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出了東城門便駛上官道,行車速度雖然适中,但步天音還從未坐過時間如此久的馬車,她躺着坐着都覺得不舒服,終于,胃裡一陣翻滾,眼前眩暈感襲來,步天音捂着肚子幹嘔起來。
張子羽連忙扶住她,關切道:“哪裡不舒服?”
“暈……車……啊……”步天音強忍住胃裡的不舒服,翻出雲長歌給她的下盒子,取出那粒白色藥丸,迅速服下。她坐馬車短途沒事,可這長途就立馬扛不住了。
一邊的張子羽眼中露出探究的意味,倒了杯水給她。
步天音伸手接過,淺抿了一口,這藥入口便傳來一陣清新感,眼前清朗複現,胃裡不再翻騰。張子羽收回放在她背上的手,饒有興趣的看着她手中的小盒子,笑問道:“還是天音聰明,提前備了藥。”
“嗯,未雨綢缪嘛。”步天音嘻嘻道。
藥盒裡的小紙條早被步天音暗中用靈力消滅掉,張子羽也沒機會見到,他看了眼那盒子,沒有再多說什麼。
到明都要經過西都和新都,如今天色已晚,一行人便在路邊的驿站下腳,步天音和南織要一間房,張子羽本來要住在隔壁,卻被告知并沒有兩間相鄰的客房,他便住到了隔壁的隔壁。
步天音洗漱完畢便上床去休息,南織起身去關窗,忽然一道影子迅速自窗前掠過,南織第一時間提劍追了上去。步天音站在窗邊凝思片刻,并未感覺到殺氣,她正要翻窗去追,門卻被人推開了。
韋歡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
調虎離山?
步天音拉下臉,沒好氣的問他:“你來做什麼?”
韋歡沒有回答她,徑直朝她走來,步天音心中警鈴大起,想也沒想的從窗子翻了出去。
她快,韋歡也不慢,他看似慢條斯理,卻是快的驚人,眨眼間将步天音逼到了二樓房頂的一處角落。
月光下,他俊美無雙的臉上有着淡淡的疑惑。
“再進一步,别怪我不客氣!”步天音低低的吼着。
“你在生氣。”韋歡驢唇不對馬嘴的說了這麼一句,上來便拽住了步天音手臂将她拉向自己,步天音破天荒的沒有反抗,淡定的問他道:“你到底要幹嘛,陰魂不散的跟着我?”
韋歡道:“霸王硬上弓。”
“……”步天音。
這句話如果從一個正常男人口中說出來,步天音一定會一拳揮過去,揍得他滿地找牙。
可偏偏是從韋歡嘴裡吐出來的,她現在真的隻想笑好嗎?
“你……”步天音才說了一個字,韋歡便低頭吻向她,她沒有想到這厮來真的,一下變了臉,想也沒想的一掌便推了出去。韋歡閃身避開,人卻再度向她撲來!
變态啊!
步天音心中暗罵,怕兩人站在房頂上一會兒要引人注意,便從窗子翻了進去,她去關窗的時候,韋歡卻再度從門口走了進來,施施然的坐到了椅子上。拿起她喝過水的茶杯,淺淺喝了一口。
步天音不知道他在抽什麼瘋,她這種正常的腦子怎麼可能揣測得出他的意圖?
韋歡道:“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隻要你……”
“啊――”
這小驿站的房間隔音效果就是不好,韋歡的話被一聲女子尖叫打斷,随即東面牆壁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挂在牆上的字畫晃了晃,肉體相撞的聲音隐隐透過牆傳了過來,牆上的畫一直在晃蕩。不一會兒,隔壁又有女人低低的哭聲傳來,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韋歡有些疑惑的盯着那邊的牆壁出神。
步天音自然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但看韋歡這副小白表情,他還不曉得隔壁在做什麼吧?就這樣還好意思說要對她“霸王硬上弓”?
一想起張子羽的房間就在不遠處,這間散發出情愛氣息的客房就在兩個人之間,不曉得她那四叔聽到動靜後會是什麼反應,難道是闆着臉陰沉老成的說道:“世風日下成何體統啊……”
就在韋歡疑惑之際,步天音滿腦子YY之際,隔壁忽然傳來一道更為慘烈的哀嚎聲!
魚水之歡就算再劇烈,也不能發出這種聲音吧?
這聲音不對勁!
可能屋内隻有兩個人,步天音與韋歡下意識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決定去隔壁看看情況,就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韋歡突然站定到牆前面,拔出腰間佩劍,步天音隻看到劍身泛起紫色的光芒,韋歡竟然生生将面前的牆劈開了一個洞!
半尺厚牆,被他用劍戳了個可供一人進出的大洞!
