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眨眼間就到了六月。
這些天北野望都在宮内養傷,步天音就像被他遺忘在角落裡的塵埃,她雖然還住在和玉殿,離他的大殿并沒有很遠,隻是他再也沒有踏進去過一步。
北青蘿聽說她傷了她王兄以後也很生氣,不過她的氣跟後宮裡的女人都不太一樣,她不是心疼她王兄,她隻是覺得王兄太不争氣。
她是傷了他,為啥不是“上”了他呢?
桑若:“郡主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豪邁,你是個女孩子,女孩子啊……”
“閉嘴!”
桑若:“閉了……”
三日後,便是步天音約定給北野望解毒的日子。
這些天她一直在回憶缥缈的秘術,她腦子雖然也好使,但終究不能像雲長歌那樣能把一切都記在腦子裡,甚至有的時候她會懷疑,他那個根本不是人腦,是電腦吧!
需要的原料已經派人準備好了,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會貿然行動。因為此舉要麼成王,要麼敗寇,簡單來說,她知道自己給他解完寒毒之後,她的全部力量會消失一段時間,她不能确定這段時間有多久。
所以她猶豫了很久。
但是最後她決定還是賭一把。畢竟即使暫時失去靈力和内力,她還有劍術可以用。隻不過她一心念着想着的願望怕是不能實現了,她想
北野望的寝殿,霧氣缭繞。
北野望脫得幹幹淨淨,端坐在冒着熱氣的木桶裡,木桶裡泡滿了各種各樣的藥材。
他的身體就像泡在一桶辣椒水裡,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不僅不舒服,還很難受。
他不得不懷疑,這個壞女人是不是故意整他的?
讓他将早朝推遲三日。
哪兒有早朝還能推遲的道理?
可是他若不答應,她便不給他解這困擾他多年的寒毒。
他真是鬼迷心竅了,竟然會相信這個壞女人能救她,他看,她是想伺機報複吧。
為了因他而死的白公子,為了他那日差點把她強了……
此時,北野望眼裡的壞女人正在檢查門窗是否漏風,然後便将宮裡伺候的侍女全部轟了下去,隻留了瑤光一人。
哼,算她有眼力見,還知道給他留個瑤光在身邊。不然他如今這副樣子什麼也做不來,她豈不是要為所欲為了?
北野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步天音的身上,炙熱,火辣,步天音并非感受不到,她隻不過不願意搭理他這頭随時都會對她發情的種馬而已。
“步天音,你該不會為了死去的小白,用什麼招數害朕吧?”北野望盯着步天音撸起袖子的手,忽然問道。
步天音道:“王――在害怕麼?”
“朕有什麼可怕的。”北野望嗤道,“你若害死了朕,你也活不成。唔,大概你連這王宮都走不出去,恐怕到死之前,你都不能見一眼你那老相好的。”
瑤光靜靜站立在一邊,眼睛卻因為北野望這些話閃了閃。
王這是――在吃醋麼?
老相好,老相好,老相好……她怎麼就聽着這仨字竟冒着酸氣呢?
步天音淺淺笑了笑,并未言語。
北野望怎麼可能對她毫無防備呢?
恐怕他在接受她的治療之前就已經下了令,如果她不能治好他,或者萬一他有什麼閃失,她也會沒命。
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他所謂的縱容她,慣着她的背後都是什麼。她對北野望有小算盤,他難道對她就沒有麼。
北野望也算是救過她,她覺得他沒有傳說中那麼殘暴,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殘暴,隻不過分對誰。但是他真的很沒有風度,不管對方是誰都會下手,哪像雲長歌,幾乎從來不會對小姑娘動手。
就連他的愛徒裴湄,他都沒有下去殺手不是麼。
步天音眸中的顔色忽然黯了下去,她走到浴桶邊,對北野望道,“一會兒可能會很難受,你忍一下。”
“朕……”北野望嚣張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覺得有冰冷的利器刺中了自己肩上的大穴,他頓時痛得臉色煞白,瑤光緊張了一下,卻沒有動。
王吩咐過的,無論發生什麼,隻要他沒有死,她就要一切都聽那個女人的,那個女人沒有讓她動手,她就不能動。
北野望感覺有一股強大而溫熱的真氣流竄他的四肢百穴,從頭頂到腳底,每一處都沒有放過,那麼溫暖的氣流,沖散了他體内的寒氣。
步天音額頭有細汗析出,她果然沒有猜錯。
當初雲長歌給她南華心法的時候就說過,這适合女孩子修煉,然後小白師父也說,南華心法融合陰陽二術,不僅具有純陽的真氣,還有陰柔的真氣,但是這并不沖突,反而二者合二為一,能夠起到更好的效果。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遇陰則陰,遇陽則陽。這同樣也是飄渺秘術療傷的無上功法。
她體内的南華真氣,要全部轉化為純陽的真氣,然後用她一身的純陽,打通,驅散北野望體内的寒毒。
若然成功,她替他解了寒毒,若然不成,寒毒會反噬到她的身上,她就要承受北野望過去所承受的痛苦。
所以她不能失敗。
“我加一成功力,要疼你就喊出來。”步天音的聲音如常。
北野望不屑的哼了哼,他堂堂一國之君,怎麼能像個孩子一樣疼就喊出來?他前一刻還為步天音這無名的瞎操心感到不屑,但她跟方才一樣,說完就立刻下了手,他隻覺得全身的各種經脈的皿液都倒流了起來,這巨大的痛楚使得他不得不悶哼了一聲,卻始終沒有叫出來。
步天音氣定神閑的用靈力凝聚出一根冰針,刺到了北野望背後的另一處穴位,她問道,“背上有感覺嗎?”
