。
沈月蘿轉頭,看着一臉正氣的應時元,搖頭感歎,“糟糕,都被你破壞了,你說說,你為何不能做出一副壞痞子的模樣來!”
應時元不好意思的抓抓頭,“主子這不是為難屬下嘛,我生就是這樣的一張臉,總不能跟他一樣,在臉上劃一刀吧?”
刀疤王臉上的疤痕鮮明深刻,從右眼一直劃到左臉,那麼長的一道疤,讓沈月蘿看的心驚肉跳。
要是再深一點,這人的腦袋就能一分為二了。
“哼,你們以為有人願意長這個樣子嗎?我們是走在刀尖上的人,一道疤已算小傷,廢話不多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若不說清楚,就算拼個你死我活,老子也不會向你的們直播服軟!”刀疤王發狠道。
因為激動,臉上的肌肉微微的抖着,讓那道疤更為鮮明恐怖,像一條大蜈蚣趴在那。
沈月蘿嘴角直抽,眼神開始放空,讓自己不去注意他的臉。
她可不想肚子裡的寶寶,看多了這張刀疤臉,再有什麼心理陰影。
“我們是什麼人,這一點不重要,你現在要想的問題是,這條船,你根本搶不到任何東西,與其白跑一趟,不如跟我合作,我需要你的人手,跟我走一趟祁山,在此期間我會讓我的人扮成江匪,跟你們一起搶劫,搶來的東西歸你們,怎麼樣,這筆買賣劃算吧?”
沈月蘿笑的無害,說的話好像也十分合情合理,至少表面聽來是這樣的。
但刀疤王是什麼人,經曆的大風大浪,比旁人看過的暴風雨還多。
要是這麼輕易相信别人,他早死一萬次了。
“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我們幫你做什麼,不說清楚,我是不會同意的,我不能讓我的人白白去送死!”
沈月蘿贊賞的一拍掌,“好,有義氣,我就欣賞你這樣有義氣的頭領,打仗這種事,你比我清楚,死人再所難免,如果我現在跟你保證,一個人都不會死,你相信嗎?反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就比如我帶着的這些人,我也一樣不能保證将他們一個不少的帶回來,但是我可以跟你這樣說,帶你去祁山不是讓你們去送死,是去打仗,是去救人,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減少死亡!”
“我憑什麼相信你,”刀疤男毫不懼怕的指出問題。
就是啊!
在他眼裡,沈月蘿就是個小丫頭,還是嫁過人的小丫頭,除了那雙眼睛比尋常女子更靈動之外,真看不出她有什麼特别之處。
“你不相信我,也是應該的,要不咱們打個賭,我幫你搞定最難的一筆買賣,你便跟我走,如何?”沈月蘿笑的自信。
開玩笑,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腦子,還搞不定幾個小毛賊嗎?
刀疤五更加懷疑她的話了,“你這牛吹的未免也太大了!”
“是不是吹牛,隻有試過了才知道,看你年紀也不小了,總不會還守着以貌取人的那一套吧?”沈月蘿的語氣中已有了一絲嘲諷。
刀疤王是個直性子,有着屬于十足男人的脾氣,立馬怒了,“好,既然口出狂言,老子就等着看你如何讓老子心服口服!”
不同于他的粗聲怒氣,沈月蘿依舊淡淡的笑着,“别總是老子老子的,你可不是我老子,我老子早八百年前就死了。”
“你!”刀疤王被她一噎,氣的臉都紅了。
沈月蘿笑着朝他招招手,“開個玩笑,過來這邊坐,既然咱們已經達成共識,是不是該讓你水下的兄弟們浮上了?在水裡待久了可不好,最近溫度怪低的,凍壞了,光是醫藥費,就夠你喝一壺的!”
刀疤王已經被她刺激的無言以對,但他心裡也知道沈月蘿說的是實情,不得已,他走到船邊,對着下面的人吹了聲口哨。
此時,小船又有兩個人撐着竹竿跳上甲闆。
應時元身子微動,想護在沈月蘿身前。
現在這位王母娘娘可是有着雙身子的人,出不得半點差錯。
天知道,他這幾日都是怎麼過的。
哪怕睡覺的時候,都得睜一隻眼。
上來的這兩個人,與刀疤王的英氣不同,這兩人長的賊眉鼠目。
一站到船上,一雙眼睛就在沈月蘿身上的打轉,看完沈月蘿,還朝着船艙裡瞄。
應時元可以容忍他們的無禮,但是絕不可容忍他們對主子的窺探,“收起你們的眼睛,否則我不介意将它們戳瞎!”
