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小心翼翼的看着花少安的舉動,他喝了一口蓮花羹,面色沒有變化,蘇澤便暗自松了一口氣,擦擦額頭的冷汗,心想總算對付過去了。誰知道下一秒,花少安嘴裡的那一口蓮花羹直接吐到了蘇澤身上,他一下将瓷勺摔在地上,眯眼道:“你這是拿的什麼糊弄我?”
“蘇澤,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蘇澤急道:“是府裡的廚子休息了,屬下這才讓别人臨時替代的。”
“休息了?”花少安冷哼一聲,“給本小王做配藥羹湯的廚子也敢休息?”
“是,屬下這便找他來給小王爺做羹!”
蘇澤無奈,隻好去廚房又另外找了人。
一會兒,做出的東西仍然不合花少安的口味,蘇澤剛要推脫,花少安便将藥碗丢到他面前,含着怒氣道:“蘇澤,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與我說實話麼?”
蘇澤一驚,跪下去道:“屬下不明白小王爺的意思!”
“我在府裡頭生活這麼多年,府中的廚子用的都是老人,并沒有新來的,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喝過這樣的東西,你還敢騙我說這是府裡的廚子做的?好,你既然這麼說話,你便将他帶過來,我親自問他。”花少安踱到蘇澤面前,面無表情的說道。
蘇澤心中一陣駭然,明白這次無論如何也騙不過了。花少安是個表面上看起來玩世不恭,實則心思細密的人,除了在葉清音的事情上他會經常犯傻,其他時候都還是聰明的。
蘇澤的沉默也默認了他的确對他有所隐瞞,花少安心中頓時變得不快起來,蘇澤跟了他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什麼事情瞞過他,到底是什麼,能夠讓他都撒了謊?
蘇澤苦笑了一聲,似乎并不打算開口,花少安歎氣道:“蘇澤,我不會因為這一碗小小的蓮花羹把你怎麼樣,隻是以後我心裡會記着,你曾經騙過我。我是你的主子,若連這點都分辨不出來,還如何能夠當上這主子?”
蘇澤猶豫了一下,給他磕了一個頭,起身時,說道:“是吳小姐。”
“小王爺雙腿斷了以後,吳小姐便常來府裡,就站在外面的槐樹下看着您。那天您說什麼也不肯吃藥,她就做了這道蓮花羹,并且說,她小時候不愛吃藥的時候,她娘都是這麼做的。一口藥,一口甜湯,就是再苦也能喝下去。”
本來打算一直瞞着的事情被他發現了端倪,蘇澤也就不再做任何的保留,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他知道小王爺會怒,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說了。
花少安的臉色因為他嘴裡說出的這個人徹底的變了色,他才編了不少的話把吳雙好說歹說轟走了,可是他身邊的人卻告訴他,在他腿斷了的這段時間裡,一直是吳雙在給他做吃的,他讨厭那個女人,不喜歡那個女人,可是卻一度憑借着她做的東西喝下了藥。
蘇澤靜靜跪着,等待主子的發落。
花少安負手站在窗前良久,才緩緩開口:“下去領二十軍棍,下不為例。”
“是。”蘇澤有些意外,要說他欺上瞞下這件事情不小,可是他卻隻打了他二十棍子?蘇澤走到外面的時候,花少安的清冷的聲音傳了出來:“再拿一碗藥過來。”
“是。”
于是那天沒有了蓮花羹,花少安喝到了世界上最苦的藥。苦澀的藥汁像一把鋒利的刀,從喉嚨一直劃到胃裡,他确信,自己那個時候确實是有一閃而過恨了葉清音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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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府。望天樓。
步天音問南織道:“臭小子呢?”
南織手裡拿了賬本給她:“二少爺還沒有回來。這是農場的賬。”
步天音随手将賬本擱到一邊,她面前的桌上擺了一片奇奇怪怪的紙片,上面畫着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還寫了一些從未見過的字。
步天音吹幹最後一張撲克牌,對南織道:“怎麼樣,新鮮不?”
南織點了點頭,她很少對别的東西感興趣,可是步天音弄出來的東西,每一樣都那麼的新鮮,不經意間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步天音将牌洗整齊,突然問道:“南織,你跟錦色很早之前就認識吧?”
南織微怔,眼眸似水平靜,點頭道:“是。”
步天音笑道:“可以給我說說你們的事情?”