韋歡沒有理會步天音的訝異,率先走了過去,步天音不作他想,俯身跟了過去。
韋歡人雖然是不太正常,但腦子至少還是好使的,在這種情況下,他這種簡單粗暴的做法是趕到現場最快的捷徑。
隔壁的房間,床單、撕破的衣裳散落了一地,屋子裡滿是糜爛的味道。一個長發缭亂的女子抱着殘存的衣物縮在角落裡,面色慘白。她的面前,是一具裸着的男子,劍從小腹上穿過,皿流了一地。
韋歡緩緩走過去,兩指點在那人的頸上,看了眼步天音,搖頭道:
“一劍緻命。”
動靜馬上驚擾了驿站老闆,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最快也要明日一早才能有捕快趕來,他差了幾個夥計要處理屍體,張子羽和随風從門口進來,那縮在角落裡的女子看到他的臉之後,忽然一陣大叫,指着他哭叫道:“就是他!就是他殺了我相公!”
掌櫃看向信步而來的張子羽,面色一變,上前道:“張先生,這……”
張子羽頻繁往來明都,對這道上的每個常住的客棧都是相當熟絡的,但掌櫃的隻是知道他姓張,是做生意的商人,其它的一概不知。
張子羽問道:“何掌櫃,怎麼回事?”
步天音不動聲色的站到了張子羽身邊。
何掌櫃道:“我聽到店小二說樓上出了事兒,這才趕過來。”他到底是經營客棧多年,什麼檔子事沒見過?殺人越貨更是見多不怪。他須臾面恢複鎮靜,轟散了看熱鬧的人群,那女子一看人群散去,嘴裡不住的嚷嚷着,以為這掌櫃的要與張子羽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何掌櫃一個顔色,兩個打手便上前制服那女子。韋歡站在那裡面無表情不言不語,張子羽也沒有趕他出去。在這臨時下腳的驿站,龍蛇混雜,大家本就不願多生事端,此時沒了圍觀的心情,自然就散去了。
門口守着數名打手,步天音、韋歡和張子羽都是高手,自然察覺到了。随風的武功雖然不高,卻也知道這裡的辦事規矩,這何掌櫃必然是想扣下人,然後明日一早等捕快來将他們移交官府。
何掌櫃走到那不斷發抖的女子面前,問道:“這位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盡管說來,我已派人去官府報案。”他說完,有一個容貌平平的婦人推門而入,拿了件女子的衣物給她披上,遮住了半裸的兇和背。
那女子哆哆嗦嗦半天,忽然擡頭惡狠狠的瞪了眼張子羽,突然掙脫開壓制住她的兩個人,沖到了張子羽面前,張子羽隻覺得手臂一緊,步天音手疾眼快的拉他後退了幾步,那女子再度被制住。
“就是他,就是他殺了我相公!”她發了瘋一般指着張子羽,身上披着的衣物因她劇烈的動作而脫落,露出滿身歡愛過後的痕迹,張子羽很君子的别過臉去,那兩名打手卻兩眼放光的盯着她,韋歡也在看着她,眼中沒有情欲,表情淡淡的。
方才進來的婦人正是何掌櫃的夫人,她可憐這剛剛死去丈夫的女子,走過去動作利索的幫她穿好衣裳,扶着她坐到了床上,溫柔的勸道:“妹妹,那位張先生是店裡的常客了,他為人端方,是個君子,想必這其中必有誤會。我夫君已經派人去報案了,你不如把事情的經過說一遍?”
屋内靜了下來,隻聞那女子低低的啜泣聲。
燭火緩慢的燃燒着。
半晌,她哭夠了,擡起頭來,紅着眼睛仍然是瞪着張子羽,一開口,聲音沙啞:“奴家正在跟相公……相公雲雨,這個人突然從窗子沖進來,一劍殺死了我相公!”
“休得胡言!我一直與四爺在一起,他從未出過屋!”随風是張子羽的随侍,他的證言自然不具有任何的意義,何掌櫃聞言要說什麼,步天音卻幾步走到那女子面前,問道:“你叫什麼?”
那女子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情願的答道:“奴家蝶衣。”
“蝶衣……”步天音輕輕重複着這兩個字,屋裡的幾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這個面容醜陋的少女要做什麼。
步天音在窗邊看了看,又繞着那屍體走了幾圈,忽然蹲下去,仔細看了看那傷口,道:“蝶衣大媽,你家相公剛給你贖身不久吧?”
蝶衣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不知是因為容貌美麗的她被叫做“大媽”,還是因為“贖身”二字。她有些憤怒的指着步天音,厲聲道:“你在胡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步天音緩緩起身,對衆人道:“兇手不是我四叔。”
“這位姑娘,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何掌櫃看起來五十歲左右,卻娶了個比他小很多的妻子,他在這來來往往見過很多人,卻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個讓他感覺很奇特的女子。
步天音看了何掌櫃一樣,走到蝶衣面前,居高臨下的望着她,眼中沒有一絲笑意。她問道:“你說兇手殺完人,是從哪裡逃走的?”
蝶衣指了指窗子,外面隻看得到濃濃的夜色。
步天音深邃一笑,道:“兇手現在就在我們幾個人中間,對嗎?”
蝶衣的臉色有些古怪,她惡狠狠的看向張子羽,咬牙切齒的說:“兇手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