刀疤王跟那兩人全都一震,刀疤王還沒說什麼,那兩人之中,高個子的一個,就不滿的對刀疤王抱怨,“老大,你談了這麼久,人家卻沒把你當回事,哼,咱們兄弟風裡來,雨裡去,為何要跟他們合作,受他們的窩囊氣!”
“胡子,不可亂說,”刀疤王深知胡子的性格,以前上了岸随便玩女人,有時搶來的女人,他也最喜歡玩。
那些事,他可以不管,但今日不同。
刀疤王敏銳的嗅到沈月蘿的身份非同一般,不是他們這種人可以亵渎的。
如果不是,那個當官模樣的人,也不會隻因一個眼神,就跟他們翻臉。
胡子卻不以為意,摸着下巴,露出一個淫邪的笑,又朝沈月蘿瞄了一眼,似乎能透過厚重的衣服,将她看光一樣,“有什麼說不得,不就是女人嗎?再有錢的女人,說到底,她還是女人,在江上漂了這麼久,是個女人都得寂寞,你說是吧,大妹子?”
胡子最好色,隻要上了岸,就舍不得離開女人。
此次他們為了等大魚,在江上漂了近一個月了,都快忘了女人的滋味,冷不丁看見亭亭玉立的沈月蘿,色心比賊膽大,就算不能上,戲說幾句,過過嘴瘾難道也不可以嗎?
應時元臉上的神色更冷了,“你們應該慶幸,此刻站在這裡的不是我家主子,否則你們的下場恐怕比碎屍萬斷還要慘!”
應時元認真的語氣,無法讓人懷疑他是誇大其詞。
跟他的情緒不同,沈月蘿臉上依舊是笑意融融,她微一擡手,招來在船艙中休息的小景。
可憐的小景,有點暈船,适應了幾日,總算好了些,能吃些東西。
可是脾氣越發暴躁,除了沈月蘿之外,誰也不能近它的身。
花豹發火,可不是開玩笑的。
一個弄不好,它上來,一條小命就沒了。
刀疤王跟他身後的兩人,在看見小景出來時,眼睛瞪到最大。
他們雖常年在船上,但偶爾上岸,或者行船經過山林間的時候,見過站在巨石上蜷縮蟄伏的野豹。
他們更是深知,野豹兇悍起來,比老虎還要可怕。
更重要的是,野豹的速度,即便是輕功厲害之人,也逃不過它的追捕。
“你……你怎麼将一隻豹子帶在身邊,”結巴說話的人不是刀疤王,也不是好色的胡子,而是那個長着八字胡,一臉龌龊的瘦矮子。
沈月蘿擡起頭,笑容在陽光下,顯的那麼純潔,“因為小景是本夫人的護身符,譬如遇到一兩個讓人讨厭的家夥,小景最喜歡将他的脖子咬斷,再一口一口的吞下!”
小景站在沈月蘿腳邊,頗為不滿的擡起豹頭看她一眼。
它不要活生生的吞人,那個瘦高個,一看就是好多天沒洗過澡,它嫌髒。
沈月蘿像是知道它心中所想,安慰的拍拍它的頭,“别嫌棄,你要是實在吞不下,待會就将他扔江裡,回頭我給你烤牛排!”
按說一隻豹子,不該有人類的表情。
可偏偏,就連刀疤王都看出來了。
在那個女人說完烤牛排時,花豹的一雙豹眼,像是突然亮了幾分,尾巴也歡快的搖了起來。
它是豹子啊,居然學着狗的樣子,沖主子搖尾巴。
要是讓它的同類知道了,不曉得會不會羞憤而死。
小景才不管它那些同類會怎麼樣,它隻惦記着沈月蘿說的牛排。
惦記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再将一雙豹眼掃向對面的三個人時,心情就十分不好了。
它邁着優雅的步子,朝他們走了過去。
刀疤王本能的舉起劍,護在身前,“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了要合作嗎?”
沈月蘿冷笑,“我是跟你合作,不是跟他,你也算像個當家的樣子嗎?放任這樣一個禍害在身邊,他早晚會出賣你,為了此次合作的萬無一失,我替你除掉不該活着的人!”
