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燕怡雖然平日裡機智聰穎,但畢竟是個久居深閨的女兒家,介于她爹的身份,對于官場中的常識是不少,但對于皇宮内的諸多事宜卻就不大了解了,什麼太子着明黃衣袍的規矩更是壓根不懂,眼見那太監叫肖逸廉殿下,又在這儲秀宮内,再加上今天是太子選妾的日子,當下便理所當然地以為對方便是當朝太子了。
當然了,就在幾刻鐘之前,那禮部郎中張合喜也是專門向她們這幫秀女們講過相關事宜的,隻不過那時蕭燕怡攥着個染料瓶子,緊張得簡直要命,哪還能聽到那番講解?
“他急個屁!叫他回去候着!”
下一刻,就聽肖逸廉向那太監喝了一聲,接着又朝蕭燕芸說道:“别的不說,我且問你,是真不打算參加選秀了?”
聞言,蕭燕怡勉強回道:“回殿下,民女并非不想參加選秀,隻是。。。隻是民女這般相貌,實在是。。。”
話聲未落,卻被肖逸廉打斷道:“無妨!我才不管你長甚模樣,隻要能參加選秀就成!嘿嘿,你可切莫擔心,我保證你此去不僅啥事兒沒有,還十有八九能夠入選!”
說罷,他才想起肖逸璇隻是叮囑他将對方帶去參加選秀,可沒說就一定會選上她,當下便立馬改口道:“當然,這可就得看你的表現啦,嗯。。。說起來你現在這般賣相,确實是糟蹋了點,這樣吧,你去取個面紗戴上,免得太過招搖,我們兄弟怎麼看不重要,主要是堵一堵那些官吏宮人的嘴,免得他們到處亂說。”
說着,他見蕭燕怡面露難色,還以為對方心中沒底,便繼續勸道:“對了,這屆選秀,除了品别秀女們的身家相貌,還會考核琴棋書畫四藝,其中各種樂器都涵括其中,我看過你的卷冊,說你吹的一手好箫,不如你就此便将那造詣展露一番如何?”
說罷,肖逸廉還習慣性地挺了挺腰,一副你看我多為你着想的樣子,隻不過這副模樣看在蕭燕怡眼裡,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番風景。
先入為主,這肖逸廉之前那一巴掌床闆拍下來,其形象在蕭燕怡心中已經是差到不行,此刻再看他一臉猥瑣地說起她的‘箫技’,又挺着個跨,竟是極為詭異地想到了歪處去!
關于這男女之‘箫’,她在入宮之前便已被專業人士悉心教導過了,當初學的時候,她還覺得此事粗俗惡心,叫人羞憤不已,卻沒想到這才每過幾天,自己居然就要學以緻用了,而且還是用在這樣一個渾人的身上!
心念此處,蕭燕怡心知自己已經再沒有了退路,沒想到自己居然弄巧成拙,引起了這無恥太子的注意,導緻自己即将失節,那俏臉上頓時便不可自抑地流下了兩行清淚,整張臉除了被燃料塗黑的地方,全都變得一片皿紅,那羞憤和後悔摻雜在心裡,直恨不得自己就當場死去才好。
有那麼一瞬間,蕭燕怡甚至想以頭撞柱,就此死了才好,隻不過想起那曾被自己悄悄坑過無數次的爹爹,卻又實在狠不下這份心,糾結良久之後,最終還是無奈地準備妥協了。
“那。。。那便。。。依殿下的意思!”
隻聽蕭燕怡帶着哭腔應了一聲上前兩步,作勢便要跪下,為其行那苟且之事。
不過就在這時,卻聽肖逸廉大聲說道:“那就好!小桂子,你去禮樂司取一支好箫過來,順便跟外面人要塊面紗。。。诶诶?你跪下幹啥?”
這話倒是将蕭燕怡問得一愣,癡癡道:“不是太子殿下要民女。。。啊!”
