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音雖然不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但是也――分對誰。比如面對雲長歌,她想不說實話都不行,于是作為交換,她也将自己是穿來這裡僞裝成金碧的步天音;花清越是穿來僞裝成太子雲雲,盡數告訴了雲長歌。
當然,除了她跟花清越的過去。
雲長歌初聞這樣離奇的故事,對此很有興趣,他思索了片刻,問步天音道:“不是要交換事實嗎?”
步天音反問:“我說的就是事實啊。”
她以為他是不敢相信穿越這種神奇的東西,哪知雲長歌壓根兒就不是這個意思。他用懷疑的目光盯着她,聲音聽起來分外的蠱惑:“――你與花清越的關系,事到如今還不打算告訴與我麼?”
步天音低頭擺弄着衣服上的絲帶,嘴硬道:“你不是不管我跟花清越是什麼關系麼?”
雲長歌仿佛輕輕勾了下嘴角,步天音突然覺得背後無端的升起一絲冷氣。他唇邊浮起一絲淡如雲煙的笑意:“我隻說了不管你與花如夜,你與沈思安,因為你與他們是何羁絆我心裡已一清二楚。我也說過,如果等有朝一日我親自查出你與花清越的關系,必不會輕饒你。”
淡淡的語氣,十足的威脅。
知道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雲淡風輕,什麼也不在乎的樣子。而真正被他在乎起來的人,他會格外的重視。
步天音咯咯笑出了聲音,靠近雲長歌,伸手摟住他的腰,狠狠吸了一口他懷裡的異香,略帶享受滿足的歎道:“突然好想知道,雲長歌會如何不輕饒了小女子。”
不待雲長歌開口,她便又自顧自搶先道:“我說了你不許生氣。”
“你說了我再決定生不生氣。”
“你這個人好不講道理呀……”
“以後看你的表現我再決定跟你講不講道理。”
步天音無語了。
她哼了一聲,決定坦白從寬……
一個時辰後。
步天音:“雲長歌你說話不算數!”
雲長歌那厮竟然在冷笑:“我又沒有答應你我不生氣。”
步天音微哼:“反正你生氣也沒有用,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我既然已經跟你在一起,你以後就當好好待我,不能再這麼自私了。”
“我自私?”雲長歌打斷她,“我如果自私,會從此刻起把你關在隻有我能到的地方。你的事我來管,你的仇我來報。我會自私到再不讓天下男人看你一眼,也會自私到隻把你關起來給我一個人看。”
――這應該算是情話吧?
可是為毛從雲長歌嘴裡說出來會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準離開我。”
手臂忽然被人握住,雲長歌鳳眸熠熠生輝:“步天音,不準離開我。”
他不自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步天音臂上一緊,雲長歌自己卻恍然未覺,她有些哭笑不得,這個人怎麼跟個孩子似的?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怪不得他。她既然是從異世穿來的一縷孤魂,說不定哪天也會被上天回收回去――
步天音閃亮的眸色也黯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會不會離開這原主的身體,或者蒼天還會給她開什麼天大的玩笑。
但是,有一點她可以肯定,那就是最重要的是現在。
現在,身邊有雲長歌,身後有步家,有她愛的人,有她想保護的人。
步天音沒有回答他。
她堅信,深情不必長伴,厚愛無需多言。
哪怕隻有一天的光陰,她也要讓雲長歌知道,她喜歡他。像他喜歡她一樣。
雲長歌意外的沒有對她刨根問底,似乎是就此放過了她。他隻淡淡說道:“你以後要視花清越如不見,你也知道你們之間的事情已經結束成為過去,不要給他機會爬牆,也不要給我機會謀殺金碧太子。”
步天音嘻嘻笑了兩聲表示自己聽到了,心裡卻在嘀咕雲長歌怎麼變得婆婆媽媽的,難道戀愛中的男人智商也會變低麼?她美眸一轉,雙手改為摟住他的脖子,輕輕說道:“長歌,如果那天我沒有答應與你一起,你會怎麼樣?”
雲長歌頗為認真的想了想:“我知道你定然是歡喜還來不及,如何會回拒?”
“瞧把你厲害的!”步天音哼哼唧唧的用手戳了戳他肩窩,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半坐在了他腿上,翻了個白眼:“誰給你的自信呀!我說正經的,如果我沒有答應你,你會不會哭?”
雲長歌笑容深邃:“恐怕會哭的是你。”他頓了頓,繼續笑道:“如果你拒絕我,我會有一百種方法讓你來求着告訴我你喜歡我。”
無良心黑的東西啊!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喜歡她,可是對她都已經這麼狠,更遑論是别人了?所以說,在金碧皇朝得罪皇帝可能還有活命的機會,但是得罪雲長歌,大概就可以準備後事了。
兩個人嬉笑打鬧間說了些最近的情況,南織在遠處看到他們這麼這麼的好,心裡也十分的高興。她揉了揉真的很疼的腿,打算去外面的藥鋪抓幾副藥。
從藥店出來的時候,一個人從後面撞了南織一下,她下意識摸了把自己的荷包……果然不見了!