她說的好像多善良一樣,但在刀疤王聽來,無異于不把他放眼裡。
其實刀疤王太高看自己了,沈月蘿跟應時元等人,從沒将他放在眼裡。
之所以跟他說了這麼多,無非是為了方便自己。
小景晃了晃優雅健美的身子,在那個胡子想要棄船逃跑之迹,一個輕松的跳躍,将人撲倒在地。
不等他哀嚎叫出聲,小景一口咬斷他的脖子,動作幹淨利落。
刀疤王根本連救的時間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着昔日的手下,被一隻野豹咬斷喉嚨。
胡子在地上掙紮了幾下,便斷了氣。
旁邊走上來兩個人,拖着胡子的屍體,看也不看的扔下了船,便擡來水桶,将地上的皿清理幹淨。
阿吉端着凳子從船艙裡走出,“主子,坐下歇會!”
沈月蘿淡淡一笑,從容自在的坐下了。
這時候,先前躲船艙裡的秋香跟冬梅也走了出來。
她們沒看見剛才皿腥的一幕,隻瞧見兩個人蹲在那清理甲闆。
不過就算知道了,她們也不會害怕。
遇上匪盜,不是他們亡,就是自己死。
讓他們死,總好過主子受到損傷。
“主子……”冬梅跟秋香,看也不看對面呆滞緊繃的兩個人,來回穿梭的從船艙裡搬出桌子,茶杯,瓜果盤。
刀疤王已經有些搞不清對面那個嗑瓜子女人,究竟是什麼來路了。
按說如果她是良家婦女,就不該帶着一種痞氣,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邪惡的氣息。
可她看着也不像達官貴人家養出來的嬌小姐。
能将野豹當寵物養,這能是一般的閨閣小姐嗎?
“怎麼,被吓着了?其實吧,從你們上船之後,就再沒有選擇的權利,”沈月蘿突然對阿吉使了個眼色。
阿吉跟她的默契,修練到一定程度,已不需要多說什麼,阿吉隻看見她手裡擺弄的兩顆藥丸,便知她要幹什麼。
迅速接過藥丸,再以閃電之勢,逼近刀疤王二人。
在他們驚愕之迹,将手中的藥丸彈進他們口中。
刀疤王武功也是不差的,但是因小景就站在他身邊不遠處,使得他不敢輕舉妄動,一時不查,就中招了。
“咳咳……嘔,”反應過來自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現在吐已經晚了,你吃的東西,是這個小丫頭研究出來的,她最喜歡搗騰稀奇古怪的東西,”沈月蘿嘴角始終勾着淡淡的笑。
冬梅立即接話,“沒錯,其實我研究的東西,也不是什麼穿腸毒藥,頂多會讓人生不如死而已,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試着摸一摸肚臍之上,三寸的地方!”
刀疤王不是不信,而是不敢随便相信,聞言伸手按向自己的肚子。
果然傳來一陣劇痛,差點害他驚叫出聲。
刀疤王臉色難看的要命,“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這難道也是合作?”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已完全搞不清這幾個人真正的意圖。
沈月蘿笑着拍拍手,“不愧是做老大的,反應就是快,合作嘛,當然要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可我對你們沒法産生信任,為了保證此行萬無一失,還是保險點好,你們放心,在事成之前,你們身上的藥性不會發作,頂多是偶爾劇痛罷了,等事情完結,解藥自當送上!”
“我們怎麼相信你!”刀疤王現在對這個女人提不起半點信任,從一上船開始,她就将自己甩的團團轉,言語中根本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們不需要相信我,因為不需要,你們隻需按着我說的去做就可以,為了讓你們放心,也為了讓你們更大程度的發揮自己的實力,除了毒藥之外,我還得讓你們見識見識,真正的海盜是什麼樣!”
開玩笑!
幾部加勒比海盜,是看着玩的嗎?
刀疤王用懷疑的眼神看她,“好!”
刀疤王深吸幾口氣,餘光一直沒放過那隻看似慵懶,實際迅捷無比的豹子。
他将自己盯上的另外一樁買賣說與沈月蘿聽。
既然是能被他盯上的,就絕不是什麼好做的買賣。
對方是官船,運載的是進貢給朝廷的貢品。
準确的說,下下個月是南楚皇帝登基三十年的慶典,為了此次慶典,各地官員,以及各處封地的番王,都已準備往京城運送貢品。
雖然時間還早,但因此次慶典十分隆重,所以提前很早就開始準備。
貢品在慶典之前,不會運到京城,而是擱置在其他地方,到時候再一起運送進去。
好看嘛!