話說一半,蕭燕怡才猛地反映了過來,心中大石頓時移去了一半,但那臉卻是愈發地紅了,急忙站起身來,彌補到:“太子殿下見諒,民女因病在身,一時無力,身子不慎軟了一軟。。。”
“呸!你亂叫個毛啊!”
下一刻,就見肖逸廉原地跳了起來,将其打斷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這秀女,怎的沒有丁點常識!你看我這副樣子,哪裡像我皇兄了!?”
“皇兄?亂說?”
聞言蕭燕怡一愣:“您。。。您不是太子?”
“廢話!”
隻見肖逸廉無奈捂臉道:“都不知怎麼說你。。。聽好了!我是三皇子肖逸廉,當今太子是我皇兄,名字叫肖逸璇!等會兒選秀開始了,坐在主坐,身穿明黃錦袍的那個便是,記清楚了,可别待會兒鬧出笑話來!诶!虧我對你如此有耐心,還以為你能成為我未來嫂子呢,現在看來,希望渺茫啊!傻愣愣的。。。”
撇開蕭燕怡複雜的心情不談,不過一會兒時間,她便取了小桂子送來的面紗長箫,在肖逸廉的親自‘護送’之下遣回了秀女的隊伍之中,蕭燕芸看到姐姐去而複返,旁邊還跟着一個又黑又壯的大漢,直以為是自家事情暴露了,差點一頭暈倒,好在她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蕭燕怡依舊是來到了她的身邊站定,而那大漢,卻是扭頭便走了。
“姐姐,發生何事?你怎麼又回來了?”
蕭燕怡剛剛站定,就聽蕭燕芸急不可耐地開口問道,可之前發生那些,她又怎好意思說得出口,隻得含糊其辭了一番,大意乃自己的僞裝不到家,差點被人識破,為免生事,隻好掉頭回來雲雲。
“全都聽着,排好隊伍,入殿了!”
就在這時,前方剛剛了卻一樁心事的張合喜大聲喊了一句,随着他的聲音落下,隊伍周邊的周多宮女太監們便端着各樣物什齊齊啟動,足足一百三十二名秀女們懷着忐忑而又期待的心情,排着整齊的隊伍,開始向儲秀宮正殿進發。
穿過一片園林,幾座宮殿,眼看着儲秀宮正殿的大門越來越近,蕭燕怡的一顆心也是徹底地沉到了海底,她知道,既然太子能專門叫那三皇子去叫她參加選秀,那便說明對方是已經注意到了自己,再加上父親之前與對方的約定,想要完好脫身,基本上便已是不可能了。
她們姐妹想出來的計策,終究是一輪小小的鬧劇。
“啟禀殿下,秀女們已在門外等候,典禮該開始了。”
這時,正殿大廳内,禮部右侍郎躬身向肖逸璇說道,後者聞言,微微點了點頭,應到:“開始吧。”
“是。”
那右侍郎應聲,接着雙手呈着秀女們的名冊,走下台階,來到了正殿門檻一邊,大聲道:“選秀開始!秀女入殿觐見!”
話音剛落,就聽包括正殿在内的整座大院内鼓樂聲起,由禮樂司數十女官組成的樂隊在各處奏起了同樣的曲子,聲聲相伴,絲毫不顯雜亂,而随着這樂聲的響起,正殿前方的大門也被緩緩打開,秀女們六人一排,成一縱隊緩緩地走了進來,接着再由禮部一名主事領着,經右侍郎一一點名之後,全數領進了正殿之中。
正殿之中空間雖然極大,但一下子進來一百三十二名秀女,也是瞬間被擠得滿滿當當了,肖逸璇看着這些容貌姿态各不相同的秀女,一時間幾乎被晃瞎了眼睛,心下也是激動不已---如此盛會,簡直就是每個男人心中夢寐以求的天堂啊!
肖逸璇心中樂着,表面上卻是不露聲色,不得不說,他的這副俊皮囊配上那一身長久以來養成的舉止習慣,更有衆人拱衛、蟒袍加身,在外人看來,還真有一副人中之龍的模樣,足以叫在場官吏宮人敬畏,更有足了叫這百多号秀女一見傾心的資本!
