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東皇欲“清世家,平國公”的消息如流水一般在坊間悄然傳開,一時間炸開了鍋。
同一時刻,平陽王府。
花少安坐于紫藤花架下的小榻上,沐陽之下,他雙目微阖,竟是一身的清華。
一隻鴿子撲閃着落到他腳下,他抽出鴿子腿上的竹筒,取出裡面的字條,面色不由得微微一皺。
“蘇澤!”
蘇澤自暗處現身,花少安問道:“我讓你去查的事情可有進展?”
蘇澤搖了搖頭,道:“江湖上從未出現過小王爺所說的紅衣女子,”蘇澤頓了頓,目光有些飄忽的說:“屬下翻遍了金碧的史籍,發現一百年前的時候,倒是有個喜歡穿着紅羅裙的女子仗劍江湖,殺了不少的貪官污吏,窮兇極惡之徒。可是……那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且不說人不可能活着,恐怕棺材裡的都是一堆白骨成灰了。”
花少安聽後神色微微一變,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心中的想法果然被驗證了!
“她果然不是人。”花少安輕聲道,一劍穿心不死的怪物。
蘇澤卻是聞言瞳孔一縮。
用一支玉笛控制那麼多死士的詭異女子,竟然已經死去多年了!是誰有這麼高的術法,能夠将一個已死之人看起來與活人無異,又能控制大量的死士?可惜,那晚的将士已全軍覆沒,不然……花少安的眼色忽然一變,他想到了一個人。
吳雙。
那晚後來的事情隻有她最清楚,她說她自行離開,根本就是敷衍的話。
花少安的眉頭再度蹙起,露出一副如避蛇蠍的表情。自那一夜他失意憤怒之下與她喝了一宿酒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正好也順了他的意,他顯然不願意再理會吳雙那個女人。
他自認不需要她的線索,他憑借平陽王府的實力照樣可以查個水落石出。
“去查那個死人,本小王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就是挖出棺材,也要看看人成了什麼!”花少安下令,想起了什麼,又不耐的問道:“一支筆的畫像還沒有畫出來嗎?”
“哦,剛剛送到了。”蘇澤一面取出袖中畫軸交給他,一面說道:“一支筆最近好像很忙,一些達官顯貴的畫都排到了前頭,昨個我派人去催,他連夜才給趕制出來的。”
花少安攤開畫卷一看,一把将畫卷摔在地上,甩袖怒道:“他忙什麼?敢這般輕視平陽王府?本小王要了多久的畫像,他畫的這是什麼東西?濫竽充數麼?!”
蘇澤拾起畫像,隻見畫上一位紅衣女子,手握玉笛,衣帶飄然。
蘇澤沉聲道:“據說,最近二皇子、沈王爺、甚至韋貴妃都派人去找他做過畫。”
“是他們?”花少安臉上的愠怒淡去,這三個人自然都比平陽王府的地位高很多,一支筆以他們為先也不為過,但是他畫的這個?花少安快步進到書房,提筆,行雲流水般在白紙上落了幾筆,一位女子的輪廓大緻出現,他卻不是很滿意,一把将紙撕了,重新提筆,落下。
幾次之後,怎麼畫都不像,他一氣之下衣袖一拂,将一桌子的東西全部拂到了地上。
蘇澤見狀,上前道:“帝都又不止一支筆一個畫師,他畫不出來的,别人興許能夠畫出來,屬下這下去吩咐。”
花少安正在思忖,忽然一個小厮抱着什麼跪在外頭行禮,蘇澤出去,接過他手中的東西,是一幅畫軸,他問道:“怎麼回事?”
那小厮道:“是一個自稱吳雙的姑娘送到門口的。”
蘇澤手中的畫軸被人搶過,花少安打開一看,臉色頓時大喜,道:“就是她!”
将畫軸重新丢給蘇澤,他吩咐道:“去查,看看那個一百年前死去的女人是不是她!”
“是!”蘇澤與小厮一并退下。
這時,小路上又匆匆忙跑來一個侍女,見到花少安欠身道:“小王爺,慕禾郡主在前廳等您!”
花慕禾?
花少安一愣,她怎麼又來了?
