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過這個人。”陰九殺道,“但不曾見過。這世上,知道魔醫和見過魔醫的人應該都不多。據說他的父親是來自西方世界的金發藍眼男子,還是一名被驅逐的大夫,他的母親則是東海的打漁女子。他從小受到父親的影響,醉心醫術,據說醫術非常高明。”
“但是,”他話鋒一轉,“聽說他和他父親所研究的醫術乃是禁忌之術,熱衷于研究人體的構造與運作,喜歡拿人體來做實驗,甚至還試圖改造人體。他們最經常做的事情就是給人開膛破肚,并進行各種改造,他們稱之為解剖和手術。”
“在世人眼裡,他們所謂的手術就是變相的殺人,他們因此被視為怪物,遭到當地人的迫害與驅逐,魔醫的父親就是這樣被殺掉的。而魔醫則流浪海外,暗中進行着解剖與手術的研究。”
“據說魔醫擅長治療内傷,具有打開顱骨、縫合内髒、接連斷骨等能力,不管是為人行事,還是治療手段,都很詭異和邪門,卻偏偏極為有效,宛如魔鬼附身一般,因此被稱為魔醫。”
鳳驚華一眨不眨的聽完以後,急問:“你可知道魔醫現在何處?”
陰九殺搖頭:“不知道。也許這天下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确實住址。我隻聽說他大多數時候都隐居在海外的孤島。”
海外的島嶼成千上萬,許多島嶼甚至不為人知,若有人刻意在海外隐居,想找到簡直難如登天。
“說的也是。”鳳驚華緩緩的道,“可是玉蝶說她打聽到了魔醫的下落,并發現魔醫的身邊有一名男子,很可能就是我失蹤多年的哥哥……”
陰九殺心裡明了:“玉蝶所提出的交易就是,她幫你找到鳳若星,你則取消與我的婚事?”
鳳驚華點頭,直視他的目光:“是的。我從沒想過哥哥還活着。可哥哥若真的還活着,這将是我這一生所能得到的最大的安慰與恩賜。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與輪回,換回我哥哥的生命。不管他變成什麼樣都沒關系,隻要他平安歸來,我活這一世,便都值得了。”
聽到玉蝶說到她的哥哥可能還活着的消息,她幾乎就要跪下來叩謝上蒼。
她這一生,隻謝過上蒼兩次,一次是她獲得重生,一次便是現在。
“我明白了。”陰九殺緩緩的道,“換了我,也會這麼選擇。隻是我不明白,讓你哥哥平安歸來與我們的婚事為何不能共存?”
鳳驚華沉默。
關于這個問題,玉蝶也沒有明說,但她已經隐隐猜到了。
隻是事關玉梵香的**,如果當事人不挑明,她也不想戳破這層窗戶紙。
半晌,她才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玉蝶為何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一點都不重要。莫說要我取消與你的婚禮,就算要我去死,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接受。我想讓你知道,我很感激她給了我再次得到哥哥的機會,我一點都不怪她,我也希望你莫要怪她。”
雖然她昨天晚上想了很久,看似掙紮得很厲害,但其實,玉蝶一提出來,她的潛意識就立刻接受了。
陰九殺把轉酒杯:“我在想,她完全可以提出别的條件。”
“沒有用。”鳳驚華搖頭,“她說這是唯一的條件,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我不瞞你,我甚至覺得她開出的條件太簡單了。你也說過世上也許無人知曉魔醫的下落,她能找到魔醫并将我的哥哥送回來,依我看,她付出的代價更大。”
她說得這麼直白,換了普通男人一定會大受打擊,但陰九殺還是很平靜:“你說的不錯。我也希望你的哥哥能平安歸來。隻是,她也沒有把握那個人一定是你哥哥吧?你能肯定這不是一個騙局和陰謀?”
“我相信那個人一定就是我哥哥!”鳳驚華說得斬釘截鐵,“除非我親眼見到他不是,否則,我始終會相信這一點!”
陰九殺很冷靜:“你哥哥被拖走的時候,你們一定做過搜查,為何沒有發現你哥哥的蹤影?”
鳳驚華道:“父親帶了很多人去搜山,并追查到了鬼哭山谷,隻是,山谷裡有很多屍體,每一具都皿肉模糊或殘缺不全,根本辨認不出面容,甚至無法從身體特征去辨别,我們不知道哪一具是哥哥。所以,父親命人給所有的屍體都立了墳墓并作了法事……”
那時她也去了,那種連死者都無法認出來的場景,是她此生第一個無法忘懷的噩夢。
如果那些屍體能夠辨認,家裡知道哥哥可能沒死,那麼,隻要有一線希望,家裡都不會放棄尋找。
想到這麼多年來,哥哥正在陌生的地方受苦受難,而家人則在承受心靈上的煎熬,既不知哥哥還活着,也無法團聚,她就替哥哥、替父母心痛到不行。
陰九殺點頭:“我明白了。我支持你的選擇。”
“九殺。”鳳驚華伸出手,握住他空着的一隻手,緩緩道,“我放棄了這樁婚事,但我并沒有放棄你,至少,我永遠不會放棄與你的這份情誼。我相信,婚姻絕對不是維系我們情誼的唯一方式,甚至不是最好的方式。”
陰九殺看着她,半晌後唇邊才泛出淡淡的微笑:“真巧,我也這麼想。”
忽然之間,鳳驚華的心情就輕松了不少。
她又道:“我以前沒有告訴過你,我信任你,重視你,視你為生死之交,但我不相信婚姻,也不相信愛情,甚至在兩年之前就已經決定要一生不嫁。我決定嫁你,毫不勉強,隻是,如果嫁不成你,我同樣不會勉強。”
與秋夜弦的愛恨情仇,給了她太深、太重的心理陰影,隻怕一生都不會清除。
“生死之交嗎?”陰九殺吟着這四個字,慢慢的道,“我真喜歡這四個字。為什麼我們想的都是一樣呢?”
鳳驚華道:“是啊,我們真是太相似了。”
陰九殺又道:“你對我,真沒有半分男女之間的愛意?”
“有。”鳳驚華凝視着他,“三分愛意,七分情誼。”
如果這三分愛意得到足夠的機會,一定會發展成五分、七分、九分,甚至十分,隻是,她不知道這三分愛意究竟還有沒有成長的機會,更不知道當三分愛意若變成十分愛意,兩人之間的情誼是否還會存在。
陰九殺緩緩道:“我是五分。”
四目相對,久久不語,久久無法移開目光。
時間就像靜止了一樣。
這一刻,他們在想些什麼,他們的心裡是什麼滋味,那是隻有他們知道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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