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屬于自己的位置上,這選秀儀式便算是正式開始了。
首先,自然是有大太監宣讀皇帝聖旨,包括肖逸璇在内的在場所有人都跪下聽旨,畢竟這場典禮從根本上來說,便是皇帝肖天靖一手操辦的,聽罷了聖旨,大家各歸其位,由禮部右侍郎一一宣讀到場所有秀女的名字身世,包括其父是何職位、有無爵位,自身有何特長,均都介紹得詳詳細細,光是宣讀這份名冊,便就用去了足足大半個時辰的時間,聽得肖逸璇目光呆滞,肖逸廉神遊天外。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一衆秀女們則是乖乖按照禮部郎中之前所講的那樣低頭立着,偶爾有幾個膽子大些的偷偷向殿上瞄上一眼,看到那名身穿蟒袍、端坐于衆人環繞之中的俊逸太子,都無不是一望傾心,然後面紅耳赤地急忙低下頭去,心中小鹿亂撞,直向菩薩祈願,隻要此次能被選中,不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好。
終于,等到禮部右侍郎那中氣十足的聲音終于落下,秀女們表現的機會才終于來了。
“着,督察院都給事中之女,柳倩兒!”
随着右侍郎的宣聲響起,隊伍最前方的一名秀女蓮步邁出,來到肖逸璇坐下十步處翩翩一禮,嬌聲道:“民女柳倩兒,拜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少女十五六歲上下,鵝蛋臉、柳葉眉、丹鳳眼,兩邊臉蛋帶着些鼓鼓的嬰兒肥,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倒是十分可愛,肖逸璇看着可人,微微笑道:“好,起吧。”
“謝太子殿下。”
聞言,這少女應聲而起,舉止之間竟是十分地标準有度,和其年齡完全不怎麼搭調。
接下來,便是照着慣例,由肖逸璇考校她幾個問題,若是答得好了,那便留名晉級,若是不滿意了,便直接打發回家了---對于這種做法,其實肖逸璇是極為不屑的,選老婆又不是選臣子,又何必搞得這般繁複?對方學問再好,難道還能入朝為官不成?
不過想雖然是這樣想,但他還是照着事先演練好的說辭,象征性地問了幾句,這少女答得倒也得體,各種詩詞粘手就來---隻不過這并沒有什麼卵用,肖逸璇此次選秀,志在拉攏一些大臣到自己身邊,而這個柳倩兒老爹的官卻實在是小了些,一個正七品的都給事中而已,着實給不了他什麼太大的幫助。
最終,待幾輪問題回答完畢,肖逸璇便拿起案上朱筆,将置于其桌上的另一幅名冊上少女的名字劃了去。
在肖逸璇身邊,小太監劉文貴可是等候多時了,一見太子将這秀女名字劃去,他立馬拉起了那長長細細的口音,大聲宣道:“着,退!”
這個‘退’字剛一出口,那名叫柳倩兒的少女便身子一僵,臉上燦爛的笑意立時消失無蹤,轉而在眼中帶上了一抹濕意,一言不發地跪在地上扣了一禮,接着便由一旁的小太監領着退出了正殿。
見狀,肖逸璇竟是在心底生出一絲不忍,但很快便重新忍住了---這事關乎自己日後的朝中勢力、後宮幸福,可是心軟不得啊!
待那柳倩兒帶着幾分凄涼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正殿門外,便聽右侍郎的聲音再度響起:“着,太常寺寺卿之女,張小小!”
話落,又是一名少女移步而出。
就這樣,那右侍郎每宣讀一個名字,便有一名秀女走出隊伍,由肖逸璇問話,對方答得好了,肖逸璇便誇獎兩句,答得差了,他也不多說什麼,隻是連着見過二十多人,他都無一例外地将其名字劃了去---這些秀女,不是容貌不好,便是身家不厚,唯一一個容貌背景都算上佳的,還是督察院左督察禦使的小女兒,恩,這個左督察禦使名叫殷策,乃是老二肖逸泉的親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