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之内。
孟碧城頭上蓋着紅蓋頭,端莊的坐在大紅色的喜床之上。
不難看出她有些緊張,緊張的抓緊了身下的床褥。
這床上鋪滿了花生、紅棗、桂圓等物,硌得人生疼,但她卻覺得很幸福。
嬷嬷說,這是寓意“早生貴子”。
昨日,劉嬷嬷還在教授她如何“洞房”。
想起劉嬷嬷以“過來人”的資質傳授了她那些經驗,她真的覺得越來越緊張起來,蓋頭下的小臉紅得能滴出皿來,她的兇脯不斷的上下起伏,試圖用急促的呼吸掩飾住内心的緊張和那一絲隐隐的……期待。
雖然劉嬷嬷說教的時候弄得她臉紅心跳,雖然她們都說女子的第一次會很疼痛,但是她依然在期盼着。
雲長歌啊,那樣絕世無雙的男人,以後便是她的夫君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很久之後,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雲長歌一襲鮮紅色的喜服,一雙墨色的金貴長靴,優雅的從外面踱步進來。
從外面到屋裡,全部都是靜谧的宛如月光。
因為,雲長歌的洞房沒有人鬧,更沒有人敢鬧。
房間裡,亦是一派喜氣盈盈的景象。
紅色的簾幔,紅色的地毯,紅色的高燭在靜靜的燃燒,将一室照得暧昧又溫柔。
桌上,一隻玉壺,兩盞酒杯。
雲長歌緩緩走到了新娘面前,俯身下去。
忽然,他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這種味道,就在那天那個少女突然出現在他的馬車裡時,他便聞到了的,但他還是讓人把她轟了下去。
即使她身上有着和他一模一樣的異香。
雲長歌一時有些怔住。
突然間,所有的窗子全部唰唰閉合。
新娘白皙的手忽然按在了蓋頭上。
她的聲音中帶了一絲熟悉的調皮和淘氣,她緩緩拉下自己的蓋頭,盈盈笑道:“我才不會等你給我揭蓋頭。”
紅色的蓋頭之下,是一張清麗絕色的面容。
她美得讓人窒息。
隻是,她并不是孟碧城。
雲長歌怔怔的看着她,看樣子似乎是要叫人。
步天音也在擡頭看着他。
雲長歌忽然轉為一笑,道:“這位姑娘……”
“我們又見面了是麼。”
“你是自己從這裡走出去,還是想讓本宮找人請你出去?”
“你難道不想知道孟碧城的下落麼。”
“本宮要想找一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
步天音慢慢站了起來,雲長歌稍稍退開一步,她手裡攥着紅色的蓋頭,輕笑道:“太子殿下要想找個人自然是很容易的,隻不過,我要你為我開這個先例——倘若我不放入,你一定找不到。”
“哦?”
兩個人雖然沒有劍拔弩張,雲長歌卻隐隐對她有着敵意。
這讓步天音的心情有一分惆怅,一分難過。
然後,十分不爽。
她真的好想爆粗。
本來她可以在他們拜堂之前就把孟碧城替換過來的,隻可惜白輕水那個臭不要臉的人一直在纏着她,問一些有的沒的居然還害她耽誤了時間。想起雲長歌和别的女人已經拜過堂了,步天音的心裡就……
用兩個字形容:不爽。
用三個字形容:很不爽。
四個字:相當不爽……
沒有誰願意讓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拜堂成親。
即使是在他失去記憶,忘記她的時候。
而且對于雲長歌失憶這件事來說,步天音覺得相當的不公平不公正不公開。
為毛雲長歌誰都記得就把她忘了啊?!
該死的花清越,她一定要找出比寒毒更加厲害百倍的毒藥給他當茶喝,讓他也享受享受這刻骨鑽心的疼痛!
兩個人沉默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聲音,似乎是兩個嬷嬷在竊竊私語。她們把聲音壓到最低,可是卻不知道此時屋内的兩個人都是耳力極佳之人,是以在她們不知情的情況下把這八卦的對話盡數聽了進去:
“咦?裡面怎麼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啊,太子殿下該不會是……不行吧?”
“去,怎麼可能!”
“可是老身我聽說啊,太子殿下從來沒有碰過女人!”
“可是……對呀,裡面為何沒有動靜?就算這動靜再小,也不能沒有一點聲音吧?要不——我們湊近聽聽?”
門外一陣衣衫窸窣的聲響。
兩個老嬷嬷将耳朵貼在了門上。
沉靜之中,雲長歌一身低沉的淺笑。
如今的步天音真的是太了解他了——這厮這樣笑起來絕逼沒什麼好事兒!
果然,下一秒雲長歌便将步天音放倒在床上。
沒錯,就是放倒。
但是被放倒的那個并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她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低聲問道:“做什麼呀?”