這幾日接連有不少運送貢品的船,從這裡經過。
刀疤王想劫,可他不敢。
搶劫貢品,罪名很大,一旦被抓住,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馬虎不得。
可是不能搶,他又覺得心癢難耐。
現在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揚言要讓他心服口服,豈不是個大好的機會。
沈月蘿聽完刀疤王講述,輕輕的笑了。
也許是她的笑太詭異,竟讓刀疤王升起一股森森的寒意。
這股寒意,從腳底一直升到頭頂,讓他重重的打他冷顫。
難道是他想錯了,人不可貌相,這個看似沒什麼氣勢的女人,其實是雄霸一方的霸主?
要是沈月蘿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估計會笑瘋了。
女強人這個詞,她喜歡,但是霸主還是免了吧!
因為那會讓她想起武則天,一點好感都沒有。
“你的算盤打的很精,讓我去搶貢品,你便可以躲在後面,坐收漁翁之利,你是覺得我看着比較傻,還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很會算計?”
刀疤王的小算盤被點破,倒也不慌不亂,在親眼見識到野豹咬人的事情之後,他已經淡定很多了,“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要證明實力,這話是你說的,可不是我逼你的,你想便做,若是不想,就将解藥給我,咱們兩清,誰也不擋誰的路!”
“沒錯,我是要證明實力,但不是這麼個證明法,你想摘清關系,想躲在後面看熱鬧,那是不可能的,搶貢品可以,但是你得跟我一起去,就這麼說定了,阿吉,派人去探聽消息,你,讓你的人在下面等着,不許離開,誰敢走,亂箭射死!”
在這裡她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如果浪費這麼多時間,還不能搞定幾個匪徒,她不介意将他們統統滅口。
刀疤王看着沈月蘿獨斷專行,一錘定音的決定了他們的進攻方式,心中不免有些惱怒。
可是自個兒的小命攥在人家手裡,讓他有苦難言,有火難發。
當其他人都離開之後,刀疤男跟瘦矮子站在一起。
“老大,咱們這樣算不算上了賊船?”
刀疤王嘴角的肌肉狠狠的抽了下,形容的多貼切。
以前是别人上他們的賊船,現在可倒好輪到他們上别人的賊船了。
“你先别管他們,你隻說咱們剛才吃的東西,究竟是不是毒藥,”刀疤王現在最擔心這個。
如果真跟他們去搶官船,萬一事情不成,他們見機逃走,那是最好的退路。
可要是毒藥的事情不解決,他就是想逃,也不敢逃啊!
瘦矮子勾着背,一臉賊樣的搖頭,“不知道,我感覺不是真的,你想啊,毒藥哪是說有就有的,當初咱去藥鋪買毒藥,可是花了不少錢呢,要不咱偷着上岸找個大夫看看?”
“看你媽個頭,你現在要是能離開這條船,老子把頭卸下來,給你當糞桶坐,”刀疤王對他的蠢,簡直恨到了極緻。
且不說船上的人,光是那隻野豹,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這不,怕什麼來什麼。
他倆剛巧站在船邊,不經意的往江裡這麼一看,正好看見胡子的屍體,仰面泡在江水裡。
大概是皿都被放完了,屍體竟然還能飄起來。
胡子眼睛還沒閉上,四腳攤開,就那麼空洞的看着船上的兩個人。
有沒有看,這誰也不知道,反正在刀疤王看來,胡子就在盯着他,那眼神陰冷的刺骨,真像鬼似的。
刀疤王殺人都不帶眨眼的,可是親眼見着自己的兄弟死在野獸口中,就這麼被扔下去,又飄到他眼前,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場景很詭異。
瘦矮子也吓了一跳,“媽呀,胡子是不是死不瞑目,想讓咱們給他報仇?”
他話剛一說完,就感覺身後有陰風吹過,猛的一回頭,正對上小景死死盯着他的目光。
一隻豹子,一隻想要咬人的豹子,它的眼神絕對跟死神有的一拼。
瘦矮子當即吓的雙腿發軟,跌坐地甲闆上,“它……它又要吃人了?”
小景從鼻子噴了口氣,感覺像是鄙夷。
剛才那個人的皿,已經惡心的要命,它可不想再咬一個,那樣它晚飯都不用吃了。
刀疤王也吓到了,他握緊手裡的劍,對着小景揚了揚,“你,你别過來了,再過來,我的的刀劍可是不長眼的!”
小景更鄙夷了,似乎在它眼裡,那柄也不過是個小兒玩的把戲。
瘦矮子見豹子不動,趴着身子,就想朝旁邊爬着逃走。
就在這時,小景突然抖了抖身子,發出一聲屬于豹子的吼聲。
瘦矮子驚吓的叫了出來,忽然身下一陣潮濕。
小景聞到屬于人尿的騷味,趕緊往後退了退。
太他媽/的惡心了!
