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蓮的笑聲嘎然而止,笑容也凝固在臉上,肌肉更是僵硬得就像在大笑的時候被人突然往嘴裡塞了一塊圓圓的石頭。
“倒是你,服用了那麼多傷身的藥物,還擅自喝藥小産,這輩子才是真的生不了。”鳳含玉笑着,轉過身去,往前走,“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你,你自己哭去吧。”
這番話,就像一柄大鐵錘,再次狠狠的砸在姬蓮心裡那片流皿的傷口上。
她憤怒得失去了理智,也不說話,就直接沖上去,用力将鳳含玉推倒,然後壓在鳳含玉的身上,舉起手裡的匕首,就朝鳳含玉身上刺下去。
鳳含玉卻也不是吃素的,上半身一側,迅速從懷裡掏出什麼東西,甩了姬蓮一臉。
姬蓮隻覺得眼睛火辣辣的,一時間什麼都看不清楚。
鳳含玉趁機推開她,撒腿就跑,而後鑽進人海裡,消失。
姬蓮坐在那裡,眯着眼睛,難受得直流眼睛。
這個時候,秋夜弦已經駕到,全場皆跪,但她們處于下風和陰影中,身影被砸牆弄出來的灰塵給遮住了,加上沒有人敢擡頭和到處亂瞟,因此還是沒有人注意到她們。
就算有人看到了她們,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去注意和幹涉兩個不知在說什麼、在做什麼的普通人?
而她們也對陣得很投入,完全沒有注意到戰局已經大變。
當姬蓮終于聽到皇上的聲音時,她的臉已經火辣辣的疼,又麻刺刺的癢,似乎有火焰在舔着她的臉一般。
她不會被毀容了吧?
這種認知吓到了她,也令她更加憤怒。
她不摧毀鳳家,包括鳳含玉和鳳驚華這對賤人,她誓不為人!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皇上的聲音。
她心頭先是一驚,而後一喜,再然後,她雙手捂住臉頰,潛到煙硝深處,再從裡面沖出來,往皇上的方向奔去,尖叫,哭泣:“皇上救救臣妾,救救臣妾啊”
衆人先都被這鬼哭般的尖叫聲給驚到了,紛紛轉頭看去,又被吓了一跳。
這披頭散發,捂着臉龐,看起來瘋瘋颠颠的女人是誰啊?
還有,這女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連秋夜弦的身體都僵了一下。
兩名大内侍衛橫刀,架擋在姬蓮面前,斥喝:“來者何人?”
姬蓮不敢硬闖,一邊捂着臉,一邊看着秋夜弦,哭着道:“皇上,我是蓮兒啊,您救救蓮兒啊”
立刻,從宮裡來的人和姬家的人,包括秋夜弦和姬恒,都愣住了。
難道,她是姬貴妃?
但是,不會吧?
不說她不太可能出現在這裡,就算出現在這裡,怎麼會是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還是秋夜弦反應迅速。
他先定了定神,又咬了咬牙,大聲道:“将這個瘋子帶下去,好好調查。”
雖然這個女人的聲音沙啞中透着尖銳,但他還是聽得出來,這是蓮兒的聲音沒錯。
隻是,這裡的圍觀者實在太多了,他不想在這種地方跟姬蓮相認。
姬恒會帶着這麼多人攻打鳳家,原因是認定鳳家殺掉了蓮兒,從行為來說,姬恒犯了大罪,但從原因來說,卻是情有可原但是,姬蓮若是還活着,姬恒的行為就很難被諒解了,到時他想大事化了都找不到理由。
再說了,就算姬蓮真是被綁架來這裡的,他也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認姬蓮,并不可能在現場審案,一來這是皇室醜聞,不宜公開,二來萬一姬蓮不是被鳳家綁架的,姬蓮和姬家就真的下不了台了。
就他對鳳驚華和鳳家的了解,他也不認為鳳驚華會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蓮兒出現在這裡,原因恐怕沒那麼簡單。
所以,他必須先将姬蓮還活着且就在這裡的事情給壓下去。
姬蓮不敢相信皇上竟然這樣對她。
她跌跪在地上,仰着看着皇上,眼裡全是淚水。
而後,她又尖叫起來:“皇……”
但秋夜弦的近衛軍哪裡能讓她繼續說下去?
兩名大内侍衛将一塊布塞進她的嘴裡,而後将她拖下去,塞進姬恒坐來的馬車裡,帶走。
而姬恒在鬧了這麼一場,又被皇上的到來潑了冷水以後,已經冷靜下來,腦子恢複了運轉。
“回去。”他下令,而後在管家的攙扶下翻身上馬,迅速離開。
這時,他終于發現四周已經是人山人海,那些人的表情……真是什麼都有。
想到剛才自己的種種表現,他真是羞恥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他縱橫官場幾十年,犯過小錯,卻沒有犯過大錯,這才走到了今天的地位,但剛才,他怎麼就犯了這麼低級而嚴重的錯誤呢?
唉,晚節不保啊,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鳳府前面瞬間空蕩下來。
早就站起來的鳳驚華轉身進門:“将死人丢出去,立刻将大門和圍牆修好。”
雖然沒能多殺幾個,但犧牲一扇門和一堵牆,就能殺掉數十名姬家的狗,也不算虧。
鳳府門口又忙起來,卻沒有了危機。
現在又有危機的,是姬蓮。
馬車裡的姬蓮拼命掙紮,卻是無濟于事。
她掙紮累了以後,不掙紮了,隻是趴在地闆上,靜靜的喘氣。
好累!
連靈魂都累透了。
她連思考和憂傷的力氣都沒有了。
慢慢的,她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任憑疲憊不堪的心靈在黑暗與冰冷的深海裡飄蕩。
這輛馬車,直接被架進了宮裡。
而姬恒回到家裡後,趕緊沐浴更衣,打理儀容,準備進宮向皇上請罪。
明亮的銅鏡裡,映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陌生至他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短短幾天,他已經老了這許多麼?
突然,他想起了昨夜見到的女兒,女兒的頭發似乎也白了?
似乎也瘦得不成樣子了?
一時間,他黯然不已,好端端的百年姬家,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罷了罷了,多想無異,還是趕緊進宮,想辦法平息皇上的怒火吧。
至于女兒為何會死而複生,又出現在鳳家那裡,他現在也沒有餘力多想。
向女兒問個清楚,不就明白了,是不是?
終于梳理完畢,他坐着轎子,顫悠悠的往皇宮的方向行去。
這回,他沒敢撒謊,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全說了。
皇上在姬家一定也有眼線,他今日所為已經是犯了禁忌,若是再刻意欺瞞皇上,以後就真的不用再在官場上混了。
秋夜弦平靜的聽完以後,道:“此事乃是你受奸人蒙蔽,誤以為是鳳家謀害了夫人,一時間悲痛和激憤過度,才會失了理智,帶人上門為夫人報仇,如今你已經知錯,理當親自上門賠罪,加倍賠償鳳家所有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