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連幾天,步天音都被關在這個充斥着藥香的房間裡。
離天師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裡幾乎沒有任何的人影,唯一的一個見到了的活人――那日給她送食物和生活用品的小姑娘,竟然是個殘疾人!
她長得倒是很漂亮,一雙眼睛還總會靈動的轉着,但是她卻是個啞巴和聾子。
――問她什麼也聽不到,問她什麼也回答不了。
她這樣,想必也是出自離天師的手筆。
除了他這種自以為是的大國師,把自己當神明去看的大國師,還有誰會對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動手?
反正她不會。除非是被逼到了一定的份上。
但是那樣一個柔弱的姑涼,難道能把他堂堂國師逼到哪一種地步?!
怎麼可能,唯一的解釋隻能是,是離天師主動出手,令她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聞。因為,他大概需要的就是這樣即使看見了什麼,也斷然無法說出去的下人。
啧啧,看來這離天師平日裡一定沒有少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啊!
這裡沒有其它的人,她也不敢離開,因為有一次她嘗試着從窗戶跳出去,整個人都已經站到了窗台上,恰逢看見一片葉子從樹上飄了下來。
原本,在夏日,看到一片綠葉翩然落地,并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然而那片葉子卻在掠過窗邊是被生生撕扯成了碎片!
仿佛就是空氣中有無數雙肉眼看不見的魔鬼之手,将那綠葉快速分離崩析!
于是步天音的腳僵在了原地。
她差點,就步了那片綠葉的後塵。
自那以後,步天音就老老實實的了。
從她醒來以後她便開始記日子,距今已經是十五天了。
離天師不露面,即使他出現了,外面的事情如何她也不知道。雲長歌到處找她找不到的話,會不會找來國師府?
不。
步天音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雲長歌信任離天師,一如之前她信任他。自己最信任的人,往往是最不會被注意、被懷疑的。
飛羽他們,就更不會想到這裡來。
離天師對于他們來說陌生得很。
這些還不是最不妙的,最最糟糕的是,步天音心裡十分清楚。
根本就沒有人會找來這裡。
離天師這個人,任何人都不會懷疑的。
倘若現在換成她在外面,雲長歌被離天師囚禁起來,她也斷然不會想到這裡來。
離天師這樣奇怪的舉動,當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轉眼,又是一連三日的好天氣。
那個漂亮的小姑娘又來送飯,步天音問不出她叫什麼,看她長得實在可愛,便給她起了個名字“湯圓”。
湯圓把飯菜放在桌上,笑盈盈的便退下了。
這一次,步天音悄無聲息的跟在她的後面,一直跟到了門邊。
湯圓完好無損的踏出門去,将門帶上。
步天音從門縫兒裡一直在看着她。
看着她所走的每一條路線。
――她實在是怕。
這裡似乎有一種跟生化危機裡面那種超強大射線一樣的東西,她擔心,一個失足就會被切成碎塊。
但是她還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湯圓的身影消失後,她輕輕的推開了門,試探性扯下一截衣袖扔了出去,發現并無任何異常,她心念一動,一隻腳慢慢伸了出去。
她已經記住了剛才湯圓所走的每一步,她的每一步踏在了哪塊青磚上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裡是國師府,又連一個人影兒都沒有,想必處處都是機關。但湯圓能夠在其中穿梭自如,就說明她走得路線一定是安全的!
步天音又向前走了兩步,發現真的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
她的膽子大了起來,又迅速前進了兩步,忽然,身後一陣熟悉的藥香,手臂一緊,她回頭,隻瞥見那清冷面具的銀光一角,整個人便被抱起,随後扔進了她之前呆了很久的那個房間!
沒錯,是扔!
離天師的動作有些粗魯,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樣子,但當他看見她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那雙如止水般的清澈眸子裡,似乎又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像是……擔憂。
他似乎知道了自己傷害了她。
他慢慢的俯下身去,步天音正揉着自己被摔疼的膝蓋,感覺到他的靠近,向後一縮,下一秒整個人卻被他提了起來。
他微涼的手指輕撫在她的臉上,目光漸漸變得有些迷離。
他一寸一寸的輕柔撫摸,仿佛在确認她的臉有沒有再次受到傷害。
面具下,那尖尖下巴上面的薄唇,勾勒出完美無缺的弧度。
他在笑。
他在對着她的這張臉笑。
步天音是這樣想的。
離天師很在意她這張臉?
為什麼,她明明也摔傷了别的地方,可他卻絲毫不為所動,卻偏偏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些的時候,去檢查她有沒有傷到臉?
他――就這麼在意自己的這張臉?
