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這點出息。”面具男人嗤笑,“陰九殺若要與我作對,早就殺了你或對你用刑,逼你說出我的身份與下落。他沒有動你,就表明他很願意看到有人造反,而且不在乎造反的是誰。”
祁敢當又呆住了,是、是這樣的嗎?
面具男人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出一批替罪羊,編造一個讓人信服的說辭,将報告上交朝廷,徹底了解此事。”
找替罪羊、瞞騙朝廷之類的事情,祁敢當幹得多了,一聽這話,立刻會意:“主人果然高明,小的明白該怎麼辦了。”
面具男人哼笑:“既然陰九殺對秋夜弦也有異心,那本座就暫時放過他好了,不過黑無量那厮,想這麼離開誼州,可沒那麼便宜。”
說完他又桀桀的笑。
這種笑聲,就是來自地獄的魔王之笑,在祁敢當的耳朵裡來回震蕩,令他敬畏得幾乎忍出内傷。
祁敢當戰戰兢兢的道:“主人請明示,小的即刻派人去教訓黑無量。”
“就憑你?”面具男人冷哼,“你若是教訓得了黑無量,本座還需要窩在這鬼地方這麼久?”
祁敢當立刻磕頭:“小的說錯話,請主人處罰。”
“下去吧。”面具男人淡淡道,“做你該做的事情,不該管的事情不要管。”
祁敢當暗中松了一口氣,爬起來後迅速跑出去。
面具男人慵懶的靠坐在龍椅上,把玩着手中的九龍杯,眼裡都是陰狠和玩味之色。
陰九殺一直保持中立,陰太妃又被控制在秋夜弦的手裡,但陰九殺現在卻為何站在了秋夜弦的對立面?是秋夜弦想殺陰九殺的企圖被陰九殺發現,還是為了鳳驚華那個賤人?
鳳驚華?他的唇邊噙着冷笑,狡兔死走狗烹,鳳驚華這條走狗也終于落到了這種地步!
換了以前,他一定殺了鳳驚華,不過,鳳驚華如今已經跟陰九殺聯手,跟秋夜弦對着幹,那麼,他就暫時放過鳳驚華,讓鳳驚華幫他斬去秋夜弦的爪子好了。
現在,他要先教訓黑無量!
在他殺機湧起的片刻,宛如風雲際會,烏雲蔽日,整個大廳的氣氛倏然就殺氣沸騰,灼燒着所有侍衛。
好駭人的氣勢!換了普通人在場,隻怕已經被吓得癱倒在地,腿不能行。
此時的黑無量正黑着臉,指揮手下喬裝打扮,分批離開。
他這一次是秘密帶人前來誼州行暗殺之事,可不能明目張膽的離開,所以得化整為零,分批離去。
他一直在暗中盯着陰九殺,驿館裡也有自己的眼線,但不知何故,這些眼線居然不知道陰九殺今天淩晨離開驿館且全速前往的消息,待他收到消息時,陰九殺已經走遠,想跟也跟不上了。
也就是說,他這次的暗殺與破壞行動,全盤皆輸。
但他還不知道,真正的危機卻在回去的路上。
像他們這種見不得人的殺手,化整為零、喬裝打扮、先後離開是極好的策略,然而,這卻給了敵人各個擊殺的機會。
黑無量完全沒有想到,在誼州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居然會存在着真正的“土皇帝”,而這個“土皇帝”還與真正的皇帝是死對頭,從他們踏進誼州的那天起,就已經被“土皇帝”的眼線給盯死了。
就這樣,黑無量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離開誼州城。
誼州地處南疆,十月底的天氣仍然處于“秋老虎”的肆虐之中,午後這段時間,天氣炎熱,空氣悶燥,他行走在秋陽之下,真是人困馬乏,不斷打呵欠。
突然,幾匹馬從遠處急疾而來,蹄聲密如急雨,聽在耳裡分外令人心慌。
黑無量很快就發現,馬上的人居然是他的手下,而且個個全身是皿,顯然受了重傷。
他大驚不已,立刻停馬,喝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幾匹馬停在他面前,馬上的手下道:“大人,我們在前方的山林裡受到了襲擊。對方約有一百多人,個個武藝高強,下手狠辣,咱們人少,不是他們的對手。就小的所知,咱們至少已經折損了三四十人。”
黑無量聽得震驚不已:“對方是什麼人?難道是哪裡的山賊?”
誼州多山,此去一百多裡幾乎全是山區,雖然比不得萬淵之山複雜險峻,卻也是容易設伏,山賊和土匪極多,但那些宵小之徒哪裡會是軍機處的對手?
手下道:“小的不知他們是何人,但一定是職業殺手,絕對不是什麼烏合之衆!”
黑無量又道:“他們是隻針對咱們,還是針對所有路人?”
手下很肯定的道:“他們隻針對咱們,對那些路人根本不予理會!”
黑無量又倒抽兩口冷氣,面容一時間變幻無數,極為難看。
他震驚的不是手下被殺了這麼多,而是對方如何能準确認出他那些已經喬裝成平民的手下?
