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雲長歌死乞白賴的住到紫竹苑水榭後,步天音的生活起居都大大打了折扣,雲長歌總是會以各種理由打翻她給韋歡熬的藥,南織的身體雖然在漸漸好轉,韋歡的恢複速度卻驚人的慢。
雲長歌一早便出去了,步天音本想出去找小白師父,可等她收拾好的時候,他偏偏又回來了。
“你要出去?”雲長歌站在門口,輕聲問道。
步天音沒有理他,徑自由他身前走過去,雲長歌伸手拉住她,很輕易地便将她拖進了懷裡,一雙美眸牢牢鎖住她,卻也不說半個字。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雲楚從外面進來,行禮道:“殿下,馬車已經備好。”
雲長歌這才牽起步天音的手,笑道:“走,今日有空,帶你出去逛逛。”
“我可以說不嗎?”
“不可以。”
“……”
見到雲長歌那八匹駿馬拉的馬車,步天音整個人都驚呆了。
如果換作從前,她一定會羨慕嫉妒恨的誇贊一番,然後問他怎麼會這麼有錢。然而如今,她不過是眼紅的看了一眼,哼哼唧唧的便上了車。上車的時候雲長歌有意要扶她,她也是不動聲色的避開了。
馬車寬敞,她和雲長歌各坐在一邊。
她身懷有孕,馬車行駛的很緩慢,兩個人相對無言,雲長歌的臉色還是好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步天音卻是沒什麼表情,一時間車内氣氛有些僵硬。
過了好大一會兒,馬車沒有走出去多遠,步天音忽然開口道:“我們去哪裡?”
“娘要見你。”雲長歌笑道。
步天音低着頭撇了撇嘴,他這話說的妙啊。
――娘要見你。
那可是他麻麻又不是她的。
“怎麼,小步不願意?”
“不願意又當如何?”步天音沒好氣道,“她要見我在哪裡見不行麼,一定要我出來?”
雲長歌看着她,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他又什麼都沒有說。
他也不知道,為何一定要出來。她之前也不是沒有來太子府找過步天音,但是璃姬的命令他從來不會違背。
馬車行了半個多時辰,來到一處普通的民宅,一路有侍女引領着二人進去,璃姬說隻見步天音一個人,雲長歌也隻能等在外面。
步天音不得不警惕起來,璃姬不知道在耍什麼花樣。
進得裡間去,璃姬側卧在竹榻上,三千青絲蘭花一樣傾瀉下來,她這個女人不僅美得驚人,裡裡外外還透着一股妖氣,尤其是她那一身讓步天音都愕然的絕世武功。
如果說雲長歌的武功天下無雙,那麼該用什麼來形容面前的這個女人,出神入化?
她總覺得,璃姬厲害得不像一個人。
“坐吧。”璃姬聽到門口的動靜自然知道是她來了,步天音也沒想與她客氣,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一隻手,習慣性的扶到了鼓起的肚子上。
璃姬半杵着腦袋看她,目光有些複雜,端詳了許久,忽然問道:“你爹這些年,過得如何?”
步天音:“……”
這個璃姬,提起她父親做什麼?
“你别多想,我們是……很多年的朋友了。”璃姬的眸光有些空靈,這一次她的态度跟之前的完全不同,步天音幾乎是立即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朋友?既然是朋友,為何她還要一味的為難與他,既然是朋友,她為何不早說,偏頗要等到這個時候?
半晌,她答道:“家父自然過得很好。”
璃姬妖美的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優雅的起身,風情萬種的擡手撥了撥自己身側的長發,款款走到步天音面前,笑道:“既然我與你爹是舊友,你想離開長歌,我自然會幫你。”
步天音擡眸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璃姬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自袖中掏出一包東西放到步天音手上,摸着她的手,像一位年輕的婆婆在對未來兒媳婦語重心長的教導:“喏,一般的迷藥長歌都會有所發覺。你離開他也是我所希望的,所以我才會幫你。這藥服下半個時辰以後才會發作,至于怎麼讓他服下,我想聰明如你,自然是有法子的。”
步天音拿着璃姬給的那包藥粉,良久沒有出聲。
璃姬以為她在動容,便道:“長歌留你在太子府,西皇已經對他很有意見了,如今你又有了他的孩子,你隻能是他的拖油瓶。況且,你也想離開的不是麼?”