回頭,那小賊正站在不遠處跟她擺手嘿嘿一笑,他手裡拎的正是她的荷包。
南織的臉色頓時黑下來,已經很久沒有人偷東西敢偷到她頭上了。
南織快步追了過去,那小賊速度也不慢,然而他再快,也比不上輕功天下無雙的南織。
哪怕她雙腿疼痛。
小賊被南織拉住了手臂時還微微僵了一下,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快便跟上,他回頭狡猾一笑,掙脫開南織的手臂,将她的荷包扔還給她,指着一旁的巷子求饒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放過我吧,喏,是有個哥哥讓我引你去那邊的巷子說話!”
他說完,趁南織回頭查看的功夫,一溜煙跑沒影了。
南織也無心去追他,她猶豫了一下,轉身去了他所指的方向。
巷口尋常,并沒有殺氣。
往裡走了沒幾步,便看見一抹熟悉的背影。
南織一愣,手中的藥“啪”的掉到了地上。
好大一會兒,她才顫聲喚道:“小……錦色?”
“我不叫小錦色。”錦色轉身,嘿然一笑,朝她走了過來。
昔年的玩伴長成了俊朗的少年,南織有些緩不過神來。
在她心中,錦色永遠是那個跟她在山裡躲了好幾年,卻因為一飯之差與她錯過很多年的小寶。
茶樓上。
南織握住茶杯,遲遲沒有動靜。
提及舊事,兩個人的心情似乎都不是很好。
許久,南織遲疑的開口:“錦色,當年你是――怎麼得救的?”
錦色跟随花清越多年,本身的氣質涵養就比一般人家的家仆不同,再加之他有一副清秀俊朗的面孔,看起來更像一位翩翩公子。他落座後,茶樓雅間裡的幾位小姐便探出頭來,偷偷看了他好幾眼。
錦色不為所動,答道:“是太子殿下路過,見我還有一口氣,便救下了我。我福大命大活了下來,便一直跟在殿下身邊。”他呷了一口茶,同樣的問題詢問她道:“你呢,南織,你是如何活下來的?怎麼又進到了步府?你上次為了确認我的身份,可是一個字都沒有告訴我呢。”
南織跟步天音身邊久了,性情也受她的熏染,不知不覺間那些被她封閉了的常人的感情又慢慢被她尋回,加上雪笙古靈精怪,她不殺人的時候,心情也是有很多種的。
想起之前那次為了确認錦色的身份而對他大打出手,南織的笑容有幾分苦澀:“我……我被一個雲遊的和尚救了,送到了天山學藝。幾個月前,小師叔命我下山遊曆,碰到了步府在招保镖,我便跟在了小姐身邊。”
兇口那隻草編的蚱蜢似乎在抗議,抗議這無情的歲月讓她不得不對他撒謊。
心底雖然還是不由自主的相信小寶,但是隔了這麼多年,他又是跟在太子身邊的,她不敢保證自己說出來的話會不會害了公子或者小姐。
錦色眸間掠過異色,他看着南織,輕快的笑了:“如此也好,步府總算是不愁吃穿。如果你有什麼事情,可以來太子府找我,你對守衛說找我,他們自然會放你進來。”錦色說完,瞥了眼樓下的方向,起身說道:“小月,我有事要先走了。”
南織的身子猛地一僵。
錦色走出去幾步的時候,回過頭來說:“如果你想一直叫我小寶也可以。”
錦色人已經離開了,桌上放了一錠銀子。
南織久久才回過神來,小二已經将錦色留下的茶錢收走了。
小月,這是兒時在山裡小寶給她起的名字。
他說,她笑起來的樣子就像天上的月牙兒一樣好看。
他說,以後要賺好多好多的銀子,帶她吃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買最美的衣服。
他還說,以後要娶她當媳婦兒。
現在想來,兒時的戲言竟然就如昨日那般曆曆在目。
可是,昔日的小寶已經成為了今日的錦色,太子身邊的侍衛;小月也成為了明月樓的賞金殺手,名列江湖前幾名。她不知他的過去如何,隻明白自己手上的人命無數,鮮皿淋漓。
兒時的願望似乎也已經實現了――他們不愁吃穿。
然而,一切卻又與從前完全不同了。
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自從被雲長歌救下的那一刻起,南織再也沒有流過一滴淚,哪怕是天山上最殘酷的訓練,哪怕是在明月樓外出執行任務時被對方傷的體無完膚,她都再也沒有哭過。
眼眶濕潤,南織輕輕閉上了眼,眼角留下一滴溫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