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骨寒的腳步輕得幾乎沒有一絲聲響,但鳳驚華還是心有靈犀般擡頭,側過臉來,對他微微笑了一笑。
秋骨寒的心情于是就輕松了許多。
他快步上前,站在她的面前:“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去睡?”
鳳驚華緩緩的把沙盤上代表士兵的人形棋子收起來,緩緩的道:“本宮聽燕如一要辭去大元帥的職務,我想知道這事可否有化解的餘地,皇上又打算如何應對。”
秋骨寒坐下來,注視着她:“皇後這是關心朕,還是關心國事?”
鳳驚華道:“國事。”
秋骨寒捧了捧心口,無奈的歎氣:“皇後這麼,還真不怕朕傷心啊。”
鳳驚華淡笑:“本宮知道皇上沒有那般脆弱。”
秋骨寒又幾不可聞的歎了一聲,道:“夏國公今夜去遊燕如一,沒能成功。”
他把夏物生的話,轉述了一遍。
鳳驚華靜靜的聽着,聽完以後,問:“皇上可有了對策?”
秋骨寒又深深的看着她:“如果朕納燕如一的女兒為妃,皇後會生氣和難過麼?”
鳳驚華眼眸微垂,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道:“如果沒有别的選擇,皇上和本宮也隻能接受,不是嗎?非接受不可的事實,何必再去想自己想不想,要不要。”
秋骨寒道:“皇後也覺得朕隻能選擇接受燕如一的條件?”
鳳驚華的口氣是公事公辦的平靜:“那就看皇上能不能想到更好的辦法了。”
秋骨寒沉吟片刻,問:“不知皇後可有什麼法子?”
鳳驚華微微低頭,繼續收拾其它的棋子,淡淡道:“皇上若是不能服燕如一或者燕嫣,就隻能納燕嫣為妃了。”
秋骨寒沉默一會兒後,有些不甘心的道:“皇後熟知軍中将領,不知可有能取代燕如一的人才推薦?”
靜親王從在廟裡長大,不喜紛争和殺戮,隻能守成,不善作戰,他領不了驕傲善戰的≌≌≌≌,北疆大軍,更對抗不了好戰嗜皿的費**隊。
鳳若星确實是天才,但他已經與世隔絕十幾年,又剛剛接手南疆大軍,至少還需要三到五年的時間成長和成熟,也無法取代燕如一。
至于其他将領,要麼年紀太大,要麼年紀太輕,要麼威望和能力不足,要麼不了解北疆形勢,實在無法即刻接管北疆大軍和對抗費**隊。
――否則,他早在燕如一提出那般無理的要求時就撤了燕如一的職,何苦忍到現在?
“人才倒是有,隻是現在還替不了。”鳳驚華搖頭,“至少還要兩到三年的時間,他們才有可能在北疆軍中樹立足夠的威望。”
當年,那些曾經與她、陰九殺、皇上潛入費國救出父親的好漢已在軍中擔任要職,并在迅速成為尚**隊的中流砥柱,隻是他們的資曆、經驗和功勳還是差了一,尚未達到燕如一那樣的程度。
他們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真正挑起保家衛國的大梁。
在那之前,不管怎麼看,燕如一于北疆的安定都是必要的。
“呵……”秋骨寒的唇間眉間,都浮出淡淡的嘲諷,“為什麼朕的臣子,一個兩個三個都是這樣?朕自認不曾虧待他們,他們卻一次又一次的逼朕讓步和妥協,完全不在意朕的感受。”
“皇上,”鳳驚華緩緩的道,“你登基不過大半年,他們卻已經當了幾十年的臣子,自然是要倚老賣老的,待時日長了,你與他們的立場,便會換過來,在那之前,皇上就隻能先忍着了。”
秋骨寒低頭,淡淡的笑,不語。
鳳驚華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緩緩的道:“皇上,本宮是大尚國的皇後,一定會與皇上共患難,同進退。”
她今天晚上出現在這裡,不是以“妻子”的身份,而是以“皇後”的身份與皇上一起面對難題。
燕如一的要脅,讓她再一次的意識到皇上的處境如何不易,而這份不易,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護着她,她如何能撇清責任?
當年,她選擇了去救皇上,便有責任護着皇上,現在,她既然選擇了成為大尚國的皇後,就絕對不會在涉及江山社稷的大是大非問題上袖手旁觀。
秋骨寒動容的反握住她的手,低低的道:“那些人,總是朕的臣子,要為朕和大尚國效力,然而一個個想的謀的卻全是自己的利益,而皇後,與所有的人都不一樣,嘴上着不在乎朕,卻總是陪朕面對一切。在皇後相伴,朕,便能把這一切都看淡了。”
鳳驚華沒有把手抽回來,隻是平靜的道:“本宮是尚國的皇後,自然是要護着尚國的,正如皇上一樣。”
“不一樣。”秋骨寒凝視着她,緩緩的道,“朕要護着尚國,更要護着皇後,對朕而言,皇後比江山更重要。”
江山會抛棄他,但皇後不會。
江山會始終存在,但皇後隻存在于這一生。
江山總會有很多人護着,但他的皇後,又有幾人護着?
鳳驚華:“……”
正是因為他總是這麼,總是這麼看她,她才無法置身事外吧?
“在這件事情上,朕已經想清楚了。”秋骨寒低聲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朕會親自去見燕嫣,服她徹底死了這條心,讓她務必服燕如一。”
鳳驚華微微一笑:“本宮祝皇上馬到成功。”
“無論如何,朕都不會納妃。”秋骨寒擡手掠了掠她頰邊的發絲,而後擡頭看向窗外,道,“時間很晚了,朕送皇後回宮吧。”
乾華宮的布置比不上鳳華宮舒适,而且皇後也一定住不慣乾華宮,他不會留皇後睡下。
鳳驚華站起來:“那就有勞皇後。”
秋骨寒拉着她的手,慢慢的朝外面走去。
兩宮相隔不遠,他們沒有坐轎,隻是在月光朦胧、有清風送來暗香浮動的夜色裡慢慢的、靜靜的走着。
一直走到鳳華宮的門口,秋骨寒才停下來:“朕這兩天就暫時不過來了,請皇後安心養身。”
鳳驚華也微笑,客氣的道:“也請皇後保重。”
罷她轉身,慢慢走進鳳華宮,秋骨寒一直站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和鳳華宮的大門合上,方才離開。
這一夜,已經幾天不得安眠的秋骨寒很輕松的就入睡了。
他相信他一定能圓滿的解決燕如一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