想起過去的那段日子,南織有些傷感,她本來也沒有打算瞞着步天音,就算她今日不問,她也會找機會告訴她的,如今她問了,她便答道:“是在很小的時候,他還不叫錦色,我也不叫南織。那年饑荒,村子裡都是人吃人,我和小寶躲在山裡,沒吃的沒喝的,後來小寶餓暈了,我實在忍不住就去外面找了吃的……”
南織頓了頓,步天音的眸色也有些飄忽,她忽然說道:“如果你難受就不要說了,我也不是那麼非要知道,隻是錦色跟在太子的身邊,你凡事要小心。”
南織點頭,抿住唇,臉色有些蒼白的繼續說道:“後來我碰到了公子路過,他見我是個小乞丐,便将我帶回了銀月皇宮,給我吃的給我穿的,讓我學武功保護自己,還跟我說,隻要我不背叛他,以後如果我想找小寶的話,他也會幫我。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找到小寶,他就突然出現了。”
步天音沒有想到南織會繼續把這段算不上好的經曆說完,她聽後心裡也不是滋味,決定換個話題,不再這麼負能量傷感了。她說道:“好了,都過去了,我問你也不是不想讓你跟他有往來,隻是他是太子的人,你要一切小心。”
南織擡眼去看她,眸中一絲感激之意,她本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讨厭太子,如果她不讓她跟錦色有往來的話,她說什麼也要斷了這一切,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她不僅不攔着她,反而隻是勸她要小心?
“多謝小姐……南織不會背叛小姐和公子的。”南織喃喃的說。
步天音拍了拍她肩頭,笑嘻嘻道:“我一直很信任你啊,我們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你說說,長歌是個怎樣的人?為什麼,我覺得你、雲楚和雲中都對他很忠心?”
提起雲長歌,南織眼裡的情緒除了感激,還有敬畏,好半天,她才遲疑的說了句:“公子他……是個好人。”
步天音也沒在追問,有的感情一旦多了,複雜了,反而不那麼好說出口。浩瀚宇宙都能歸于渺小,萬千情絲自然也能歸于一句話。
步天音又問道:“那他母親呢?你可見過?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南織茫然的搖了搖頭,道:“我在銀月皇宮學了兩年的武功便去了天山,那兩年裡,我極少見到夫人。隻是都聽宮人們說,夫人是個特别美麗的女人”
步天音笑了笑,語氣頗有些自豪:“那肯定啊,看雲長歌那樣就知道他父母肯定長得不錯。”
南織點了點頭。
步天音飛快的洗了下牌,南織看着她古怪的手法,更加不理解了。步天音笑道:“等下雲長歌來,我教你們玩個好玩兒,保準你從來沒有見過。”
“是麼。”
接這話的人正是雲長歌,他推門而入,看樣子好像從外面走進來一樣,可是步天音知道,家裡沒人知道他來了。因為她那日本來想跟父親攤牌交代,可左右想了想便覺得時機還不對,她便胡亂找了件别的事情敷衍過去。
“說曹操曹操到啊。”步天音笑道。
“曹操?”雲長歌問道。
步天音道:“就是一個名人。”
雲長歌了然,明白必定是她“那個世界”裡面的名人了。
雪笙抱怨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小姐,雲公子破壞了雪笙的一盤好棋。”
接着,是咚咚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是雪笙在拍牆出氣。
雲長歌面不改色,步天音便笑着噎了她一句:“你确定他那不是在幫你麼?”
外頭沒了動靜,好久雪笙才嘀咕道:“小姐确定不是在重色輕雪笙麼?”
這句話說的南織都忍不住笑了,基本上雲長歌來的時候,在外面紮在棋盤裡的雪笙就充當了把風兒的,她對此心甘情願――因為反正她在那裡呆着也是呆着。
“這些是什麼?”雲長歌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被步天音放在手裡擺弄的一摞紙片,頗有興緻的問道。
“這叫紙牌。”步天音得意洋洋的向他露出手裡的兩張王牌,笑容古怪的山下瞄了瞄他,突然問道:“你帶錢了沒有?”
“沒有。”雲長歌答得幹脆。
步天音翻了個白眼,“沒帶錢怎麼跟我玩?你還是回家拿點錢再來吧!”
雲長歌笑道:“一定要有錢才能玩?”
不待步天音毫不留情的開口拒絕他,他便又說道:“我有消息,每一條都價值千金,拿它做賭注,可好?”
其實他一開始這麼說步天音是拒絕的,但是她實在抵不住這巨大的誘惑,雲長歌難得主動開口要賣自己腦子裡的東西,步天音思忖了一下,變本加厲道:“這樣吧,你自己說出來的消息不能保證都是對我有用的,如果你輸了,我問一個問題,你回答我一個。”
雲長歌笑道:“好。”
看着他這微微一笑溫澤四方的容顔,步天音忽然想起這厮狡詐得很,忽然站了起來,兩手撐在桌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補充道:“先說好,你不許耍賴,有問必答,不能敷衍。南織作證。”
南織有些哭笑不得,似乎小姐被公子坑害了數次之後,終于變得聰明了嘛,可是為什麼要拖她下水啊,她是無辜的……
地毯上那張紅木矮幾不夠用,三個人便席地而坐,反正地毯也暖得很。步天音将牌一字碼開,開始給雲長歌和南織認牌以及鬥地主的玩法和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