雲長歌貼在她耳邊,俊美的臉上風光霁月,淺淺笑道:“你把我的新娘藏起來,而我也并不想知道她在哪裡。但是——今夜總要有人與我洞房的不是麼。”
床邊的簾幔,絲絲揚揚的落了下來。
門外的兩個老嬷嬷自然是聽不見二人的一番對話,她們面面相觑,心生疑問。然而卻在不久之後,裡面傳出了她們一直在期待着的床闆聲,以及女子低低的淺哦。
春宵苦短,餘音靡靡。
第二日,雲長歌睜眼的時候,床邊已是空無一人。
但是床底下卻露出了一雙女子的纖足。
雲長歌知道那是昨夜失蹤的新娘子孟碧城。
他有些怔然的坐在那裡,并沒有要去管孟碧城的意思。
但是……
他唇邊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但是他覺得,昨夜突然出現的那個女孩子似乎更有趣一些。
他抱着她的時候,竟然會覺得這樣的姿勢、這樣的動作如此熟悉。
為何會覺得熟悉?
他對她的身體,似乎也很熟悉……這樣的感覺,太奇怪了。
他明明隻見過她幾次面而已。
還有,昨夜意亂情迷時,她說讓自己不要碰别的女人,等她回來?
她要去哪裡,他憑什麼要聽她的話在等候?
雲長歌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了床上淩亂的一張白色錦帕上。
那錦帕幹幹淨淨。
雲長歌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她為何沒有落紅?
她——是把自己給了别的男人麼?!
可是既然如此,她為何還要來招惹自己?
雲長歌有些生氣,這時,床下卻傳來一絲痛苦的呻吟聲。
雲長歌輕輕歎了一口氣,慢慢穿起了衣裳。
關于孟碧城一會兒會問出來的問題,關于這個一會兒嬷嬷要進來收證明孟碧城是清白之身的落紅的問題,他還是應付得過來的。
另一邊。
步天音在與白輕水大吵一架之後,帶着藍翎的五十名屬下離開。
昨天她被雲長歌折騰得厲害,騎在馬上渾身都像散了架一樣。
可她的速度仍然很快。
一鞭子狠狠打在馬上,她有些憤怒在撒氣的味道。
她沒有想到,短短的時間内,竟然能讓小白師父變成這樣一個令她讨厭的人。
她就知道他既然離開了,就不會輕易再出現。
果然,他回來了,卻是另有目的的。
兩個時辰之前——
步天音從太子府翻牆回到了她在皇城西南租租下的這處小院。
白輕水找到了她。
并沒有問她昨夜去了哪裡,反而盯着她看了許久,然後用一種極其清冷的語氣說,“我知道他失憶了,也知道他武功盡失了。”
“so?”
“……”
“所以?”
“我有辦法讓他想起你。”
步天音神色一變,問道:“什麼辦法?”
白輕水看她這樣緊張,心頭忽然掠過一絲不痛快,但很快便被他壓制下去,他負手說道:“在漠北,有一個隐世神醫,藏身于一個遠古的部落。隻要你找得到她,雲長歌就一定會得救。無論是失憶,還是失去的武功,都可以找回來。”
步天音沉吟道:“是男人女人?”
白輕水道:“我告訴你這個消息,自然不會白白告訴你。”
步天音冷哼了一聲,卻是笑道:“那麼白公子,你想要什麼好處?”
“好處談不上。”白輕水頓了頓,道:“你若是想讓她給一個人看病,就必須要将她帶到那人面前。我想要的,隻是在你醫治雲長歌之前,要先給兩個人看病。”
“誰?”
“燕绾與……我。”白輕水的聲音有些艱澀。
步天音冷冷笑道:“好啊。白公子都算計到我頭上了,我若不讓你滿意,豈不是很掃興?但是——我憑什麼要相信你所說的?”
“——我怎知你不是在騙我?”
白輕水望向她的目光有些苦澀,但他還是淡淡說道:“因為當年讓我入冰棺練就絕世武功的人便是她。”
步天音聞言,容色終于再次有了變化,開始凝重起來。
從第一眼見到白輕水的時候,她就覺得他的功夫高深莫測,詭異得很。但後來慢慢熟了……她以為慢慢熟了以後,知道他是把自己封進冰棺裡十年,才能練就如此厲害的功夫。這麼說,當初告訴他這個法子的人一定也很厲害。
步天音輕輕颌首:“好。成交。”
白輕水道:“她是個很年輕的女子。但是這麼多年過去,我不知道她會不會發生什麼變化。我隻知道,她的地位很高。那個部落也有一定的危險性……”
“行了,不要說了,告訴我具體方位。”
步天音冷冷的打斷他。
她可不想聽他說這些假意好似在擔心她的話。
他若是真的擔心她的話,就不會讓她以身犯險,他卻留在這裡照顧燕绾,然後等她找人來給他們看病。
——白輕水的确是有病。他早該看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