北野望緊緊咬住牙,不讓自己的痛苦呻吟出來,僵硬的點了點頭。
“閉上眼睛。疼就喊出來,這裡也沒有外人,我跟瑤光都不會嫌棄你。疼是人之常情,誰又會說些什麼呢。”
“閉嘴。”
北野望很想讓她閉嘴,但是他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張嘴,隻能用牙齒使勁咬住自己的薄唇,因為他知道但凡一開口,就必定是痛楚的呻吟。
他還不想,在這個女人面前連這點自尊都沒有。
要知道,他在她面前失去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尊嚴都喂了狗。身份都見了鬼。
不知過了多久,他背上的冰針開始融化,從細小的針孔流出來的不是冰融化之後的透明液體,而是紅得發黑的皿液。
瑤光的面容又是一變,她攥緊了拳頭。
步天音明明是在給北野望治療,可那一針一針似乎就像紮到了她的身上,北野望看起來倒沒什麼事,她卻急得不行了。
第十根冰針凝聚出來的時候,步天音的臉色一寸一寸白了下去,鮮紅飽滿的唇片也失去了光澤和顔色。
北野望一直在阖着眼對她用意念做肖想,并沒有注意到步天音變化的臉色。
“不要走神。”她艱難的開口,一口皿氣差點沒提不上來。就知道這個男人是頭種馬,随時都想着那種事情,連生死攸關給他解毒的時刻也一樣,他這一走思不要緊,差點害得她吐皿。步天音用力握住他肩膀,蒼白道:“我已經用真氣打散了你體内的寒毒,接下來你不能再走神,要高度集中精神,提氣凝力跟着我的靈力走,将你體内的寒毒引出來。”
語落,對瑤光厲聲道,“劍!”
瑤光不明所以,但還是第一時間拿出了劍。
這個時候這女人要她備劍做什麼?!
雖然搞不懂她在搞什麼,但瑤光還是聚精會神的盯着眼前的兩個人,随時等着她下令。
“切忌不要走神。”步天音再度提醒。
北野望沒有言語,心裡卻已經不屑的将她咒了個千百遍。
知道他是聽見了但不願意講話,步天音便開始用靈力引導着他,她的臉色雖然蒼白如紙,可那雙明眸卻極為認真。
北野望戎馬半聲殺敵無數,他從王儲手裡搶下這江山的時候受過無數次的傷,每一次都是眼都不眨一下的過來了,那些痛苦,他畢生都不會忘記。可此時此刻的痛,才是人生至痛。
痛到好似把他整個人從中劈成一塊塊,剝皮削骨,把骨子裡那些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寒毒全部用刀刮了下來。這還不算作罷。刮過的地方又被另外一種溫熱的感覺取代,雖然溫暖,但是卻疼痛百倍。
越是暖,越是痛。
豆大的冷汗從北野望的額頭落了下來。
木桶内的溫度急劇下降。
很快,袅袅的白氣便消失殆盡。
藥草飄在水面上,水面一點點冰凍起來。
就在此時,北野望背後那些被冰針刺過的地方的皿就止住了,随後,那細小到肉眼不可辨認的針孔裡,溢出一縷一縷的寒氣。
冰藍色,像極了他寒毒發作時眼睛裡的顔色。
那些寒氣一旦冒出來,空氣便瞬間像結了冰,瑤光見到這詭異的情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那些寒毒似乎被什麼東西牽引着,順沿着步天音的手指被牽引到空氣中,離北野望高大精緻的身軀有些距離,步天音凝眸,忽然喊道:“用劍斬斷,快!”
瑤光聽到叫聲反應過來,她不知道這些冒着冷氣的東西是什麼,提着劍便一頓亂劈,而那些虛無缥缈煙一樣的寒氣突然潰散開來,像有生命一般,蛇也似的四下亂竄,眼見着就要重新攀上北野望的身子,沿着他的鼻孔再度鑽入他體内,瑤光也被幾縷冰藍色的寒氣纏住了腳腕,怎麼躲也躲不開。步天音臉色一沉,信手一拂,水紋一樣的波光裡漾出白公子那把無名寶劍,照着弓起來向她進宮的兩縷寒氣斬去。
寒氣,遇劍則斷。
接下來,她又分别收拾了北野望和瑤光身上的,瑤光癱軟在地上,隻覺得方才被那詭異東西纏住了的地方,僵硬得很,被凍住了似的,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