花慕禾是固孝王的獨女,她自小便喜歡他,糾纏了他十幾年,可他心中一直隻有葉清音,從未在意過她。
于是花慕禾捏了捏眉心,無力的說道:“你去打發她離開,就說本小王不在……”
“表哥你分明在府裡,為什麼要騙我?”花慕禾在不遠處聽見他們的對話,推開一路攔着她的下人,風風火火提着裙子蹦到了花少安面前,臉上是一副當家主母“捉奸在床”的得意之色,花少安尴尬一笑,心中卻是不住的歎氣。
金碧皇室的幾位公主裡,除了早已嫁入葉國公府的三公主溫柔賢淑以外,其餘的四公主、七公主性格都十分的刁蠻,而三大王府裡面,沈王府有沈思安在,目中無人行事乖張;固孝王府僅有一女,花慕禾其人卻是性子潑辣,她想得到的東西,從來都會使盡手段得到。最正常的,就是他這平陽王府了。
“表哥,你陪我去鳳凰山祈福吧?”花慕禾挽着他的手臂,一張笑臉露出如春風般的笑容。
“不去。”花少安掰開她的手,拒絕道。
“你不跟我去我就去求二皇叔!”花慕禾的語氣帶着淡淡的威脅之意,臉上卻仍然保持着笑容。
“父王沒空搭理你!”花少安說完就折身回了書房,“砰”的一聲将門撞上。
“你!”花慕禾生氣的跺了跺腳,轉身帶着人去找平陽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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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音一面忙着農場的生意,一面忙着對付韋歡,農場的在雲長歌的打理下快速的成長,而遲遲沒有動靜的花清越,卻在帝都第一簇牡丹花開的時候,開始行動了。
就在步天音農場的隔壁,百畝良田都被人包下來,有工人忙碌的鑿地挖坑,不知道在忙些什麼,雲長歌卻盯着他們,如畫的眉頭輕輕蹙起。
而雲長歌不好的預感很快便應驗了,花清越說要與她公平競争,步天音原以為他的意思是他要開一模一樣的桑基魚塘跟她作對,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她農場的隔壁開了個垃圾處理廠。
古代的垃圾處理沒有淨化設施,基本上靠挖坑掩埋、燃燒處理,這還讓她的農場怎麼發展下去?花清越果然是花清越,再活幾世他的心都還是黑的,害人無止境。
錦色帶着人每日從帝都各處運來各種各樣的垃圾,臭氣熏天,連雲長歌都很少往農場去了,工人們每天都在抱怨,步天音站在堆積成山的垃圾面前,面無表情,袖中的手卻握成了拳頭。
雲長歌應該是有辦法的,但是他最近對她的态度很奇怪,随時一副他要生氣的樣子,她也不敢追着人家屁股後頭詢問,步天音歎了口氣,叫了南織,兩個人上馬往回城的方向趕。
韋歡果然在等她。
這些日子每次她從家出來,韋歡都會堵在門口,她用盡了各種辦法甩開他才趕往農場,每次她差不多都是這個時間回城,他便每日在此等候。他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看到她之後便飛身向她而來,忽然落到了她的馬背上,步天音手肘立刻向後用力,韋歡拿過她手裡的缰繩,輕輕一勒掉轉了馬頭,輕聲道:“别掙紮,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麼地方?”步天音果然不再動手。
韋歡神秘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哼,還保密!”步天音來了興趣,對南織道:“你先回府,路上小心!”
南織望着韋歡帶着她打馬離開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感覺,步天音似乎不是那麼讨厭韋歡了?
這些日子,這個豐神俊朗的少年每日在此等她,對她又是百般的好,所以她動容了是嗎?
南織垂下眼睑,打馬向着步府的方向而去。
韋歡帶着步天音到了滿月樓,韋歡的個頭高高瘦瘦,生得白白淨淨,又是一身貴公子的氣質,走在人群中本就是受人矚目的那種,許是因為内心冷淡,韋歡風流俊彥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清澈如水,更給他平添了三分妖冶。
步天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中拿韋歡與雲長歌做了個比較。金碧的俊男美女雖然多,但屬雲長歌與韋歡為最。雲長歌那個人不僅長得好看,腦子也是比一般人好使,兩樣都讓他給占了,步天音深覺老天不公平。
她一路上都沒有說什麼,與他一同上了二樓,找了臨窗的包廂,店小二對韋歡似乎很熟悉,落座後沒有招呼他們點菜,反而問韋歡道:“大公子,還是老樣子?”
韋歡默許,小二哈腰下去,有容貌秀美的侍女撩簾而入,送上一壺熱茶。
步天音推開窗子,樓下街上熱鬧的聲音便被放大,韋歡輕輕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什麼。
遙望天空,方才還晴空萬裡,現在卻烏雲密布,天空死氣沉沉的,似乎在醞釀着一場大雨。
聽着樓下各種喧嘩的熱鬧聲,看着外面山雨欲來的天氣,韋歡忽然在想,這就像金碧的江山一樣。表面上四海一家,盛世太平。然而在這繁華表象之下,蘊藏着的卻是層層的危機。
這些危機就像潛伏在黑夜中的猛獸,不知何時何地就會破土而出,攪亂這天下大勢。
或許用不了多久,安于享樂的世家、國公府就要拼命攀權附勢,尋找自己的靠山。花清越說了,花如夜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他孤身在外多年,不知道在籌劃些什麼。他玩世不恭,風流倜傥,可他就像這多變的天氣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變臉。東皇欲“清世家,平國公”的消息不胫而走,誰知道這背後又有什麼陰謀呢?
信國公府一向推崇太子,太平盛世也好,亂世也罷,對于韋歡而言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别。他從來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