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昏迷之中,夏梨梨也隐隐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祈禱着醒過來時一切都結束了,沒她什麼事。
然而,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時,燈光便映入她的眼縫,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生疼。
而在刺眼的光芒中,一人背對着她,坐在桌邊,背影冷漠又孤傲。
她看不到他的面容,然而那份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優雅,以及後天生成的冷峻與疏離,卻強烈的表明了他的身份――流雪!
流雪來了!就在她的卧室裡!
這本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但現在,她卻隻覺得恐懼。
恐懼得縮成一團,下意識的往角落裡鑽。
“夏梨梨,”秋骨寒的背後就像長了無數雙眼睛,将她的舉動看在眼裡,淡淡的開口了,“坐下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夏梨梨很想裝作還沒睡醒,卻又不敢裝,隻得結結巴巴的:“說、說什麼……”
不會是讨論如何收拾她吧?
她不要!絕對不要!
“說說今天的事情。”她怕什麼就來什麼,秋骨寒一開口就直奔主題,完全不給她回避的時間。
“我、我沒說!”夏梨梨堵住耳朵,尖叫,“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沒幹!你不要找我!誰都不要找我!”
“夏梨梨――”秋骨寒的聲音,卻還是穿透她的尖叫、手掌,清晰而平靜的傳進她的耳裡,“如果你不想聽,也不想見到我,那我馬上走,并且保證你這一生再也不會見到我。”
“不要不要不要!”夏梨梨立刻放開耳朵,驚慌的抓住被子,幾近哀求的道,“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要、要不然你帶我走,走得遠遠的,去哪裡都行,做什麼都可以,隻要讓我跟你在一起就好……”
她讨厭夏家!讨厭這個地方!
如果能與流雪一起離開,到一個沒有人破壞和拆散他們的地方,過着隻有他們兩人的生活,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好啊。”秋骨寒突然笑了,“我可以帶你走。”
夏梨梨心裡就是大喜。
但秋骨寒接下來就道:“我們談完之後,如果你的心意還沒有變,那我就帶你走。”
夏梨梨完全不去想他話裡的深意,“卟通”的從床上跳下來,披上鬥篷,赤着腳,踩過厚厚的地毯,沖到他的面前坐下來:“好好好,你談你談,我什麼都聽你的。”
她光可鑒人的、豐厚柔順的長發長長的流瀉下來,覆到了她的腰間。
黑色閃亮的秀發中,是一張精緻的、不論是臉形還是五官都極其迷人的、白淨晶瑩的小臉,她美麗明亮的眼睛,就像黑色夜幕中的銀河,盛滿了星光與期待。
任誰見到這樣的她,都會心生憐惜,但秋骨寒無動于衷。
“今天下午,你想殺了鳳驚華?”他平靜的問。
沒有半點惱色與怒氣。
夏梨梨心髒沖上嗓子眼,把不準他的心思,也不敢去想鳳驚華是死是活。
“那、那是她對你下了邪術……”她呐呐,“才會讓你對她死心塌地,隻要她死了、死了,你才能恢複正常,才能擺脫她的控制……”
秋骨寒的眸子盯着她,黑漆漆的,幽深無邊。
沒有人知道他的眸子裡隐藏着什麼。
“你就這麼愛我,愛到想殺掉鳳驚華嗎?”他盯着夏梨梨一陣後,卻隻是平靜的問出這樣一句話。
“我、我我……”夏梨梨結巴了一陣後,臉上紅得像發燒,“嗯,我就是這麼愛你!我不要你被任何人搶走。”
面對她這樣的告白,秋骨寒還是平靜無瀾。
隻是突然扯松腰帶,将衣襟拉開。
他他他他這是做什麼?
夏梨梨眼睛睜得大大的,吃驚的看着他,身體不可遏制的慢慢顫抖起來,雙頰也燙得厲害。
難道、難道流雪終于意識到了她的美麗與心意,決定、決定……生米煮成熟飯不成?
這這這也太太太快了,太突然了……
可是,她的眼睛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甚至在渴望着……渴望着他下一步的行動……
面對她羞澀又火熱的眼睛與燙紅又嬌豔的臉龐,秋骨寒平靜的拉下衣服,露出光裸的肩膀與上身。
夏梨梨臉紅得要滴下皿來,卻還是無法控制的瞄過去。
頓時她驚得“啊”了一聲,向後倒去,要不是椅子夠重和有椅背,她一定會栽倒在地上。
“你好好看着我的身體。”秋骨寒站起來,讓她看個清楚,“其它也是一樣。”
夏梨梨的眼裡已經沒有了羞澀之色,隻有淚光。
她伸手捂住雙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流雪的身上……全是傷疤,雖然有些已經很淡了,但那幾條幾乎緻命的傷痕卻是又深又明顯,宛如幾條巨大的蜈蚣長在他的皮膚底下。
他的肌膚很白,明顯長年不曾受到光照,卻也因為太白,才襯得那些傷疤如此明顯。
即使她沒有受過那樣的傷,她也知道他一定受過很多很多的、很長時間的身體上的磨難,而且一定數次都差點死了。
換了她,受了那樣的傷,一定早就死了。
“這些傷,”秋骨寒的手指慢慢從這些傷疤上撫過,“是我在當礦奴的三年裡,留下來的。”
夏梨梨的眼淚落下來。
心裡,好疼好疼,疼到她無法呼吸,壓抑得兇口就像壓了一座山,卻無力搬開。
秋骨寒的目光,慢慢變得飄渺和虛無,像在望着遠到沒有盡頭的遠方,又像沒有眼睛,什麼都看不到。
“你吃過人肉嗎?”他突然問,“你知道人肉是什麼味道嗎?”
“啊?”夏梨梨呆了呆,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而後又哆嗦了一下,感到有些害怕,“沒、沒吃過……”
“我吃過。”秋骨寒的目光微微一凝,落在桌面上的茶杯裡,聲音飄渺又虛無,“礦山裡有很多礦奴,天天都有人死,時時都有人死,病死,餓死,累死,被活活打死,被活生凍死……”
夏梨梨眼裡流露出恐懼,鬥篷裡的身體不斷顫抖。
她沒有見過礦山與礦奴。
她生活的這個地方,也不會有礦山與礦奴,她永遠不會有機會去接觸那麼可怕的世界。
但她卻無法控制的去想象礦山是怎麼樣的地方,礦奴又是如何的悲慘……
隻是想想,就令她恐懼不已。
“礦奴們永遠都吃不飽,永遠都很餓,餓得要命,可他們每天隻能睡兩三個時辰,剩下的時間都在挖礦,挖很多很多的礦,需要很多很多的力氣,那些死掉的礦奴的肉,會被割下來,喂給活着的礦奴吃。就算這些死去的礦奴是病死的,就算他們的屍體已經發臭,長了蟲子,也還是活着的礦奴們能吃到的最美味的東西,哪怕是生吃,也會有很多人去搶死人的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