它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刀疤王也注意到了,暗罵同伴丢人,可另一邊,他似乎也讀懂了小景的意思,“我們不會逃走,所以你不用看的這麼緊。”
小景晃了晃腦袋,留給他們一個輕蔑的目光,轉身離開,走到一處背風又能照到陽光的地方蜷縮的趴着。
别看它是閉着眼睛,對面那兩人的一舉一動,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隻要他們敢亂動,等待他們的,絕對一口封喉。
晚上的時候,沈月蘿不知怎的,心情十分好,在甲闆上支了個架子,再擺一個平底鍋。
嗯……準确的說,這不算平底鍋,隻是阿吉打出來的簡易鍋。
反正能盛住油就成。
牛排煎之前,要捶打小半個時辰,還得用特殊的香料腌制入味。
過程很麻煩,但是她突然想吃了。
小景聞到煎牛排的香氣,整個豹都不好了。
可它好像又怕沈月蘿看見似的,學着狗的樣子,在甲闆上匍匐前進。
這一幕,看的刀疤王跟瘦矮子震驚不已。
為什麼這隻野豹在那個女子面前,乖巧的像隻寵物狗。
一扭頭對付别人,又換成一張兇神惡煞的臉?
小景若是知道他們此時心裡所想,一定會好好鄙夷一番。
人跟人能一樣嗎?
牛排煎到五分熟,是小景的最愛。
沈月蘿淡淡的掃了一眼趴在桌子後面的小景,故意引誘它,“嗯,好香啊……該給誰吃呢?”
小景一臉無辜的擡起頭,一雙本該兇悍的眼睛,流露着可憐兮兮的哀求。
阿吉無語的直搖頭,“小景,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才是最沒骨氣的一個,就連咱府裡看門的狼狗,都比你有骨氣喲!”
小景懶得搭理他,繼續朝沈月蘿賣萌。
開玩笑,骨氣可以當飯吃嗎?
應時元也在一旁看着,對小景的變化,他看在眼裡,但他比阿吉要明白的多。
在小景眼裡,沈月蘿不是主人,而是親人,主人跟親人當然是不一樣的。
小景又嗚咽兩聲,大有要悲哀至死的意頭。
沈月蘿沒忍住笑,“你真是賣萌賣的無底線了,為了個吃,是不是哪天也會把我賣掉啊?”
小景也不知是羞愧還是沒臉見她,竟用兩隻前爪捂着臉,裝出一副不敢看她的樣子。
沈月蘿直接笑噴了,“真是受不了你,跟隻小狗狗似的,來,我家可愛的狗狗,這是獎勵你的!”
要是平常人這麼對小景,一定會讓人覺得這是侮辱。
難道不是嗎?
人家明明是一隻豹子,卻偏要像招小狗似的,把人家招過來,這不是侮辱,又是什麼?
可是同樣一件事,在沈月蘿做起來,像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就好像小景本來就該是一隻溫順的狗狗似的。
對于這一幕,船上的其他看的直搖頭。
對小景的節操,簡直無以形容。
傍晚時分,前雲探聽官船消息人的回來了。
他們是迎面駛來,大約一柱香之後,就會跟沈月蘿他們的船相遇。
刀疤王看向沈月蘿,在等她的指示,越是到了這種關鍵時刻,他越是不會出面,就算要打頭陣,也應該是她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
沈月蘿雙手背在身後,在船上來回踱步,“搶官船不是什麼難事,最關鍵的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讓他們不敢追究搶船的人。”
别說搶一艘官船,就是搶十艘,沈月蘿也是不怕的。
她擔心的是,萬一事情敗露,會給朝廷尋到借口。
雖然她可以控制輿論,但也不代表,她可以一手遮天。
刀疤王冷笑,帶着一絲嘲諷,“你在癡人說夢話,就算是夜裡搶船,也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除非他們都是傻子!”
“對,讓他們變成傻子,将這一切當成幻覺,”沈月蘿一拍掌,眼睛頓時變的锃亮。
“主子,您這是什麼意思,”應時元還是一頭霧水。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是,根本沒猜出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沈月蘿笑容很狡詐,“什麼意思?當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是有那麼一句老話嗎?夜路走多了,總會碰見鬼,阿吉,讓人将船速放慢,咱們要拖延跟他們交彙的時間,天黑之後動手,應時元,你去準備些東西……”
她低聲對應時元吩咐,并不想讓刀疤王等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