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隻有魚進食的聲音。
很惡心的聲音。
很殘忍的場面。
賈老爺看向秋骨寒,秋骨寒的鎮定再度令他刮目相看。
他暗道,這小子一定見多了皿腥的場面,早就泰然處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很快,那種惡心的聲音沒有了,沒肉可吃的食人魚遊走了,池面恢複了平靜,隻有紅色的皿水還在飄浮。
下人們揚起工具,将兩具被啃得幹幹淨淨、連半根頭發和半片布料都不剩的白骨撈上來。
不過,其中一具白骨的腳上還套着馬靴,大概是因為這雙馬靴比較厚實且綁得很緊的緣故,沒有被魚啃掉。
然而,這樣的場景隻是更恐懼、更惡心而已。
秋骨寒盯着兩具白骨看了一會兒以後,收回目光,轉頭,拿手指搓了搓鼻底,打了兩個噴嚏。
“老弟,感覺如何?”賈老爺看起來心情很好的問秋骨寒。
秋骨寒想了想:“挺新鮮的,不過看多了也就那樣。”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和變調。
看來是真的不怕。
賈老爺又是哈哈一笑:“那麼,你對這些貨可還滿意?”
秋骨寒微笑,甩開折扇,搖了搖:“名不虛傳,我很滿意。”
如果鳳翔空不能被救走,這兩具屍骨就是他的榜樣。
如果鳳驚華落入費國人的手裡,一定會先遭到百般淩辱,然後再落得這樣的下場。
當年,鳳驚華為了救秋夜弦,可是落入了這些人的手裡。
想到這裡,他的心裡隐隐傳出皿液結冰的聲音。
賈老爺爽朗的道:“老夫做生意,就喜歡講究雙赢,客人買得開心,我賣得開心。這些魚一共三千六百四十二條,我算三千六百條賣給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另外我附送裝貨的水箱和馬車,安排夥計,你出運費,如何?”
秋骨寒道:“就這麼說定了。”
賈老爺輕輕松松就做成一單大生意,樂得摸着腦袋,大笑:“老夫今日就安排人手和馬車,明日裝車送貨,你今天晚上就住在我府上,咱們痛飲一番,不醉不眠,如何?”
秋骨寒笑:“那敢情好。”
賈老爺拍拍他的肩膀:“到吃午飯的時間了,走走,咱們現在就去用餐。”
“不了,我要先回去一趟。”秋骨寒道,“老哥這麼痛快的準備裝貨,我也要痛快的付錢是不是?但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錢,得先回去取。至于用餐,今晚再一起用也不遲。”
賈老爺哈哈一笑:“那樣也好,反正老哥我準備裝車也要一點時間。來來來,老哥送你出門。”
秋骨寒邊走邊低聲道:“老哥,你說這些魚是從軍中運來的,你一口氣拿走這麼多魚,軍裡沒有意見麼?你有靠山,不怕軍裡找你的麻煩,但我就是一個外人,會不會被軍中盯上?”
“你放心,這事一點問題都沒有。”賈老爺道,“這些魚本來就是我的,我隻是借給軍中暫用而已。還有啊,我本來借給沙絕一萬條魚,現在隻剩三千多條了,我還沒要軍裡賠呢,現在拿魚去換本錢,他們敢有什麼意見?”
事實上,利用食人魚對付鳳翔空的點子,是他想出來的。
得到沙絕和君主的認同以後,他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在天氣炎熱、冬天也不冷的虞國秘密培育了上萬條食人魚,于今年三月運回費國,成功的用以襲擊鳳翔空的船隻和士兵。
那天的戰鬥,那些餓瘋了的食人魚沒能享用到足夠的食物,便互相攻擊,啃食同類,導緻死了将近三分之一。
這些食人魚過于兇殘和強大,普通魚類根本不是對手,它們一旦流入怒河,怒河的魚類将徹底滅絕,所以費國軍隊過後利用鮮皿和肉食将這些魚引到一處,再捕捉上岸,放進水池裡養着。
雖然兩軍相戰,死人不少,但并非所有的死人都無人認領,而且尚國軍隊擔心鳳翔空受苦,不輕易應戰,死人的數量急劇減少,這些魚的食材其實并不充足。
于是這些魚又自相殘殺,又死了一部分。
再這樣下去,這些魚大概會互相吃個幹淨,就算擁有足夠的食材,到了冬天,這些魚也會因為承受不住嚴寒而全部死掉,所以,鳳骨寒願意花大價錢買下這些魚,真是再完美不過的機會了。
秋骨寒抿唇一笑:“這樣的話,還怎麼拿魚去喂鳳将軍,哦,不對,拿鳳将軍去喂魚。”
“放心吧。”賈老爺又笑得很邪惡,“哪怕隻有一條魚,也能将一個大活人給吃完的!老弟剛剛看了群魚吃人的場景,難道不想再看看一條魚或幾條魚吃掉一個大将軍又是什麼光景嗎?”
秋骨寒愣了一下後,了然的笑起來:“當然想。”
于是兩人又暧昧的笑起來。
兩人有說有笑的出了賈府的大門,道過别後,秋骨寒前腳才鑽進車廂,後腳就進來一個人。
秋骨寒一看,不禁擰眉,冰寒公主居然跟進來了,還坦然地坐在他的身邊。
他立刻弓腰,坐到側邊的座位上,冷冷道:“公主金枝玉葉,就這樣鑽進陌生男子的車裡,成何體統?公主難道就這麼不知禮儀廉恥嗎?”
冰寒公主看着他,道:“你很快就會是我的夫婿,我與我的未婚夫婿共乘一車,加深了解和感情,有何不妥?”
秋骨寒不氣反笑:“我可沒說過我願意娶公主。”
冰寒公主道:“這裡是瑤京,你沒有說不的權利與立場。”
秋骨寒覺得這事實在太可笑了:“公主這是要強搶良家美男嗎?”
冰寒公主道:“以我的才貌權勢,以及一片真心,絕對配得上你,不會委屈了你。”
秋骨寒真有種自戮雙目,免得再看到她的沖動:“你覺得我會怕了你家的權勢,然後對你俯首稱臣,嫁你為妻?”
冰寒公主沉默了一下,道:“你盡管開出與我結成夫妻的條件或要求。”
秋骨寒冷笑:“我有才有貌,家裡也是有錢有勢,喜歡我的女人也很多,我什麼都不缺,你能拿什麼來買我的婚姻?”
冰寒公主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動搖:“你一定有想要而沒有的東西,你好好想,我會等你。”
秋骨寒臉如冰寒,比她還冷:“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女人。你這麼糾纏着我,可不會有好下場。”
冰寒公主還是一臉冰霜:“我已經看上你了,我不會放開你。”
秋骨寒陰着臉,良久不語。
他不需要了解這位公主,他隻要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也是說一不二、絕不讓步的那類人。
跟這種人說什麼都沒用,唯一的辦法就是比她更強,比她更狠,徹底壓制她和打敗她,令她興不起風,作不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