“為了你的孩子和你的自由,你都不能在留在他的身邊。”
“三日後,長歌的舊疾會發作,介時是你離開的大好良機,你好自為之吧。”璃姬盯着她的眼睛沒有任何溫度的說道,下一秒,她的神态恢複笑顔,自發鬓上拔下一支簪子,形狀有點像牡丹花,花心處一顆浩亮的明珠,兩條流蘇垂落下來,她親自給步天音别到了發上,自己便躺回了榻上,背對着她。
凝着她的背影良久,步天音手裡攥着那包藥粉,手抖了抖,還是放到了自己的袖袋裡。
“謝謝。”
道了謝,步天音腳步輕盈的出去,璃姬微阖着的眼睛倏然睜開,唇畔,一絲冰冷的笑意。
當真是造化弄人啊。
十七年了,他們當年沒有在一起,他們的孩子竟然也無緣再在一起。怪就怪她太聰明,太有自己的想法,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如何能夠留在雲長歌的身邊呢?
雲長歌身邊需要的,要麼是一個絕對有能力的女子,能夠助他一臂之力。要麼就是完全沒有自己的主見,一門心思隻想着如何讨好雲長歌的官家大小姐。
想到十七年前的事情,璃姬的臉色有些沉悶。
璃姬的院子裡有不少盛開的菊花,姹紫嫣紅,灼灼盛放。
步天音站在院子裡,看着花圃裡一簇一簇盛放的菊花,鼻尖傳來清雅的香氣,想起了那次的詩會之争。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原來,一年竟然又這麼快的過去了。
這一年發生太多的事情,讓她措手不及也無力挽回什麼。
微風拂動,滿園的菊花随風搖擺。
輕輕一歎,化作風中的淺唱低吟。
行至門口,雲長歌仍然站在外面等她,秋高氣爽,他欣長的身影吸引了無數的俊男美女争相圍觀,隻是他的身邊有八匹馬,他們似乎都猜測出了他的身份,不敢靠得太近,隻是在遠處駐足,人群中,不少女子都羞紅了臉。
步天音在院子裡便見到外面很多人在看雲長歌,他們來時外面明明沒有那麼多人的,步天音思忖了一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決定還是從後門出去,有侍女帶着她繞到了後門,也有人去前面通知了雲長歌。
步天音從後門出去的時候,雲長歌的馬車也趕到了這裡,他要抱她上去被她拒絕,他見到她頭上的钗子忽然神色一變,似笑非笑問道:“我娘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送了我一支簪子而已。”她答道。
雲長歌笑而不語,伸手去抱她,她掙紮了一下,卻被他牢牢抱在了懷裡,她想起璃姬的話,三日後她必定要離開的,所以雲長歌要抱,就讓他抱吧。
也許,以後就真的沒有機會讓兩個人再這麼親密了。
雲長歌自然也感覺到她的身子逐漸軟了下去,似乎是妥協了,他抱着她還沒有走兩步,忽然有白衣侍衛策馬趕來,翻身下馬,神色有些慌張的行禮,雲長歌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白衣侍衛答道:“禀告殿下,湄小姐暈倒了!”
步天音明顯感覺到雲長歌抱着她的手臂微微僵硬,她苦笑了一聲,從他懷裡掙紮下來,随即奉上了一張如花般的笑臉,拍着雲長歌的肩膀輕笑道:“太子殿下還是趕緊回去吧。”
步天音自行上了馬車,她以為雲長歌會去找裴湄,不想下一刻雲長歌忽然也上了馬車,甚至還帶了一身的怒氣,馬車突然飛快的行駛起來,步天音一個不穩向後跌去,卻被雲長歌拉住了手臂,他身形一閃,帶着她一起倒在了柔軟的墊子上。
還算他有心,沒有傷到她的肚子,可步天音就苦了,這麼一颠簸,小腹處迅速傳來一陣痙攣,她趕緊爬起來,捂着嗓子好一陣幹嘔。
還好早上吃的不多,不然非得吐出來。
雲長歌遞過手帕。
她接住,擦了擦嘴,冷笑着看他,“怎麼,裴湄暈倒了你不回去看看?”
“步天音,你是在吃醋麼?”
“吃醋?我為毛要吃醋?你愛抱誰抱誰去,隻不過你用抱過别人的手臂抱我,我會覺得惡心,很惡心。”言罷,她還很配合的嘔了幾下,雲長歌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興許你這個師父一回去,裴湄就會立刻好起來呢。”
雲長歌久久不說話,一雙美麗的眼睛裡似乎有桃花盛開,然後一朵一朵的衰敗下去,歸于沉寂。
步天音也知道這樣激他沒有什麼效果,也就不再說什麼,她靠着車壁,忽然感到一絲絲疲憊,“雲長歌,當初我說我跟璃姬你隻能選一個,現在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麼愚蠢了,或許一開始我問你的,就該是我和裴湄隻能選一個,你選誰?”
“選來選去有什麼意思。”雲長歌目光微動,靠了上去,挑起她的下巴,令她不得不完全睜開半阖着的眼去看他,他的語氣清寒如冰:“我選你,步天音,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選擇你一個人。所以,以後不要再給我出什麼選擇題了。”
語落,雲長歌的吻帶着懲罰一般的狠厲重重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