步天音有些别扭的推開他,瞪着他冷冷說道:“大國師,你這樣把我囚禁在這裡,對得起那般信任你的雲長歌麼?”
離天師道:“我送你出去,你會回到陛下身邊麼。”
步天音沉默了。
答案是不會的。
她想跑還來不及。
“可是這也不能成為你囚禁我的理由。”步天音輕輕皺起了眉頭,開始跟他東扯西扯的講些道理出來:“我是個人個體,我應該有我自己的自由。我是不是會留下,我願意去哪裡,這都是我自己決定的,而不是由你,或者雲長歌替我決定的。”
離天師對她這番話恍若未聞,他斂了一下衣擺,大步向外走去。
這是要裝聾子了?
步天音一個箭步上去拉住了他的衣袖,他沒有回頭,但是停了下來。
步天音幽幽一笑,眼中似有狡詐之意蔓延開來,“國師大人,之前若有什麼說錯了地方,是我的不對,我這個人粗魯慣了,如果喲做過的地方說錯的話,我跟你道歉。”
“這便是你想說的?”過了良久,離天師慢慢轉過身來,拂開她壓在自己衣袖上的小手,看着她淡淡道:“你臉上的傷應該也好了。”
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步天音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便伸出了手,她下意識去擋,卻連離天師是如何出手的都沒有看到,她便被他按着坐到了椅子上。
一動也不能動。
離天師傾身下來,他身上的藥香她聞得更加清晰了。
那種奇異的藥香,正是跟這房間角落裡的丹爐裡發出的香氣是一樣的。
那個丹爐,步天音曾經嘗試着打開,但是卻發現根本就打不開……
那下面的火,反正她清醒的時候是沒有看到有人添過柴,但就是一直在熊熊的燃燒着,似乎永遠也燒不盡一樣……
這裡的東西,處處透着一種詭異。
其中最詭異的,便是這個小心翼翼拆掉她面上的紗布,然後手掌一直撫摸在她臉上、目光中帶着絕對的喜歡、動作間帶着絕對的愛不釋手的大國師……
被他摸了半天,雖然這感覺很舒适……天,步天音,你他媽的在想什麼!
被離天師他老人家摸了半天的臉,終于有了一絲感覺,她知道,自己的臉應該是恢複了。
離天師解了她的定身術,遞給了她一樣東西。
那竟是一個小銅鏡。
墨綠色的框,上面雕刻着奇怪的紋路,但的确是一面鏡子。
步天音狐疑的把弄了半天,才去看自己的臉。
那被毀掉的容貌,她沒有機會看到被毀時的淩亂模樣,但是卻清楚的感受到那鑽心疼痛的毀容之感,如今在離天師的手上,已經完全恢複如初。
一點疤痕也沒有留下。
啪嗒。
步天音看過之後,将銅鏡扣在了桌面上。
身邊的男人仍然用一種近乎迷戀喜愛的目光盯着她。
确切的說,是盯着她的臉。
――這任何人都會被盯毛的好嗎?!
不是她臉皮不夠厚,是這氣氛真的有夠詭異!
步天音抿了一下唇,卻是笑道:“國師大人,天音――是不是長得像你失蹤很久的妹妹?”
“……”
“那――是你死去的妻子?”
“……”
“你暗戀多年的鄰家小妹?”
“……”
離天師雖然無語,卻一直面不改色,最後,步天音的話越來越離譜,竟然問他:“我總不會是長得像你老母吧?你這樣看着我,我真的很容易誤會的!”
離天師眸光一動,步天音這邊卻又一計浮上心頭,她忽然妖娆一笑,蓦地起身,攀住了離天師的肩膀,在他微微詫異的目光裡,秀手劃過領口,她的衣衫便微微敞開,露出了光潔好看的肩頭。
然而離天師卻隻是看了她主動獻媚時露出的香肩一眼,目光便又定格回她的臉上。
似乎在無言的訴說,他愛極了她的臉。
其實關于“美人計”這件事情,步天音早就想過不止一次,但是有些自卑,畢竟人家是戴着面具的,而一般按照小說和電視劇的發展套路來說,這樣的面具下面的臉,應該不會太醜,并且還會很美,美得慘絕人寰,美得虐殺一切。
是以她的臉沒有好的時候不太好意思用,現下臉都好了,她自然是要用一下的。
她就是要看看,這個離天師到底是個什麼成色。
面對沒人主動投懷,一般的男人都會把持不住,她又不是沒有試過,就連雲長歌那樣的人物,明明知道是個陷阱,卻都心甘情願往下掉了。
步天音靠得又近了些,離天師氣息平穩,也沒有推開她,隻是淡淡說道:“你這樣做,覺得陛下會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