除非對方一直觀察着他們,并将他們每一個人的長相、行蹤都掌握在手裡!
他們來誼州不過一個多月,怎麼就被人給盯得這麼徹底,而己方沒有任何察覺?
一時間,他身上的熱汗全變成了冷汗,再炎熱的日頭,都無法曬暖。
半晌,他定了定神,道:“命令所有人聚集,切勿單獨行動!”
跟他同行的手下手持機關匣,在他身後還有數十名殺手尚未趕到,隻要剩下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處,就能一戰!
數名手下立刻前後奔走,命令尚存的同伴迅速趕到頭兒的身邊集合。
黑無量在路上備戰的時候,還留在城裡的姬臨風正收拾東西,也準備離城回京。
姬臨風現在很郁悶,壓抑到俊臉都要變醜了。
自從上次行刺鳳驚華失敗之後,他就再也無法打探到狩王和鳳驚華的動靜,更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機會。
尤其是今天,狩王帶着所有人已經離開誼州大半天了,他才得到消息,當即将嘴裡的茶水都噴出來,怒道:“你們為何不及時将消息告知本公子?”
手下道:“天還沒亮,王爺就悄然出城,全城無人知道這個消息。待小的收到消息後,公子還在熟睡,小的不敢打擾,直到現在才有機會禀告。”
姬臨風怒得一張即使到了以炎熱出名的南疆後仍然白淨細緻的臉龐漲成了豬肝色,恨不得将桌面上的茶壺砸到這些手下的臉上,或者将他們拉下去砍了。
但他是斯文人!是貴公子!不是莽夫和武夫!不能作這等野蠻粗鄙的行為!就算要殺人,他也要優雅的殺,絕對不會蠻橫的殺!
他努力鎮定下來,恢複玉樹臨風的姿态:“鳳驚華現在走到哪裡了?”
手下道:“估計已經走到兩三百裡外了。”
雖然姬公子大發雷霆,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可怕。
一個從小養尊處優、在繁華帝都長大的貴公子,在朝堂上玩玩文鬥還行,真率領一群從江湖上重金找來的殺手,到窮山惡水之地玩武鬥,豈能令這些殺手敬畏和害怕?
姬臨風聽了他的話,半晌才将茶杯放下,無力的道:“你們現在去收拾行李,準備回京。”
他不可能趕得上鳳驚華了!就算趕得上,有狩王在側,他也沒有辦法動手!
真是慘敗啊!他拼命喝茶,努力清除昨夜借酒澆愁留下來的酒勁。
出門萬裡,水土不服,孤寂難耐,又功敗垂成,他昨夜便請了兩個歌妓,陪他喝酒,結果睡到今天中午才醒來,一醒來就收到了更壞的消息。
他想不明白,他雖然是斯文人和貴公子,卻也從小習讀兵書,三十六計爛熟于心,還經常指揮府裡的侍衛進行作戰“演習”,參加皇室狩獵時也常常拔得頭籌,怎麼這麼辛苦的跑到這裡,卻是一事無成?
難道那些兵書都是假的不成?
他是一個愛學習、愛思考的孩子,但是,他想來想去,就是沒有想到自己隻是紙上談兵。
他邊想邊脫衣服,下令:“端水,本公子要沐浴。”
都十月底了,天洲已經是涼爽宜人,這誼州為何還這麼酷熱難耐?
還沒出門呢,他現在就已經全身是汗,等真出了門,他豈不是全身汗水,又髒又臭?
唉,不想了不想了,先洗一個澡再出發吧。
夥計提着水桶進來,将水倒進浴桶裡,一口氣倒了四桶後,才将大大的浴桶填滿,而後出去。
姬臨風躺進浴桶裡,清涼的井水令他舒坦了許多,心情這才平靜了一點。
他閉上眼睛,享受着這份清爽,差點又睡着。
突然,一隻手拿着毛巾,捂上他的鼻嘴。
他睜開眼睛,大驚失色,拼命掙紮,然而,對方的另一隻手将他的上身箍制住了,力氣極大,他根本掙脫不了,而且那塊毛巾顯然染了藥物,他很快就被迷暈,不省人事。
當姬臨風再度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傍晚了。
他在驚悸之餘,瘋了一樣的上上下下檢查自己,發現自己沒死沒殘沒破相後,才長長松了一口氣: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要他還活着就好!
他從浴桶裡爬出來,迅速換上衣服,情緒總算穩定下來。
直到這時,他才嗅到一股很強烈的、很不舒服的皿腥味,為什麼他的房間裡會有皿腥味?
他走出屏風,瞬間被吓得尖叫起來:“啊――”
地面上,竟然整齊的擺放着數具屍體,要麼脖子被割,要麼兇口中箭,要麼腹部中刀,幾乎全是一刀(箭)緻命。
加上上次闖進驿館行刺鳳驚華而被殺掉的殺手,他這次帶來的人,全部死亡。
隻剩他一人!包括他帶來的錢财和行禮,也全部被盜!
好幾天後,他才平息了此事,灰溜溜的回京。
軍機處和姬臨風的誼州之行,賠了夫人又折兵,完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